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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一变:糟了,是该死的【完全读心者】!
薛子升心思多,在外通常会将自己包装成木讷的草包,在花宵等人面前,也是废物师弟人设。如今在琅嬛里抽到这鸡肋的读心金手指,却是难以继续伪饰。
薛子升合理怀疑,琅嬛是故意想让他难堪。
花宵说:“你独自行动当然可以,但也不能乱跑。”此时她挡在薛子升面前,用剑身阻他去路,言语间挪了一步,“你再仔细看看,面前是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
薛子升从她的肩旁看过去,却没有看见方才那群粘腻的怪物。只是浓郁的夜色与雾气,遮蔽了晚天,下面藏着一排低矮的房屋,或许是原本安置在那里的民居。
他茫然地朝两边望,却没再看见怪物的行迹。可是刚刚明明有许多,他怎么会看错?
花宵问:“你看见什么了?哥斯拉还是小魔仙?”说着自己也笑了笑,“不管是什么,都是假的,你要真的走过去……”
“会被吃掉。”
十几步外,雾气顺着地面流淌过草地,途径的地方全都挂上了一层冷霜。分明是六月夏夜,但寒气直冲上头顶。
她其实也看见了,但不是薛子升眼里长手长脚、不可名状的怪物,而是黑色的影子。
薛子升咬紧牙关,艰涩地挤出几个字:“到底是什么?”
花宵道:“万相鬼。”
……
关于万相鬼,花宵曾经在魇境中亲眼目睹过。那是青州杜府的往事,杜小姐为了留住魔族啃噬过的残魂,不得已与万相鬼们交易,却把自己困于方寸。
静夜思里有一处建筑,名为学海,其中知识包罗万象。花宵在学海中听过教习谈起“万相”。
“万相是神。”教习说,“天下修士千千万,上界有十境道君,从前也有几位仙人抵达过十境,但他们都没有入座真神位。”
“如今东玄之上,只有一位神明,祂名万相。”
万相是神。
无人见过祂真身,但祂的名字流落在大陆所有角落。万相的爪牙,也就是万相鬼,会在每年的岁初走上街头,寻找寄身之处。
有时候钻进花盆里,有时候跳到火舌上,当然,若是能找到杜府那样的寄托,对万相鬼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万相是神,而祂的爪牙是鬼,它们攀附于黑暗。没有形状也没有轮廓,但可以勘探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并化身为他们——比如杜小姐怀念的故人,以及薛子升幻想中的怪物。
花宵没想到在琅嬛中,还会看见它们的身影。
薛子升没有见过它们,对湖尾村外的世界心存恐惧,故而让万相鬼趁虚而入。花宵有魇境中的经验,自不会给它们机会。
薛子升显然对万相鬼有所耳闻,听到这个名头,如临大敌地皱起眉:“琅嬛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可能不是琅嬛里有。”花宵顿了下,“而是八年前的珑州,曾有过它们的身影。”
她道:“总之先离开这里,天亮时分再来。”
然而不远处的黑影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不愿放他们离开。浓郁的影子流淌到二人四周,上方升腾起黑紫色的烟雾,仿若一场迂腐腥臭的幻梦。
薛子升先是退了一步,但念及这祸是他惹来的,定了定心神,决定站到花宵前面:“对不起,我没想到……琅嬛里身死也不要紧,只是被淘汰,小花姐我给你打掩护,你先回去。”
花宵嗤道:“开什么玩笑。薛子升,我们不是都拜了把子吗?哪有阿姐把小弟丢下的道理。”
薛子升一怔。
他想起来了,当时忽悠花宵去长遥宗的时候,确实说要结拜为姐弟——但他把条件开到了祖孙,花宵到最后也没有答应。
他说:“你不是不愿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花宵道,“而且就算只是被雇来的演员,也得敬业些——不然,怎么叫观众们相信?”
她说这话时,似有似无地看向天空,那里是监察水镜的连接端。这一眼把水镜外的容成西看得心里发毛。
“薛子升,你说我剑学得好,那是因为我师父厉害。”她说,“若有人愿意提点,谁都可以做到。现在我只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薛子升愣道:“演示什么?”
万相鬼移动的速度缓慢,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黢黑的阴影从地面寸寸蚕食向前,眼看将触到花宵的脚踝。
在万相鬼们细小迟缓、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里,少女的声音明亮又锋利:
“教你学剑。”
第 36 章
晚风招摇。
花宵运起剑气, 脑海回忆起十年前李四教她学剑时的场景。他曾说手中剑是身外物,心中有多少剑意,便能施展几分功力。
在东玄的修炼法则中, 剑道是门槛最低的。它不需要你有多少修为, 哪怕刚刚破立练气,也可以引剑出鞘;只要剑法精当, 在合理范围内越阶反杀,是常有的事情。
花宵的动作不快,每招每式都很清晰, 步步到位,就像当年李四教她时一般。
“第一式,叫九千仞。”花宵突然出声。
她将剑抛在半空反手接住,寒刃闪过, 逼向最近处的万相鬼。随着剑刃向前, 空中掠起无数道剑影, 悬浮在刃上。
冷兵器的铿锵之音, “蹭”地一下迸出几星火花, 在黑沉沉的夜色下灼出豁口。
万相鬼们反应不快,直到火光燎到了四足, 才想起收回爪牙。尖利地嘶叫出声, 想从侧面攻上,却又被她一击中断。
“第二式,叫历四海。”
花宵手腕一转,剑旋过身前, 那些凝成的剑影接连向前, 击落万相鬼的爪牙。它们忌惮这份剑意, 纷纷后退不敢相接。
似乎有沉闷的呜咽声从他们的嗓子里发出来, 极其绵密迟缓,无由地令人不快。
她似乎听出了什么,极快地动了下眉毛,手中招式故意偏了一寸。
“第三式,叫望仙真。”
花宵这次却没有直接将剑刃对着万相鬼们,剑柄一侧翻出剑身,拍在它们漆黑冰冷的躯干上。她手腕纤细,力道却出人意料的强,这一拍便引出此起彼伏的哀嚎,万相鬼们被掀飞出去,轻飘飘地落在了远处。
这一招着实算是仁慈。
万相鬼一远离,周围色调就亮了,能从月下看见少女泛着冷色的侧颜,以及她手上不染纤尘、银白如雪的细剑。
万相鬼很识相,发现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纷纷潮水般退到了雾后,再也没有出现。
随着它们消失,那些黑紫色的雾也尽数散去,远方的屋舍初露形状。修士五感敏锐,几乎能听见耳畔有门闩开合的声音,咯吱作响,似乎行人归家。
花宵便收回了剑。
第四式她还没有出,不过对于薛子升现在来说,三式已经足够了。那终式她自己也未完全参悟,不好误人子弟。
“学会了吗?”她回头看向薛子升,说,“都是比较基础的招数,主要考验观察力和模仿能力。来,你试试看。”
薛子升:“……”
他问:“不杀了它们?”
