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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应该回原世界了, 不会再来, 也大概率不想再见到王孙。
就像自己一样,思念着家人,盼着做完任务回去。
余悠悠其实很佩服李慧, 肯在这里待千百年。
“王孙公子要移驾何处?”对月突然出声,余悠悠转回身, 才发现王孙虎穴正反方向离开。
“王孙公子!”她也喊了一声。
王孙虎穴停步,先作个揖, 轻吞慢吐:“同行一路, 诸多感谢,‘恶’关闯过却不见诸葛, 在下便要去别处寻了。”他看向对月,“去时情分在,转来好相见。”
对月嗤笑:“‘恶’关还没闯过呢!”说时回身遥指,还让余悠悠和王孙虎穴随其一同望去, “我们先前闯过‘惧’关,走出来后大门上会显现一个‘惧’字。但是现在这关还未显现, 表明‘恶’并没有闯完。”对月手按在天机剑上,偏头问余悠悠:“师妹,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师姐是懂闯关的。
王孙虎穴神色一僵,目光渐移到对月的手和剑, 转道:“对月姑娘言之有理, 我想了想, 是应该继续往前。”
对月颔首,三人才走不到十步,余悠悠突然刹住,紧盯着前方:“唉,怎么是一样的门?”
恶关关门就是对开的拱门,现下又出现一式一样的。
王孙虎穴看了看:“都在情天恨海里,大抵相类,方才我们经过的那几扇移门,不也差不多。”他快一步上前,左右掌一齐用力,同时推开左右半扇门。
里头亮得像正午的旷处,太阳光直直刺过来,因为之前一直都很暗,余悠悠不适,遮住眼睛。
对月右手搭上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同进到里面去。余悠悠适应了会,睁开眼凝视对月。
对月不自在:“作甚盯着我看?”
余悠悠手指:“师姐你身上……”
对月低头,见领口和袖口处突然钻出许多细长的白丝,无痛无痒,他掀开袖口来看,这些白丝竟都是从身体里生出来的,破肤而出,其中青筋凸起处的白丝生长最迅猛。
对月伸手拽,却拽不下来,他看向余悠悠:“记住,都是幻象。”
余悠悠点头,瞧自个的胳膊和腿,没有生丝,还是一寻常女妖精,毫无变化。但王孙虎穴身上却和对月一样,长出许多丝来。
王孙虎穴的白丝从余悠悠头顶擦过,直袭对月,一道道绕,首先要将他的天机剑缚住。对月的白丝亦不受控去缚王孙虎穴,勾缠拉扯,数百根皆搅在一起。
余悠悠虽然就站在旁边,但却没有一根白丝来袭击她。
“怎么回事?师姐!师姐?”
对月肩头高耸,两臂屈张,正同缚丝极力抗争,听到余悠悠在旁边叽里呱啦,本来想给她个白眼,却眼皮发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对月脑袋往下一点,竟睡了过去。
余悠悠和王孙虎穴几乎同时发现,对月身上长出来的白丝,仅只一小撮攻击王孙,大部分正将对月自己缠绕。一圈又一圈,裹得越来越密实。
王孙虎穴目露精光,振臂高呼:“天助我也!”
余悠悠则喊着“师姐”扑过去,对月却昏昏默默,陷入长眠。
白丝甩动,一下把余悠悠弹开,再拢身时,白丝已完全包裹住对月,他就像一只被茧缚住的蚕。
“师姐。”余悠悠弯腰去找白丝端头,帮对月剥丝,“嘶——”
白丝上有许多倒刺,瞧不着却极锋利,一碰就扎进皮肉里——不流血,手指也不疼,但是心却钻得疼,每扎进一根刺就钻一下。
余悠悠咬着牙,只一个劲剥丝,用最快的速度,可新生的白丝却长得更快。她刚剥一根,白丝就立刻重缠两根。
茧越来越厚。
“师姐,师姐你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哪怕余悠悠推着蚕茧摇晃,依旧寂然无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松开丝站起身,告诉沉睡的对月:“师姐你等着,我去把王孙追回来,他一定晓得原因!”
她连跑带飞,原路折返,来时的拱门已重新闭起,余悠悠径直冲过去,右掌用力一推,突然她觉得不对劲,通过后把门关紧,单只打开左边半扇,悬崖峭壁,汲汲流水,竟是王孙接应的渡口。
“糟糕!”余悠悠心下已明了三分。
她继续往前飞,电火行空,推开那间李慧旧日恩爱的密室,蹲在地上的王孙瞬间落入眼帘。
呼——如自己所祈,他还没离开情天恨海,余悠悠屏息靠近,听见王孙虎穴在自言自语:“这鞭子怎么修呢?”
