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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栗只觉得手腕一疼,眼前的画面飞速闪过,下一秒,自己就被摁在了床上!
紧接着,双手被冰冷坚硬的东西缠绕,半个身子都被压制住了,动弹不得!
于卿用被她从中间断开的锁链将殷栗的双手捆绑,膝盖顶住他的背部,一只手扼住对方的脖子。
“学,学姐?”殷栗抖着声音唤她,“学姐是打算离开这里吗?”
于卿空出一只手在殷栗的全身上下摸索,终于在他的腰部搜出了一把枪。
她本能地将枪上膛,然后枪口对准殷栗的后脑勺。
“告诉我,相燕是否安全。”她问道。
殷栗被按压着,感受到后脑勺坚硬的触感,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的手腕完全没有动弹的可能。
“……那个蠢货回去了。”良久,殷栗告诉于卿说。
他的语气过分轻飘,似乎下一秒就消散在了空气中,“于卿,你没有从前的记忆啊,这是不应该的。”
“你是在生气,对吗?”
“我知道这样会让你生气,但是我会好好道歉的。”
“于卿,你要杀了我吗?”
在这一句话后,他突然笑了。
于卿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他闷哼的笑声中听出来此时他的心情还不错。
“杀了我的话,于卿可以感到高兴吗?”别样的愉悦感微微泄出,“只要摁下扳机,就可以让我死掉了。”
“不用担心我的下属们会对你做什么,我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的。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死掉,然后取悦你。”
于卿眼眸微冷,抵住殷栗后脑勺的枪口发力,“殷度是谁杀死的。”
“是尚久啊。”殷栗轻笑着说,“之前就和于卿说过了,于卿是不相信我吗?”
“不要这样啊,请相信我啊。我从来都不会欺骗于卿的,我对于卿所说的都是事实。”
于卿面无表情,自上而下的俯视殷栗。
她看不见背对着自己的殷栗的表情,耳边却是他轻柔而温和的诉说。
殷栗总是在用不同的话语重复地向她输送自己话语内的核心。
他说的都是事实,他是为了站在于卿的身边,他从没有对殷度下手,他在很努力地讨好于卿。
可这是真的吗?
哪怕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于卿也无比清楚,殷栗是一个用楚楚可怜将自己全副伪装的,充满了谎言的人。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依旧保持着十【创建和谐家园】岁的少年模样。
身为特殊性质家族新一任继承人的他,说着自己和殷度的死亡毫无关系。
他说着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回到于卿身边,却能够在她的食物里下药。在此之前,甚至有可能对相燕动手。
看啊,殷栗就是这样的一个由谎言堆砌而成的人。而让他这样做的理由,竟然是所谓的对待于卿偏执的情感。
一旦得知于卿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就变得不择手段。
就像现在,甚至企图通过言语劝说,让于卿杀了他。
然而,于卿没有兴趣和殷栗对他自己的生命进行讨论。
她只是不愿意对很多事情进行探究,但是不代表她是愚蠢的人。在失去记忆之前,她就可以依靠自己脱离顾家。
而在失忆后缺少了过多的记忆,依靠着零星回想的记忆碎片,也能够大致对当年的事情进行推断。
他们家族的性质于卿不会过多揣测,但绝对不会再想和他们产生多余的交集。
枪口抵住殷栗的后脑勺,于卿收起自己的膝盖,然后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那就请跟我走一趟吧。”于卿对他说。
今天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起码于卿再此之前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拿枪指着别人的脑袋,正如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一个路人甲会遇到绑架。
好吧,事情太复杂,虽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奔去,但总体来说还算能接受。
绑着殷栗的于卿走出房间门,看见了外面一大堆黑西装的男人。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眺望阳台。
和之前不同的是,外面并不昏暗,相反十分亮堂。
数不清多少辆车停在外面,乌泱泱站了一大堆人。
“噗,那群人来得真快。”殷栗突然嗤笑一声。
看着下面一大堆人,于卿有一种微妙的自己才是劫匪的感觉。
“于卿知道下面的人是谁吗?”殷栗心血来潮一般,笑着说。
于卿没有回话,只是带着他来到阳台。
殷栗的下属们则是围在他们的身边,手持枪对准于卿,生怕她一个擦枪走火殷栗的脑袋就开花了。
“下面是卫鹤安的人。”殷栗自顾自说着。
“真是厉害啊,一下子就能找到这里来。也许是相燕那个蠢货告诉的。谁知道呢,无所谓。”
“我只是有些嫉妒而已,嫉妒卫鹤安总是可以站在于卿身边。”
他的声线轻飘飘的,似乎随风飘去。
于卿终于将视线转移在他的侧脸上,仔细思索着什么。
殷栗继续说:“最开始是卫鹤安,佘铃兰,然后是殷度,后面甚至有尚久,纪知……”
“那么多人,那么多的人。”
“而从前什么都没有的我,竟然也可以在你的身边留有一点点的位置。”
他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狠厉,“真是,不公平啊……”
第 23 章
在这个世界上,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标上了价格。没有人可以跨越这一条由价格所限定的界限,哪怕是死亡也被狠狠地烙在原地。
殷栗自有意识开始就知道这个道理,却从没有觉得这是错误的。
大家都是如此。
高贵的高贵,卑微的卑微。
他有些时候甚至会庆幸, 因为相对于更加底层的人来说, 他何尝不是一个“昂贵”的人呢?
