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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说话不？”
“不能。”对月闭着眼睛回她，手收拢一点，悄悄将她拥在怀中。
“他会治疗多久？”
“一直治到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闯下一关？”
“不知道。”对月睁眼，“你很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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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在茧里的时候，我跟王孙对战，他一掌打上来……”
对月一边听她说，一边以掌捂钏，帮她修复。余悠悠讲了半天，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现在才治好一只胳膊，我看我们要在这待上一晚了。”
是一晚吧？她抬头看天，头顶永远是幽黑的苍穹，屈指可数的数颗星。
“差不多。”对月沉沉应声，亦随她仰望星空。
“我让他快一点。”对月说着抬手，似在命令天机剑，天机却朝对月的右臂隔空轻点：主人，您别抬胳膊，重新搂着她呀！
对月瞪了天机一眼，可因为虚弱，抬眼皮睁大眼都有力无力。
治你的病！
他用眼神警告天机。
天机剑不敢再做小动作，竖起专心治伤。
??第三十四章
对月则沉沉呼了口气, 低头望着余悠悠发笑。蓦地，他紧锁眉头转过头去，脸几乎全伸到手臂外侧, 余悠悠一开始没留意身后, 只诧异道：“天机怎么掉下来了？”
再回头, 发现对月正垂头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余悠悠眉心一跳：“‘竹罗三限’不是结束了吗？”
“与‘竹罗三限’无关。”对月先答她，接着又呕了十几口，才转回脸来。他见余悠悠已经坐起, 便也直起身子，又瞧着她目光在自己唇边扫来扫去, 便抬手用指擦拭嘴角鲜血。
没有全抹去，仍挂着几丝。
余悠悠伸手扶住对月, 他就势抵肩, 与她依偎：“这是我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说来话长。”对月坦言, “正如那死物所言，我娘非心甘情愿受孕，是我那所谓的父亲霸占了别人的妻子。”
他狭眸阴翳，不知慕容真儿从哪得知这个秘密？她说是读心, 可他不信，出去后要把这一串知道秘密的都给杀了。
“而我父亲还有别的妻妾, 总总原因，我在娘亲肚里损了寿根，生出来是墓胎，按人间的说法, 就是死婴。是师傅用天地灵气沐浴了整整九百九十九年, 我才破胎而出, 长大成人，但仍会时不时呕血，发作时修为尽失，天机也会随之失去法力。”
“所以你其实有两千岁了？”
对月眼皮子跳，她重点抓得这么清奇：“如果算上墓胎，是的。但师傅说破胎才算出生，如此算起，是一千零一岁。”
“但破胎后我也只能活一千余岁。”对月微笑，“十年之内，我应该就会死掉。”
死是很沉重的事情，虽然对月坦然从容，但余悠悠却不好受，心里突然就空了一个洞。
她垂下眼帘，紧紧挨着对月。
“现下要等天机法力恢复，才能重新治伤。”对月勾着嘴角，眸似潋滟深潭，但潭底清冷不复：“悠悠，你要陪我多待会了。”
没事没事，多久都能待，余悠悠刚想表态，对月却快她数秒，继续道：“若觉得无聊，我给你演个戏法吧。”
“什么戏法？”
“吞剑。”
余悠悠：？？？
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月已拿起天机剑，张大嘴缓缓吞下。
余悠悠：师姐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
“师——”想起来不让叫师姐，余悠悠改口道，“阿良啊，没想到你还会变戏法。”
对月剑藏在袖子里，目光则在余悠悠脸上扫过：“师傅去后，我在人间住了许多年，生火做饭，一日三餐，过节偶尔会去街上看戏法，与凡人无意。”
余悠悠觉得这话在哪听过？
她挪了挪脑袋。
对月以为是自己肩胛骨硬，她靠着不舒服，便悄悄调整姿势，让她脑袋贴在自己胸脯肉上，并似博欢心一般道：“天机也会戏法，待会恢复了法力，叫他变给你看。”
天机剑在对月袖子里微弱晃动，似表不情愿，对月却继续絮语：“他的扇面可以是火，也可以是水，有时折扇打开，波澜壮阔，你还没有见过。”
