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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悠悠在想，天机剑悬而未刺那一霎, 师姐是不是起了善念，想饶过西门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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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剑十八式，独这一式不入凶格。”他笑得快出眼泪了。
师姐又发疯了……不过, 是不是因为不凶是好事，所以师姐笑出声？
余悠悠自己给自己圆。
对月勾起唇角：“最后那招, 叫‘天机丑末’。”
“天机丑末？”
“天机星在丑时和末时是最暗的，落陷无力，杀不了敌。所以这一式出剑，永远会停在敌人面前三寸三的地方。”对月面上隐隐露出得意相, “初学剑时, 我最瞧不起这招, 觉得远不如‘天机巳亥’，但后来发现其实挺有乐子的，对敌人先使‘粉身碎骨’或‘限至投河’，已定其死，然后再用‘天机丑末’，看他们以为有一线生机的样子——”对月抬手摸自己眉骨，“观其眉眼，听其言语，无不希冀，自以为能活命，然后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余悠悠心头颤动，略被吓到，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对月等了半晌，撇嘴道：“走不走啊？”
说时低头，哼，要不是担心抽手后她又被什么抓到地下，才不会任由挽着。
“走走走！”余悠悠想通后愈发挽紧对月的手臂。其实师姐愿意说这么多是好事，现在她和师姐不仅仅有缘分，也更熟悉了。
对月偷偷瞟她，觉得她笑得莫名其妙。
再行数十步，遇见一扇敞开的大门，小心翼翼经过，无事发生，只是在二人通过后，大门轰然关闭。
而后，门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惧”字，由浅至深。
“惧。”余悠悠念出来。
对月拽着她转身，重新朝前：“去看看下一关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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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是从黑暗走向黎明。”余悠悠道，对月正要怼她，突然蹙眉：“前头有动静。”
余悠悠修为较弱，过了一会，才瞧清前面立着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着一身锦缎白袍，上面银线走着蟠龙，头戴银冠，左右垂绦。
男子面如朗月，神色和善，见到余悠悠和对月，主动迎来，抱拳施礼：“二位姑娘，在下海龙王孙虎穴，身长八尺，在此恭候多时了。”
余悠悠抱拳躬身：“龙王殿下，久仰久仰。”
对月受其影响，亦浅笑回应：“孙公子。”
男子一怔，俄顷，笑着解释：“我想两位是误会了，在下复姓王孙，名虎穴，六界送外号海龙。”
对月笑了笑：“什刹海外号海马的大妖，”话到这里略做停顿，争取说清，“王孙龙潭，同阁下是何关系？”
“正是家兄。我俩来自同一片海域，只不过家兄长居后海，多有露面，我则隐于积水潭。他身长七尺，我是八尺。”王孙虎穴面色更加和善，“既然姑娘认识家兄，定也是一代女杰，不知名号为何？”
对月摇头：“我不认识你家兄，他更不会认识我。我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刚好听过什刹海马的名号。”
“原来如此。”王孙虎穴站姿端方，风度翩翩，“但还是要问一问，二位姑娘怎么称呼，来自何方？”
“她是余姑娘，我是对月，皆居无定所。”
