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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了。你还能多活几个时辰。”他说,“小孩儿来,和我说会话,就当是买的。”
花宵摸了下伤口,内脏仍然隐约作痛,看来这酒徒的术法治标不治本。
等等,术法?
还是个玄幻世界?
她呆立在原地,为之震撼了许久。久到酒徒十分满意,拊掌而笑道:“这才像个孩子,懂得惊也懂得惧。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佛祖保佑?”
电光火石间,花宵脑内闪过了许多想法。最终,求生的欲望占据了理智上风,她一个滑跪抱住酒徒的大腿,咬着舌头,挤出几滴眼泪。
“大佬你真厉害!佛祖什么的先放一放,我扣一百个1,求你救我狗命。”
女孩碧色眼瞳如同上好的翡翠,盈满泪水时,亦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颜色。
她身上沾满了腥湿的血迹,身负致命伤口,面色白到发青,尤显姿容狼狈。然而无论是说出的话,还是做出的事,都跳脱于世俗情理之外。
李四脑袋里噼啦啪啦一阵乱响,被她惊世骇俗的举动雷得说不出话。
花宵以为他没听懂,贴心地补充:“我觉得你很有眼缘,一定是济世爱民的仙人吧?我这么可怜弱小,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
他默了默,点了头。
***
花宵有一种直觉:李四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并不是东玄大陆的原住民。
李四作为凡人界的修士,修为处于一种出奇的水平,甚至比许多登州仙会出身的少年仙才,都要厉害得多。
御风能入半真虚界,单手便斩鬼将头颅。一把系着灰布条的锈铁剑,可抵梁帝精心操练的数百追兵。
花宵从来没问李四,他作为一个落魄的修仙人,为什么会遭到人皇的追击。
正如李四也没问过花宵,她作为一个七岁有余的小孩,从哪里学来的那许多歪理。
或许是他们心里都有数。
两个人各怀秘密,一起从京州南下。
仙门初开之际,万物初蒙,灵力秩序极不稳定,凡人界灾祸连连。市井乡野,到处可见受妖鬼侵扰的流民。
李四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点实事。他解决路上发生的妖乱,顺道教给花宵几招引气入体、感应灵气的仙诀。
李四从未以她师父的身份自居。但他身上存在着某种好为人师的品质,令花宵感到前所未有的聒噪。
看见花宵靠着枣树小憩,李四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身后这棵枣树论资论辈,该算是你的大前辈。如今你累了,可以靠着它,那它累了该怎么办呢?不,你根本不关心,你只关心你自己。”
花宵道:“真不想动。它要是累了,就把我砸死吧。”
李四:“哎,心寒!”说完,用谴责的目光注视花宵,过了一会儿,终于把她看毛了。
“行行行我走。”
李四于是安然地坐在老树下,自己靠上了树干。从芥子囊里掏出一壶酒,怡然自乐道:“人生当如此。”
“你把我赶走,就是为了自己躺着是吧?”花宵已经习惯李四的作派,用他方才的语气复刻道,“哎,心寒!”
李四悠悠转头,笑眼望来。他为了融入下界百姓,特意将衣发收拾了一遍,勉强算得上体面整洁。一张脸漂亮到有些虚幻,偶尔有人路过,总不免多看上几眼。
作为一个名字草率随意,生活习惯邋里邋遢,作风虚浮不着调的酒鬼,脸长成这样,属实算得上暴殄天物了。
他纵声大笑,将壶中酒往树下放手一洒。酒香淳郁,如同能醉人的雨水,被土地纳入更深的根系中。
“请枣树喝酒,枣树想必会原谅我放浪。”
又一次,花宵在巷间的小馆里点了碗素汤面,老板见她一个小丫头说话有板有眼,被逗得乐不可支,向厨房多吩咐了三两句。等汤面端上来时,多盖了一个荷包蛋。
李四坐在她对面,说:“面对陌生人的施舍,一定要再三考虑。行走在世,总会面临许多诱惑,我们一定要用顽强的意志力战胜它。今天你接受了老板的荷包蛋,不去怀疑他别有用心,明天你就会尝到苦果。阿宵,你再想想。”
花宵:“……”
你这算盘打的,恐怕在上界都能听到了。
她把荷包蛋夹到李四碗里,“哦。我再想了想,这荷包蛋还是你吃吧。”
李四眼睛一眯,笑得温和:“孺子可教。”
花宵在穿越之前,并不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父亲不怎么愿意见她,而兄长又忙于事务,能分给她的时间太少。更多时候,她活得乏味而漠然。
跟着李四走南闯北后,她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人,他可以在闹市旁若无人地狂歌,也能挥手扫去浮云,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之余,为人间挣太平。世上的枷锁千千万,却困不住他分毫。
她不怎么爱笑,即使李四变着花样逗弄她,也只能换来不耐烦的白眼。后来不知为何,她竟成了旁人眼中爱笑的人。
由此可见,疯是会传染的,狂也是。
那天李四吃完面,又带她在巷口买了一袋糖糕。撒着新鲜的桂花,热腾腾的,隔着纸袋也烫手。
他说:“我恐怕要走了。”
花宵伸出两只手,轮流接住糖糕袋,以此消减它的灼热。她闻声不甚在意:“走呗,我们不是一直在走吗。”
李四深深看着她,面上浮动的是他鲜少有过的踯躅。他交给花宵一块铁令:“魔乱已平,京门复开。带着信物去京州找人,他们会好好安置,不至于使你流离失所。”
花宵愣怔间忘了传递纸袋,手上顷刻留下一道红痕。糖糕掉在地上,纸声清脆。
李四抿了抿唇,弯下腰去捡。
她问:“所以你说的他们是谁?京州是天子脚下,你不是被人皇追着打吗,怎么还有老相识愿意铤而走险?”