余悠悠心道怎么还玩水火，刚才跟慕容真儿“玩”得还不够吗？
后怕心驱使她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从小就怕水火不容。”
对月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哪怕只是侧颜。他的声音既柔且轻：“听你说过好几回小时候的家事了，但你家在哪里？我还不知道，”他生了深入了解她的心，“你是西王母的手下吗？”
“不是啊。”怎么突然冒出个西王母？余悠悠莫名其妙：“我不认得西王母。”
“你不是说，认识西方世界一个特别好客的么？姓律还是姓吕？西方世界可是西王母的治地。”
他哪能想到那个字是绿，余悠悠心里拍巴掌，误会大了，赶紧圆回来：“我的洞府的确在西王母治地，但我不认得她，她也不认得我。我就每天窝在洞里。”
这和幽姬的传闻截然相反，但对月竟然信了，又问：“你爹娘还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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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月听罢，笑道：“那你将来还回家去么？”
“回。”余悠悠毫不犹豫点头，既然叫“家”不就是要回的么？
对月笑道：“那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归去，拜访伯父伯母。”他和余悠悠现在算是生死之交，理应也领她回去看看，可惜自己没有家。如亲挚友亦只陆青崖一位，按理应该引荐，只是……对月心绪，一时复杂。
余悠悠却没有察觉，只觉相依相偎，喂喂细谈，满心欢喜，自己的生平不再是一页书，而对月的生平，亦不仅只原著里的一行字。她不知不觉忘了时间，连天机剑何时重飞起都没注意到。
天机剑兢兢业业，不断投下白光，约莫过去两个时辰，剑锋朝着对月一点再点：主人，已经治好了。
对月自然知道自己和余悠悠伤愈，却不露声色，继续同余悠悠絮语，天机剑只好继续照光。对月瞻望到前方出现一扇门，并徐徐打开，却也不提这茬。
直到许久后，余悠悠自己发现：“那边有扇门！是不是这关的关门？”
对月装作刚注意到的样子：“应该是吧。”几乎和余悠悠同时起身，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朝前走去。
二人携手通过，关门重闭，如前面两关那样，门上闪现一个硕大的“怒”字，忽明忽暗。
惧、恶、怒，对月默念。他已经晓得接下来还有什么了，却没有说出来，只与余悠悠执手走到下一关。
第四关关门筑得像城门一样高，耸立的砖墙下放着一张竹编的躺椅，椅子上睡着一名男子，背对着对月和余悠悠，看不见样貌，只见白衣灰纱，绸缎般的乌发束在蝉翼金冠里，正好日头照耀，金冠和华服皆折射光芒。
余悠悠和对月立定许久，男子都无动静，余悠悠想要开口询问，对月轻轻捏她的手，示意不要出声。
阳光西斜，男子缓慢翻身，面朝过来——容貌倒还俊俏，但是眼窝深陷，偌大两个黑眼圈，脸色也不大明亮。
这世上竟有比对月气色还差的，余悠悠心里嘀咕，不敢讲出来。
她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对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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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男子一个激灵，猛地再坐起，看向余悠悠和对月：“你们是来闯关的？”
余悠悠和对月都点点头。
男子找了半天靴子，穿好，欲站起身，余悠悠不由后退半步，警觉看向对月，对月亦一脸戒备，手似不经意抚过天机剑。
男子倾身，对月右掌在剑柄处停止，余悠悠亦把【摄魂】【骨髓枯】之类念了十来遍。
“噗通！”
男子突然滑跪在余悠悠和对月面前：“二位尊上饶我小命——小人月下公子上官翩翩，家住临安天目山巅，好屋又好眠，原本乐无边。谁料我师慕韦陀，年年为他花一现，律明为她抱不平，情缘何错骂苍天。天罚地诛降下来，我等皆被贬。皆被贬呐皆被贬，”男子不知何时直起上身，摇头晃脑起来，“从此流落到人间。屡屡遭骗，失尽修为三百年，方知世恶险。幸亏主人施援手，将我带到情天恨海里边。”男子手上打起拍子，“嘿呀情天恨海里边！”