余悠悠闻言，附和般点头。对月和王孙虎穴在这一来一往，她心里却只想：什刹海还藏龙卧虎呢？
“对月姑娘，余姑娘，两位为何来摘人间不老呢？”王孙虎穴突然发问，“是为了谁摘的吗？”
余悠悠一愣，才刚认识，又不熟，这问题未免唐突了些。她看向对月，对月微笑如故，启唇慢问：“公子也想摘人间不老吗？”
王孙虎穴连忙摆手：“又误会了，在下并无摘花之意。”
对月折扇一收，声音利落：“既无摘花之意，何必打听那么多！”
王孙虎笑容一滞，继而困惑：自己哪句问多？
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咳，你们将闯的这关名为‘恶’，乃我心上人所造。我之所以等在这里，是因为九十九年前，她不告而别。”
话音落地，王孙虎穴觉得自己还是好脾气的，不禁自得。
“她去哪了？来情天恨海了么？”余悠悠追问。
“不知去向。只留下这样一只双鲤。”王孙虎穴叹息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鱼形木板，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娟丝化字，作银白色温柔小楷浮在空中：
此去与君做陌路，且归旧处换衣裙。
不扫蛾眉但斟满，烈酒一杯作颊晕。
如问何故生嫌隙，情天恨海恶处寻。
落款是诸葛慧。
余悠悠每读一个字，空中就消失一个字，最后，双鲤留言尽数消失，只剩点点银粉落在众人靴上足上，闪着微弱且恍惚的光亮。
“我不知她为何离开，甚至离开的前一天，我还在给她画眉。所以我来情天恨海弄清原因。”王孙虎穴顿了顿，“友人下属都说我聪颖，也自觉不愚笨，但‘恶’这关我闯了一百二十三回都不成功。最后，我决定等人来一道闯进，解开谜团。”
余悠悠和对月对视一眼，对月问王孙虎穴：“之前没人来闯这一关吗？”
王孙虎穴苦笑：“我在这里等了九十九年，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飞来过。所以你们来时，才说‘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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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月可是对情天恨海的规则耿耿于怀。
“就这般进来呀，还能怎么进？”王孙虎穴失笑，“我跟随双鲤的指引，径直落在这里。孑孓一身……”他呢喃着，然后恍然大悟，“难不成独身不能闯关？”
“你没遇上西门无敌？”
“西门无敌是谁？”王孙虎穴越来越疑惑，思忖半晌，再次惊诧：“难不成还有别的关卡？”
余悠悠转头去锁对月的双目：师姐，不是非要两个人才能进来！而且可以不用闯第一关，直接保送第二关！
余悠悠羡慕王孙虎穴，怎么人家就可以当天选之子？
对月却心无波澜，王孙虎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甚至不认为这关真的叫“恶”。
对月模仿余悠悠的神色，假意惊奇，片刻后又朝王孙虎穴拱手：“劳烦公子引路，我们姐妹定助公子圆梦！”
王孙虎穴回礼道谢，伸手推开身后的半扇拱门。余悠悠见这半扇甚窄，仅只能过一人，便看向固定住的另外半扇门。王孙虎穴旋即解释：“那半扇坏了，推不了。”他扶门展臂：“这边来吧。”
对月快速绕到余悠悠身前，同其一前一后，几乎贴着进来。
门内冥暗，别有洞天，两侧有悬崖峭壁，前方是暗涌水流，恍觉回到入夜的峡江。
余悠悠和对月跟着王孙虎穴走，脚下从土石变成木板，嘎吱作响，同时听见泠泠水声，至尽头，木桩子半截浸在水里，半截系着一只前头高后头扁的小船。
原来这是座码头。
王孙虎穴一边动解绳子拉船，一边道：“这舟同我一样，皆是八尺。”他率先跳下，立在最后，支起木桨，调转船身紧贴码头：“要渡过去才能到‘恶’，对月姑娘余姑娘，上船吧！”
余悠悠抬脚，准备挑船中央位置坐，对月却把她一捞，放到船头，自己隔在余悠悠和王孙虎穴中间。