李四没来得及站起来,抬起头,拉了拉她袖子:“你在生气?可是……”
天旋地转。
“回神。”江怀玉眼中暗含忧虑,“方才秘境又重置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你在想什么,站了这么久不说话?”
花宵揉了揉鼻子:“想到一些不重要的事。待会,怎么就又重置了,发生了什么?”
第 7 章
六重唤出那声“玉流光”后,江怀玉在心内推算了许多。
他们对玉虚下凡历劫的事情知道多少?对方是上界仙士,如果能从他们口中探出些消息,肯定是有用的。
可他毕竟不是玉流光。江怀玉对玉虚道君的了解,无非是头衔和道听途说的传闻。至于玉虚的性格处事,交情往来,关系利害,则基本一概不知。
若是顺水推舟伪装成玉流光,固然有机会探听态度,但被识破的风险太高了。
所以他不能应。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默不作声移开视线,装作信步看风景的模样。
嗯,石头不错,杂草也很有野趣。看那一株从石头缝里开出的小花,多么顽强而坚韧,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江怀玉胡乱想道。
六重:“……”
他略感迷茫。这白发修士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居然开始观赏岩缝里的野花。
难道是这次下凡期限将至,仙力不支,不能为人所察觉?
然而江怀玉不过来,六重也不方便过去问。维持入阵棋,需要两位仙士各执一端,在得出人间运势前不能轻易离开,否则将前功尽弃。
六重只好向白衣男子求助:“奉道君,你怎么看?”
奉南周的眼神落在江怀玉背后,玩味地笑了笑:“确实像,但他不是玉流光。或许天道也知玉虚穷途末路,想寻个相似的人来替他吧。要知我们十境的天骄,千年前也不过是凡人界一名乡野少年。”
如果玉流光本人在这里,一定会认出白衣男子的身份。
上界仙域以水为基,仙洲遍布,其中以玉虚、苍琅、昆吾三洲最为浩盛。
玉流光提挈玉虚仙洲,而奉南周则居苍琅的枢机。二人关系说不上亲近,在明面上,也还算谈得过去。
但对于奉南周此人,玉流光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态度:诡计多端,不可交心。
江怀玉没有玉流光的记忆,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直觉是重合的。听见奉南周的话,他出于戒备没有回头。
花宵在不远的地方随手拨弄拐剑,低着头不知道思索些什么。看神情,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上她了。
奉南周说:“别看了,继续下。你可快要输了。”
六重只得收回目光,重新执起白子,在棋盘上停滞了半晌,举棋不定。
“怎么了?”
“奉道君好棋艺,我是要输了。”六重好脾气地点了点头,“道君说这盘棋可拟天下风云,照现在的棋局,局势如何?”
“第一手落子天元,或许想仿杜陵之天地大同,然棋力不足,反而自废一招。照现在的棋局,恐怕千里难同风。”
“道君的意思是,这天下要乱?”
奉南周笑答:“多半是了。你要认输吗?下与不下,好像意义都不大。”
六重摇头:“道君有一句话说错。我第一手不是自不量力,而是念你我旧情,让棋半手。”
“是吗。”
“再来。”
二人复又执子落子,棋局因那第一手天元更为诡谲。几乎在几息间,便可颠倒成败。半柱香后,奉南周皱起了眉。
“不是。棋阵放人进来便罢了,毕竟他们没有敌意。可那人面壁思过半柱香了,他真的完全看不见我们吗?”他用下巴点向江怀玉的方位。
六重道:“道君要输了,所以在转移话题?”
“我认真在问。”
“你我设影下凡,仙力很快会消散,旁人看不见我们也是应当的。”他停顿了一下,“这是在催我们走。道君请落子。”
奉南周捏了捏下巴,沉吟片刻:“我想想……”小指微不可查地一动,白光轻闪。
三重钟声贯耳。
江怀玉反应过来时,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他方才装瞎半柱香,为了看那一株代表生命奇迹的小花,脖子仰得十分僵硬。
现在秘境一重置,他顿时脖子不酸了,腰腿不疼了,连脑子转得都快了。
江怀玉唤回花宵游离的神识,将所见所闻简单复述。分析道:“他们说自己手上棋局可拟天下形势,我猜这是仙籍中提到的入阵棋,我们误入了棋阵。入阵棋代表人间气运大成,上界的人特地下凡,恐怕是为了掌控这段人间气运。幸好,他们无论如何都下不到收官,想必是入阵棋不承认他们的操控。”说完,他下结论道,“破局先破棋。”
“可我之前砍了棋盘,破不了局。”她苦恼道,“这次让他们继续下棋还是如此。你说他们上界的仙人,明明都已经坐得这么高了,还殚精竭虑地操心人间鬼界魔域的事。好像别的界离了他们,不能活似的。”
江怀玉道:“人总是这样,坐得越高顾虑越多。他们也曾是凡人界出身,不会愿意让复灵后的人间脱离掌控的。”
“听起来好狠,但我看他们好弱啊,只会动动嘴皮子说些奇怪的话。话说玉流光是谁,你真的和他很像吗?”
江怀玉讷然,他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花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