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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吃，就用鼻子喝呀。”慕容又道。
这一刻，余悠悠脑中不断闪现的，竟是原世界父母亲友关心照料的场景。
画面里的自己都在鼻饲，可大伙依然爱她。
除了深深的思念，也给予她勇气。
“行，我答应你。”余悠悠朗声应下。
脚底下是有水，但弯腰用鼻子吸？怎么想都有难度。余悠悠以为慕容会变出长嘴的酒壶酒袋，再不济引流管，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就变成了无口人，一张面庞上只有眼眉耳鼻四官，且这鼻只剩一个鼻孔，另一边长出一条长长的肉管。她的身形迅速消减，顷刻间瘦骨嶙峋，脸却肿胀起来——这正是原世界她因病消瘦，又使用激素浮肿的样子。
余悠悠忐忑扭头，看向对月，对月微微笑，目光如常，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皆是虚幻，你没有变，还是最漂亮的。”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谁不知道我们幽姬的美艳，妖界第一。”
说完对月前迈半步，站到余悠悠前面，稍稍侧身：“慕容姑娘，我突然来了兴致，也想做三件事，你可先要求我。”
慕容真儿虽然无形无色，但瞧得分明，对月脸上明晃晃写着“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冲我来”，她低哼一声：“你也来也可以呀。第一件——”慕容真儿拉长尾音，“我要你变成男人。”
慕容尝试了下，果然，没法像变幻余悠悠面貌那样，随心操控对月，需要他自己来。于是，她拿话激他：“怎么，不敢？”
对月轻笑抬手，长袖一遮，再拂袖时，易髻改装，半数青丝被一根极细的竹箫束成发髻，高过头顶两拳，剩下的发丝尽皆披散。紫袍广袖，玉带掐腰，举手头足俱生风，发丝和广袖扬起，利落翩翩。
余悠悠上下打量对月，双唇不知不觉张开。
这真是自己的师姐吗？
怎么俨然就是个男人？！
余悠悠直勾勾盯着对月的脸，五官模样分明没有变化，甚至连神色都没变，却瞬间从英气变为俊美。这一刻他木簪素袍，身上无一奢侈物，却觉华光满溢，贵气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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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听见慕容真儿的声音，“第二件，我要你上了身边这位姑娘。”
余悠悠没立刻反应过来，呆怔半晌，突地七窍打开，恍觉全身血液逆流。对月却将天机剑变作折扇，手中轻摇，薄唇微动：“第三件又是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先做了，别的之后再议。”
慕容真儿听到这话，立刻自顾自笑起来，笑到喘气：“你若先做第三件，就没机会做第二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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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真儿迟迟不语，长久后缓慢开口，语调低沉，仿佛正以袖掩口：“第三件，我要你自裁。”
??第三十三章
对月乐道：“你要我死我就死呀？”
慕容真儿亦笑, 声音娇滴滴：“野种不该去死么？”
自提起第二件事起，余悠悠就一直呆呆的，双唇仿佛被黏上。听到这里, 她心里倏地灵光一闪, 莫名肯定：慕容钻进师姐耳里说的, 一定是“野种”二字。
她看向对月，却发现对月脸上的表情，还没自己紧张。
“你爹爹玷污了别人的妻子, 你娘亲又因你而死，你的出生难道不是错误？”慕容真儿继续发笑：“你有何颜面存于六界？”
对月摇扇含笑, 优哉游哉，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连你师傅也不要你。”
对月的神色和动作皆无变化, 依旧舒眉展眼, 却回了一句：“她没有不要我。”
“若是要你，同为稚子髫龄, 何不一并托孤？”慕容真儿明明无形，却总觉得她眉飞入鬓，朝着对月挑眼，“别总夤缘攀附, 那位是清风朗月，来往多了, 人家会怕沾到你一身阴沟水！”
“哦，差点忘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少日子啦！”慕容真儿轻快道。
对月一格一格收扇，双眸始终紧盯一个方向, 咬字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慕容真儿啊！”
“你还知道多少？”
“我什么也不知道。”慕容真儿的声音萦绕空中, 时远时近, “我是刚刚钻入你心里面看到的。”
你自己不也这么想么？
对月一直笑一直笑，上扬的嘴角始终保持同一弧度。他收了扇，攥在手上，一动不动。
“咦？”慕容真儿的声音飞低，“答应不答应呀？你还不动手，该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对月笑道：“我不觉得答应一个死尸有任何意义。”
“你要杀我？好怕怕哦！”
这两人可能都有点疯，余悠悠听他们对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轻声唤了句“师姐”，对月迟缓转头，对上余悠悠的目光，忽然想起她在“恶”里的那番话。
对月的神色有一秒温柔。
余悠悠捕捉到：还好，师姐还有救。
谁知对月下一秒就歪头问她：“师妹，我们打死她好不好？”