竟是舍不得鞭子,回来捎带。
余悠悠再飞一步,王孙虎穴忽地转过身来,直击一掌,余悠悠后仰翻身,王孙虎穴跟着再击一掌,这回没躲过,打在余悠悠戴着金钏的胳膊上,金钏裂出一道口子,她自己则被震得连退三步,手臂发麻。
她以为还要挨第三下,做足了防御姿势,王孙虎穴却把掌风回收,收势不再攻击。
“方才‘茧’里你并不厌恶我。所以,”王孙虎穴缓缓扬起下巴,“我饶你性命。”
“你走吧!”
余悠悠哪能走,还得套话呢!她伏低做小,语气格外和善:“王孙公子,什么是‘茧’呀?”
王孙虎穴的目光缓缓扫过余悠悠无辜且天真的脸,直接戳穿道:“你想从我这里套出救你师姐的法子。”
他合上唇,再不出一个字,只翻来覆去琢磨鞭子,最后恼火放弃,空手要走。
余悠悠哪会允他走,既然这个反派话不多,那就只能、只能……
她飞起来,从王孙虎穴头顶跨过,王孙虎穴仰起头,四目相对,他正准备出掌,余悠悠却高声唤道:“摄魂!”
王孙虎穴抬起的右掌停在肩膀上方,呆呆盯着起舞的余悠悠。
“什么是‘茧’?到底有没有‘恶’这一关?”她翻着花手,踩着自带弦乐的节奏,“还有,你是怎么来情天恨海的?都讲清楚。”
“‘恶’是情天恨海的第二关,情天恨海的主人托付诸葛筹谋建造。”王孙虎穴瞳眸涣散,面无表情,“那阵子。我在情天恨海陪她修了三年。”
“诸葛拟造十二道机关,到最后一道,她问我,‘还剩下什么样的恶没想到呢’?我哪里知道。她自己冥思苦想了七日,告诉我,情天恨海是一男一女来闯的,前头有第一关,到这又要过经十一道机关,层层磨难,就如做久了的夫妻,哪怕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嫌隙。第十二道机关,就设个‘以恶报恶’,将苗头烧成大火,让携手之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我俩将五千二百万根天羽蚕丝和九千九百颗什刹海灵石炼成‘茧’。无论怎样的神通,只要你心里播了厌恶同伴的种子,只要你进入‘茧’,就会生出白丝将所恶之人缠绕、伤害。”
“两百二十三年前,有一对魔族闯至第五关,在闯第二关时,他们几乎把‘恶’打烂了。”
”同年,诸葛央我一道去修缮,我不愿意,她便独自去了情天恨海。”
“半年后,她回什刹海找我,说是除了‘茧’没触发是好的,其余全坏了,灵石带的不够,要来我库里再拿点。又同我说,这回重新设计了新机关‘誓三生’,处处饱含对我的情意,亦有描绘我昔年一些英勇事迹。”
“我听得动心,她又难得小意曲款,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百二十二年,但我仍清晰记得,出发那日清晨,我还给她画了眉。我陪她来到这里,她却突然抽出手,推开我,我不解要追,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恶’里。”
“原来,她早就厌恶了我,现在终于可以抛弃我。新造的‘恶’,是专门为我打造的牢笼。”
“我难过至极,问她是不是真要困我一生,心里可还有一点昔日的情意?”
“她却说,‘如果你能出来,是你的修行。如果不能,是你的报应’,然后头也不回。”
“之后,我在这一关里,煎熬了二百二十二年。”
“可恶!”余悠悠忍不住骂了出来,眼前这个王孙,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彼时在茧室里,她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厌恶,所以没生白丝。王孙厌恶师姐,师姐也厌恶王孙,所以互相缠绕。但师姐更多是作茧自缚。
师姐最厌恶的竟是自身?!
突然,王孙虎穴的胸脯剧烈起伏起来,嘴角抽搐,瞳眸似有回神之相,余悠悠见状,焦急追问:“那‘茧’怎么解?”
“要解茧缚,就要由恶转爱。”王孙虎穴的喘息一声比一声重,在密室内不断回荡,“化解法子只有两个,其一,用——”
“用真心!”余悠悠直接抢答,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都知道。
她的心跟随王孙虎穴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慢跳,脑子里不断闪过对月完全成型的蚕茧。
“用真心。”王孙虎穴比她慢了一拍。
“那还有一个法子呢?”