男子歇口气，欲继续再讲，对月却抬手阻止：“好好说话，不要作诗。”
而且还是打油诗。
男子和对月仅对一眼，就麻利磕头认错，额头贴地，用大白话重述一遍。
原来，韦陀菩萨的道场的东天目山长着许多昙花，旁听佛法，得道成精。男子便是其中一朵——月下公子，上官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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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姓律明的【创建和谐家园】兄为师傅打抱不平，上告天庭，天帝感念，准许韦陀和昙花师傅下凡做一世夫妻，了结孽缘。
但律明却因逾规越矩，恣意妄为被打入饿鬼道，魂灭魄消不复存，其余昙花亦受诛连，被折断妖骨，废去修为，逐出东天目山。
上官翩翩流落凡间，接连二三被凡人骗，差点丢掉性命，多亏情天恨海的主人救下他。
他想重新攒修为，主人就带他回情天恨海守关，每日只要值守满四个时辰，就予一颗什刹海灵石，吸收里面的精气，可以增加四个时辰的修为。
余悠悠听到这，忍不住和对月互望，且不说四换四，什刹海灵石在前面“恶”关不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颗？
对月微笑：嘘，不要告诉他。
“主人命我守关前，由卯到酉日日不变，一日工钱——”
“怎么又唱起来了？”
“饶命饶命，小的实在是情不自禁——”上官翩翩跪地道，“小的法力低微，本来是不敢守关的，是主人让我放一百颗心，说没人能闯到第四关。且我后来守了五年，白天睡觉晚上熬夜，的确没人来。”上官翩翩瞟向对月，不知为何，一看这位公子就情不自禁发颤，“二位尊上既然能闯到第四关，小的肯定打不过，大道朝天，愿尊上们一路顺顺利利，如愿摘得人间不老，千万不要杀小的。”
上官翩翩声抖近哭，“小的是真不知道会有人来啊！啊、啊——小的意思，不是不看好二位尊上，是二位尊上法力齐天，威武非常，令小的措手不及……”后面紧接着一大段吹捧，余悠悠听得脸都红了，觉得他不应该叫上官知夜，而应该叫上官马屁。
对月躬身，温柔扶起上官翩翩，暗地却试探他的修为，果然比余悠悠还低：“莫哭莫惧。我不是什么尊上，没有你想的那般凶恶，且我一惯原则，闯关就闯关，怎么能杀人呢？”
余悠悠：你这说的，好像之前都和平路过似的？
对月道：“我且只问你一个问题，情天恨海的主人是谁？”
??第三十五章
“小的不知道啊！主人每次来都蒙着面, 但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身形——”上官翩翩很认真地比划, “这么高！手也很好看！”
“还有他穿的袍子非黑即白, 白日着白袍, 夜里穿黑衣。”说实话上官很怕主人白天来，撞上自己睡觉，但晚上来自己又看不清。
上官翩翩叹气：“主人来的时辰捉摸不定。”
对月听到这里, 已经浮想起一位故人，余悠悠抓住的重点却是：“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自从进了情天恨海, 一会亮一会黑，她已经分不清昼夜, 更莫说时辰。
上官翩翩猫腰：“小的知道, 现在差一刻申时。”不等余悠悠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就非常自觉地交待一切：“两位尊上只要穿过这道关门, 就会看到一只日晷，准确无误记录着外头的时辰。但门被主人施了法术，需要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才能入内。”
“走过日晷，会瞧见一座桥, 过桥既入幻境，就跟神仙下凡历劫一样, 得一世新人生。若这一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能通关。”
“因为这关主旨就是这两个字，喜、悲。”
“关门和幻境皆由主人所造, 通关的规矩也是他定的。小的就是个守门的, 不敢也没那个能力改规矩……”上官翩翩偷瞟对月, 虽然公子很和善，但自己怎么还是怕呢？连忙改口：“虽然幻境免不了，但小的眼一闭，任尊上们大喜大悲，都给过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