花宵摇了摇头,隐晦地看了一眼远处:“不必。”
她总觉得这里的万相鬼和杜府有所差别,或许另有玄机。若草草地杀掉,莽撞而不知后果,不是成熟的解决办法。
而且她有一种直觉:现在的情况并不明朗。许多浮现出来的只是表象,而更不见天日的真相,还需要继续深入挖掘。
现在这里只有她和薛子升,没有后手,不能行事太绝。
薛子升平静地看着她,心中却在想:多有趣,不过是琅嬛境里的怪物,杀了便杀了。
眼看将因为【完全读心者】暴露内心所思,他伸手捂住口鼻,绝不透出一丝气来。面颊因为缺乏氧气,憋出淡淡红晕。
花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不通他在干什么。也没有继续问,只是用下巴点了点他腰间的剑:“怎么不动?”
薛子升:“现在试?”
不是吧……
刚刚才解决了一场危机,就要他在原地复刻她的剑招。一开始说教他学剑,他只以为随口一说,谁知道是来真的。
她到底是什么教学魔鬼!
花宵不耐烦地点着脚尖,用眼神催促他。
于是在昏沉的夜色下,薛子升隐忍地拔出了剑。他努力回忆方才花宵的动作,缓慢送出剑刃,手腕颤抖,表情一言难尽。
花宵用剑鞘托住他的手腕:“低了,手怎么还在抖?你不会也是帕金森吧?”
“出胯!这都不记得,你真的有在认真看吗?”
薛子升突然泄了气,把剑往地上一扔:“小花姐,没用的,我天生就没有这根筋。长遥宗就是剑宗,我在里面学了十几年的剑,只能说……废物就是废物,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花宵挑了下眉:“废物?你管自己叫废物?”她这下真笑出了声,“薛少,不是吧,我以为你这样的应当很自信。”
毕竟薛子升成天打扮得富贵十足,大摇大摆,说话也是一派乐天毫无城府,像个不通世事的小公子。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烦恼。
花宵要是有他一半富有,出去走路都得翻着跟斗走,不然怎么让别人看清金线绣的鞋底。
薛子升缓缓垂下头:“不然呢?如果不是有一个长老爹,我这样的,连洒扫【创建和谐家园】都轮不上。比我晚入门的师弟师妹,都已经进内门了,我还是原地踏步。”
“就算是凡人界随便拉一个没修过仙的孩子,给他喂那么多丹药,也该有点成效了吧?可我就没有,有时候也在想,何必继续坚持,不行就是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除非换根换骨,再回轮回道投胎一次,否则以他现在的资质,这辈子都突破不了二境。
不是努力不够,而是有些人注定止步于此。天下修士不知凡几,能称得上天才的不过二三。花宵好心教他学剑,终究是白费心力罢了。
少年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耷拉着脑袋,使劲抿住嘴唇,生怕因为那该死的金手指,把内心这些丧气的想法说出来。
他还不想在花宵面前丢太大的脸,虽说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丢不少了。
花宵缄口半晌,忽然出声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又不是只有境界高才算本事,如果你是废物,那一境的还要不要活了?根本修不了仙的凡人呢?”
薛子升眨了眨眼。
花宵:“如果我了解不错,薛子升,你在京州是小有名气的富人,那薛氏酒楼薛门赌坊,都是你名下产业,这都不算本事,那什么算本事?”
他讷讷道:“有什么用,我买下全京州的突破丹,把自己毒死了,也跟不上同门的进度。光是听见我的名字,都让我爹在宗门脸上无光,何况……”
“你信我,你爹不会这么想。”花宵说,“有你这样头脑的儿子,他肯定在心里偷着乐。京州宗门的财报由静夜思经手,听说长遥宗近年财务很不景气,若是让你接管,你准备如何?”
薛子升:“?”
怎么问题这么跳?他完全跟不上花宵的脑回路。
不过他还是仔细想了一番,说:“宗内部门冗杂,管理层不作为,可以砍去三成职位,采取多劳多得;宗门外部产业日衰,铸剑有器修,炼丹有丹修,长遥宗与他们争不过,应当着眼在……”
花宵听他井井有条梳理计划,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薛子升被她的笑一惊,忽然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
他为什么要给花宵汇报这些!这不是他们宗的内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