“用真意。”
余悠悠操起地上的青铜桌脚,狠狠打晕王孙虎穴。
她朝着‘茧’飞奔去,数秒后又匆匆折回,抱起完好无损的妆奁,再次向茧跑去。
??第三十一章
她从暗室奔向光明, 孤身一人。
因为飞得太快,风声呼啸。
甬道上黑黑的,似未知宇宙, 推开门冲入茧室, 亮堂似大千世界, 最后却又归于茫茫。她已经无暇考虑自己的心跳了,眼里只有屋中央对月的茧,他还立在那里, 无所见,无所问, 如千年的石万年的桩。
余悠悠走到最近,脚尖几乎贴着茧, 她放下妆奁, 再次开始拨丝,生命相聚在一团乱丝里, 十指扒散,又慢慢弥漫聚拢来,她的手上被扎了许多小口子,有些之前就被扎过, 覆盖旧伤,已不似钻心而是剜心。
“夜御乐!”余悠悠运起法术, 在炙热的光照下,像太阳一样拼命燃烧自己。
终于,对月的脸在层层丝下可以窥得三分。
“师姐!”她用这辈子最响亮,吐字最清的声音呼喊, 希望师姐能听见。她不晓得自己这个人到底有几分真心, 但努力此刻最真:“师姐, 你醒醒!你不要厌恶自己。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超世逸群。”
哪怕今天真抠出三室一厅来,她也认了:“你仙姿玉色,远胜于我。你的修为,比我高出千倍万倍。你比我聪颖、比我细致,也比我勇敢,为了帮陆道长治眼睛,你会豁出性命来闯情天恨海,方才你看不惯王孙虎穴,就敢糗他。虽然你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忽冷忽热,但我晓得,你最快意恩仇。”
“我比不上你,这世上还有其他千万人亿万人都不及你,如果你都要厌恶自己,那我们这些自惭形秽的,岂不是要对自己深恶痛绝?”
“但我不厌恶自己。”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不懂事的时候,也曾讨厌过自己。那时我身子不好,没法念书,没法出游。有一日,族里在外头设宴,别的亲戚都去了,但我爹娘没法去,因为我腹痛发病了,无法离家,当然,也不能吃外头的吃食。我娘照顾我,眼睛都熬肿了,人也比同龄的苍老,我觉得自己真没用,和我一般大的姐妹,能够照顾爹娘,能给家里添欢乐,而我,只会大笔大笔花家里的银子,令他们身心俱疲。”
“我觉得自己百无一用,憎恶自己,且觉得爹娘一定也烦了我这个累赘。但我娘知道后却对我说,她不会因为我有一具多病的身体,就厌恶我,同样,她爱我也不是因为我有一副好身板,或者什么血脉天赋。她和我爹始终爱我,是因为我是余悠悠。”
“那我又何必自怨自艾,打起精神来,不要让爱你的人失望。何况,自珍自爱,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对月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深深陷进眼窝里。面上和发髻上的丝正逐渐褪去。
余悠悠目睹变化,可她的话没讲完,收不住:“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要怎样活?”
然后才惊喜道:“师姐,你醒了!”
对月死死盯着她,周遭皆亮,唯只有茧遮蔽着头顶,令他脸上暗暗的,离得近,他的目光和气息灼得余悠悠脸热:“因为你是余悠悠,所以有人爱你。可有人爱我吗?”
“有啊,这世上当然有爱你的人!”余悠悠先稳住,然后再想,谁呢?对月的父母?师傅?亲人?
记得对月提过,他生来便遭父母遗弃,师傅仙逝,亦无姐妹,她可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陆青崖?
别了,万一人家是求不得呢。
“至少……”余悠悠亮起眸子,澹澹如波,“至少我很喜欢师姐呀!”
她直直接住对月投来的目光,莺声燕语,说时点头:“我最喜欢师姐了!”
刹那,对月身上的茧丝全部炸掉,他身子向前一倒,手肘撑地,余悠悠反应不及,被其覆在身下。
千丝万缕,纷乱坠下,落在周遭,落在对月后背和发间,亦有一缕,落在她右颊上。对月气息炙灼,慢沉起伏,他的目光紧锁她的眼睛,停留良久后,逐渐下移,似乎落在她红且软的唇上。
余悠悠渐渐察觉气氛不对劲,她是喜欢师姐,但此喜欢非彼喜欢,师姐可不要误会啊!
而且师姐应该也没那种念头吧?
余悠悠想把身子挪出来,却又怕挪了师姐多心,误会师妹嫌恶自己。于是余悠悠一动不敢动,许久,对月撑起手肘,缓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