说完，根本不需要余悠悠回答，天机剑化作长弓——“天机巳亥”，性狡似弓。
他拉弓就射，一连十数箭，已远超“恶”里射的数量，却仍一刻不停，不休不止。
慕容真儿喑了一声，似要谈判，对月却根本不允她出口，弓化回剑，对着空中就戳，他的袖子滑下来，显出手臂上暴涨的青筋。
秘境里好像渐渐布开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慕容真儿，对月和余悠悠全困在里面。对月拼命挥砍，砍完还要一剑一剑补。空中陆续被他穿破好些窟窿，仿若被挖掉眼珠后的空眼眶，甚是骇人。
窟窿里“啪嗒、啪嗒”往下滴血，响个不停。
那是不是慕容真儿的血？
余悠悠汗毛竖起，一偏头，发现对月的下眼眶也在渗血。
“师姐你眼睛怎么了？”连问三遍，对月才道：“不必大惊小怪，我在用‘竹罗三限’，不伤他人即伤己，不死不休。”从方才开始，他出的任意一招只要没伤到慕容真儿，就会成倍反噬回自己身上。
话音未落，对月伸手把余悠悠拉到身后，举剑格挡，余悠悠这才晓得慕容真儿也在攻击她。
对月就这般拉着她走，天机剑在头顶挥舞，或攻或守，步履不停，也不看余悠悠一眼。
地上水涨如潮，巨浪扑来，似要将对月吞没——这是慕容的水淹之术。对月冷笑一声，抬剑一挥，平地起山，蹿出水面，骤筑高峡。
慕容再涨水，高峡出平湖。
对月再增土，水面浮起一圈圈殷红，迅速弥漫扩散，到后来风卷红浪，俨成血河。
这些全是慕容的血，但对月自己也不好到那去，他不仅两眼血流如注，耳朵里也开始冒血。
难道真要不死不休？
余悠悠心惊肉跳，高声喊停：“你们不要再打啦！”就算是去练舞室打也不行。
慕容真儿以木克土，群山上生出无数松竹，根茎深深扎入土里，草木俱是腥味。对月手中剑变折扇，用扇面的烈火点燃松竹。
炙热的火苗成排蹿出去。
余悠悠反手扣住对月手腕：“师姐、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呐！”
但对月彻底被慕容真儿激怒，充耳不闻，继续点火，甚至有那么一秒，想甩开余悠悠的手。
余悠悠拽着对月，目光从他的胳膊越过，发现另一只握着天机剑的手已全在烈焰中。火势从他的手腕往上蔓延，被烧伤的胳膊显出一块又一块浅绯的嫩肉和【创建和谐家园】的筋骨，最后，整条胳膊变得黢黑，变形。
余悠悠绕过去，覆住对月握剑的手：“你别伤自己了，再伤要烧没了。”
她的手顷刻也在火中。
对月心道：‘竹罗三限’，除非慕容真儿死，否则停不下来。
他这回真把她推开，准备继续大杀特杀，余悠悠却执拗地再次覆住，攥得紧紧：“那你伤不到她就伤我吧！”
对月终于朝她瞥去，一对视，余悠悠却生三分心虚：自己也不是说要全部承担伤害，她可不想死……
余悠悠怯生生解释：“我的意思是……师姐……可以把你的伤分我一点？”
两个人分担好过独自承受。
对月凝视余悠悠，那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他几乎是咬字道：“好，成全我们。”
折扇再挥，四面火光，这一团火没有伤到慕容真儿，于是余悠悠胸口立刻灼热起来，心焚似火，脸脖烫痛。
满天弥漫着焦糊味，烟尘呛得余悠悠咳嗽，对月却再烧，再烧……
风中飘来嚎啕大哭，然后这风就被对月一路追杀。清风落地，现出一具三头六臂的身体，三头皆是面容姣好的少女，但眼睛仅一只，长在中间头颅的额头上。十二只手，各执刀、剑、绳索，甚至还有一柄三叉戟。另有两手，一只捧鼓，另一只指甲染了豆蔻红，在鼓面轻轻地拍。
慕容真儿的真身终被对月打出来。
她状况不太好，肚破肠开，大半脏器甩在外面。
慕容真儿止不住地哭泣：“本座不过说了几句真话，你就想置本座死地。”三嘴同张，这句话不断回响，痛哭此起彼伏，手上的利器则全朝对月和余悠悠袭来。
对月根本不躲，一招招全部硬抗住，而后反刺，余悠悠身上的伤几乎是以眨眼计数，眼一闭一睁，又添七八个，就像失修的屋顶，哪哪都是窟窿。
轰隆——
一声巨雷，打得余悠悠耳朵都要聋了，眺望正前方，却是对月一剑劈下，将慕容真儿斩为两半。
再横补三刀，齐肩齐腰齐膝盖断开。
天上血雨兜头，似珠乱洒，电闪阵阵，余悠悠一动不动站着，良久，才意识到慕容真儿是真死了，“竹罗三限”已经渡过。
后背生出的冷汗半干半湿，她低头向下看，真是从头到脚血淋淋。
去特么的，余悠悠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
什么同门救赎，什么人性光辉，下回再遇到类似情形，绝不以身饲虎了。
余悠悠嗓子眼始终吊着一口气，现在往下一沉，整个身子不受控向后栽倒。对月在旁睹见，紧抿双唇挪身，挡在余悠悠背后，但他也无力支撑，同倒下去，垫在余悠悠身.下。
余悠悠能听见动静，扭头去看，师姐仍是男人，没改回来，但她现在不想在意这些，就任由脑袋紧贴对月胸口。
脑中闪现方才那一眼所见，对月七窍残血，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惨白到透明。
“师姐，你有药不？”虽然赢了，但重伤不治也是很可怕的。
对月晓得她在担心什么，虚弱道：“不会死的，天机会为我们疗伤。”他喘了口气，“你以后不必喊我‘师姐’，叫我对月就行。”
“可‘对月’听起来好生疏啊。”而且没礼貌。
对月没有立刻作答，他实在太疲弱了，忍不住闭上眼睛，良久，吐出一个名字：“阿良。”他胸脯起伏，“你可以唤我‘阿良’。”
“哪个凉字啊？”
“良心的良。”
余悠悠长长“哦”了一声。她没有闭眼，看见天机剑飞到头顶，照下温柔白光，恍若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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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天机看，天机剑就左右摆了两下，好似招手问好。
“他能说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