而如果不是他的“昂贵”, 他甚至连和她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对比起那些人,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直到, 那一个磅礴大雨的夜晚, 他被踩在了地上。
雨水是冰冷的,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滴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然后顺着后脑勺滑到了他的下巴,又拍打在地面。
肮脏的泥泞沾染了他的双手,疼痛感传遍全身。
殷栗听见了那个家族中正统继承人的声音。
“肮脏【创建和谐家园】的杂种,凭你也敢站在她的身边说话吗?”
继承人的声音倨傲而冰冷, 蔓延的恶意化作了巨大的蟒蛇将他全身上下缠绕, 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殷栗想要抬头, 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脑袋上的压力。
继承人屈尊地抬起腿, 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旁边的下属为继承人撑起了伞, 一滴雨水都没有让这位价格更加“昂贵”的少主沾染。
除了踩在他头上的皮鞋外。
“殷栗, 你是在不满吗?”继承人突然嗤笑一声,说。
下一瞬间, 殷栗的眼前一花, 额头撞在了坚硬的地面, 鲜血立刻将额头下的水洼染红。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殷栗。身为一个在家族混淆了血脉的杂种, 你连出现在她的面前,都是因为我的施舍。”
“没有我的允许,你甚至连被她看见的可能都不存在。”
殷栗感到屈辱吗?并没有。
他很清楚殷度说是是事实。这位继承人哪怕现在拿出枪打死他,也不过是处理一具尸体的麻烦而已。
且不说两人价格昂贵程度的对比,仅仅是殷家特殊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们家族的成员不会把家主和继承人之外的生命看成一回事。
这是注定的啊。就算卑微到了泥泞里,成为一滩发烂发臭的烂泥,也不会让这些珠光宝气的昂贵人多看一眼。
“咔哒!”
就在殷栗准备以自己全部的卑微姿态拿出来讨好眼前的继承人时,殷栗听见了声音。
那是女士鞋跟踩在地面上才会发出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又和他听见的许多声音不同。
那是不急不缓,沉稳,又带着别样节奏的声音。
“殷度,你不该这么做。”殷栗听见她在说话。
不知不觉间,殷栗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会不受控制地追随她的身影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被标上了价格,那么她便是亲手将价格标签摘下来的人。
她的目光游离在所有被标上价格的人之间。无论是价值连城的,还是便宜廉价的,或者是平庸无常的,都被她看在眼里,又似乎转眼就被她遗忘。
当那一抹平静而淡漠的眼眸落在身上时,殷栗就感觉到了。
仿佛是一重浓浓的迷雾,略过了所有金碧辉煌,隔绝了所有珠光宝气,然后将他包裹在里面,让他的灵魂就此迷失。
殷栗听见了他们的争吵。
不,应该是殷度单方面的撕心裂肺。她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是平淡的,甚至连起伏都没有。
可正是这样的她,令那高高在上的继承人又是怒骂又是吼叫,像是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疯子,正在歇斯底里喧闹自己无论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情感。
殷栗听着,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想要变得和殷度一样大吼大叫。
不知道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多久,他听见殷度离去的声音。
鞋跟重重地踩着积水,就连雨伞也不愿意撑,就这样带着再次不欢而散的恼怒离开了。
紧接着,鞋跟踩踏地面的声音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