哗——哗——
王孙虎穴缓缓前划，光亮仿佛是透过栅栏投下来，一会明一会暗。余悠悠发现船头尖角上刻着字，却瞧不清，屡被晃眼。
余悠悠心底叹气：情天恨海的关卡真个个毁视力，由此可见人性化设计的必要性。
“想什么呢？”对月轻声问她。
“啊？我……”余悠悠回头，手却指向尖角，“这上面有个字，我看不清。”
“苦。”
“是个苦字，是舟的名字。”
对月和王孙虎穴同时回答，但王孙虎穴比对月多透露一则讯息。
对月心道：你怎么就知道舟的名字？那位叫诸葛慧的姑娘又没在信里交待！
余悠悠亦觉出不对劲，难不成诸葛姑娘还有其它留言？
他俩不约而同回首，王孙虎穴见着四双眼睛望过来，自觉开口：“她从前在我家划的就是这叶舟，前头高竖着像蚱蜢脑袋的，非说是龙头，又非要告诉我，刻的这个‘苦’是舟的名字。”
想到那会因为蚱蜢头，自己嘲笑了诸葛慧许久，王孙虎穴不自觉勾起嘴角。又想起她对着他的耳朵一遍遍说苦、苦、苦，如佛念经。他后来忘了，很正常，这点小事大丈夫怎会放在心上，可她雷霆大发，闹得整个什刹海不得安宁，自己性子温和，心胸也远比她宽阔，自然不会同她吵，只默默地冷她几月，由她去吧！
“她总喜欢起奇怪的名字，讲古怪的话。”王孙虎穴叹口气，“让你俩见笑了。”
余悠悠摇头，自己并没有嘲笑诸葛慧。相反，诸葛姑娘既会造船又会设计关卡，她好生崇拜。
余悠悠好奇，打听起来：“诸葛姑娘是工匠吗？”
王孙虎穴轻笑一声，道：“她是个术士，亦擅筑造。人如其名，很是聪慧，但远不及两位姑娘丽质。在下常同她说，要再窈窕三分，温柔三分，才算佳人。寻常女子皆擅的傅粉施朱，描眉画眼，她全不会，还是我义妹教她。她就喜欢饮酒，隔三差五小酌，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她！”
言罢，余悠悠紧锁眉头，对月则拿出酒壶，且饮一口。
??第二十九章
“这诸葛姑娘, 该不会回她的家乡去了吧？”对月转身张开，酒气全飘到王孙虎穴脸上。
“也许是吧。”王孙虎穴攒眉侧首，避开酒气, “她没提过家乡, 我若知晓, 早寻去了。”
也有可能提过，但他忘了，因为这也是小事。
潺湲慢行, 王孙虎穴善意提醒：“前方上岸后会有一柄与我一般长，八尺的重剑劈下, 你们先靠左贴墙，我来解决。”
余悠悠瞟向对月, 见他微微点头, 便依了王孙虎穴的吩咐。王孙虎穴孤身走【创建和谐家园】正道，一柄石剑既重且长立刻从头顶砸下。王孙虎穴弯腰转身, 熟练避过，又与石剑对了数掌，石剑被重新弹上去。
王孙虎穴抖抖衣袍：“好了，可以走了。”
对月伸臂, 示意余悠悠挽着自己，一并跟在王孙虎穴后头。十来步后, 不出所料来到一扇石门前。
门前纂刻有一副对联，王孙虎穴再读第一百二十四回，一声叹息。
因为对月饮酒的缘故，他现在对余悠悠印象更好, 说话时面朝着她：“这对联兴许藏有诸葛的去处。”
可不是么, 余悠悠心道。
上联“术士研究死”, 下联“硕士研究生”，横批“死去后生”。
她扭头回望，甚至连学海无涯苦作舟也秒懂了。
“奈何千古谜团！”王孙虎穴长叹，诸葛总是这般莫名其妙。他踱步到左侧，转动门扣机关，移门慢慢打开，许许多多的石头出现在众人眼前。
余悠悠仰头观察，这些石头个个比自己高上六、七个头，且均是椭圆偏柱型，排列整齐，犹如方阵。王孙虎穴率先跃起，飞至空中俯瞰石阵：“我就是被这些石头拦住，再难前进。”
余悠悠和对月闻言几乎同时飞起，皆朝石阵后头看去，那里果不其然设有另一扇紧闭的石门，严丝合缝，挡住去路。
“这门刀劈剑砍，水火法术皆不动。”王孙虎穴告诉他俩。余悠悠点头，目光顺势下瞥，忽然发现石头上都刻了数字。
她默默开始数，王孙虎穴瞧见，打断道：“不用数了，一共二百五十颗石头，刻着从一到二百五的数。”他一指天顶：“上头说‘一石即过’，我猜是要踩到对的石头，后门才会打开。”
“那你把它们全踩一遍不就得了？”余悠悠脱口而出，二百五十颗要不了半个时辰。她随着王孙虎穴的提示仰望，发现天顶除了“一石即过”四个字外，还刻画了一条腾云驾雾、张牙舞爪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