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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细扫了食舍一圈,不仅江怀玉身上挂着小鬼,柜台后,墙角里,天花板上,甚至后厨的盐罐子上也有。它们无处不在,平时除了有通灵眼的江怀玉,谁也看不见。
她不合时宜地想,江怀玉的世界应该从不孤单。不论什么时候,都有鬼陪着他,世道轮转,残存的魂灵永远比生人多得多。
花宵受好奇心驱使,伸手去摸江怀玉腰带上的小鬼。结果她的手径直穿透过去,撞在他的腰上,活像个揩师兄油的恶棍。
她为了掩饰尴尬,不要命地在江怀玉腰上摸了摸,哈哈道:“师兄你的腰还挺细哈。”
“开了通灵眼,就敢对师兄动手动脚了?”江怀玉斜睨她一眼,没怎么情绪地调侃。
那被她穿透的小鬼露出一排阴险的牙齿,咯咯作响。
花宵:“所以我碰不到他们?”
“只是借你看看,还想碰?”江怀玉抬起下巴,点了点倒地姑娘的方向,“去看她。”
那暴毙的姑娘一身藕色衣裙,双髻冲天,露出半段白皙脖颈。这番再看去,她头顶仍有一团驱不散的黑浊,仿佛自带倒霉特效。
花宵不知从何处下手,往她肩上搡了一把:“姑娘醒醒。”
“她死了。”
她改口:“那姑娘活一活。”
江怀玉:“……”
被困在屋里的乡亲们本瑟缩在角落,习惯了大白天紧闭门窗,屋里烧蜡烛的奢靡诡异作风后,胆子逐渐大了,蹲在桌椅后看他们。
王大妈一眼认出了死者,黑红粗糙的手停在半空,尖叫:“是崔家三姑娘!哎哟,二八年华的好姑娘,从穷乡僻壤接回来没几年,就遭此不测,苦命哟……”
她旁边的刘大妈指指点点:“我看就是没那富贵命。仗着有张好脸,整天勾三搭四的……”
这些路人的话虽然细碎浮夸,但包含了许多有效信息点。江怀玉暗中记下。
他垂着眼帘,无奈地注视着花宵。她还在尝试物理唤醒死者,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从袖中摸出一道符,捻诀欲发,却被眼前景象震慑在原地。那吞了灵力的符纸招摇片刻,终究承受不住,自燃成簌簌灰烬。
地上的姑娘毫无声息,死得很彻底。身上却缓慢浮起来半条影子,竟然是残缺的魂体……
死者居然被她叫醒了?
到底谁才是通灵侦探啊!
崔三姑娘五官稚嫩,因魂体不全,半条影子也摇摇欲坠。与花宵相视,她逐渐睁大了眼睛。
花宵也跟着一起睁大眼睛,浑身针扎似的疼。灵池仿佛被凿开了豁口,灵力飞流外泄,她手脚冰凉地僵在原地。
她试着调息灵力,但回天乏术。灵池像数学题里出水大于进水的游泳池,她【创建和谐家园】再熟稔,也经不住以数倍计的流失速度。
死者姑娘天真烂漫,懵懂地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花宵没力气开口,在心中颇为疲惫地想,她好像被暗算了。或许是麻痹术,摄魂诀……
神识混沌间,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她。那手洁白如玉,力道不轻不重,仿佛华佗再世,被他一碰,花宵刚刚还觉得快要暴毙的灵池忽然修好了,不再撕裂得难受。
她偏过头,看见江怀玉面色如常,牵着她的手,态度毫不暧昧,仿佛在大发慈悲垂怜乞丐。
江怀玉解释道:“忘了提醒你,这是开阴眼的弊端。通灵窥探天机有损运道,握着我的手,把苦厄渡回给我就没事了。”
“所以师兄不继续学符是因为这个原因。”花宵微微讶道,“那为什么要借我阴眼,你不借不就没这些问题了吗?我又不是很想体验,师兄你做人很奇怪哎。”
江怀玉脸色一白,仿佛被人甩了一巴掌。他道:“你的问题太多了,这类人在我以往接手的案件中,是活不过第二天的。现在我命令你闭嘴,这是为你好。”
花宵更加无法理解:“啊?你这……”
“闭嘴。”
……
江怀玉从崔翠翠的尸身前站起。白发道君眼中有寒光闪过,随手往人群中一指:“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死者的二姐,崔芙!”
他看也不曾看,忽然抬手,竟非常精准地点出一个女人,花宵合理怀疑他胳肢窝里长了眼睛。
“崔芙姑娘可有疑议?如果没有,早些押送到珑州府,这桩事也算了结。我还得做生意。”
崔芙是个外表温婉的姑娘,一看便是自小受了好教养。举手投足知礼守节,即便被江怀玉指着鼻子骂杀人凶手,也并不失色。
她微一福身,敛眉道:“江仙君,话说出口是要讲道理的。我与小妹并无恩怨,为何害她?”
江怀玉道:“你妹自己说的还能有假?我可是堂堂通灵侦探。”
崔芙道:“通灵侦探未曾听闻,或是仙君自己信口胡诌,掩人耳目。我小妹吃你家东西出了事,难道不应该先追究仙君之责?饭里有毒也说不定,竟把过失归在一介弱女子身上,这不是道理。”
她逻辑清晰严谨,语气和缓却夹枪带棒,俨然是个中高手。她一言,困在屋中的镇民亦被带动,张牙舞爪要江怀玉给出交待。
“崔二小姐说得对,这江仙君才是最可疑!人死在他家,居然把罪过推在女人身上!
“谁不知芙小姐长斋礼佛,菩萨心肠,连蚂蚁也不忍心踩到。现在说她害亲妹妹,证据何在?!”
那王大妈却遮了半张嘴,市侩地小声驳口:“说错了!崔芙和崔翠翠可不是亲姐妹。芙小姐是抱错的,真小姐是翠翠,前年才从山沟沟里接回来呢……”
她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这番话径直落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崔芙面色不虞,并未否认,镇民们也心知肚明,唯有江怀玉和花宵对此上了心。
江怀玉眸子半眯,心内揣度:关系如此混乱,根据推理法则,凶手必是这女人。
花宵感觉十分离谱:那群老爷太太眼睛是瞎的吗,孩子都能抱错,实在缺了大德!
江怀玉侧头,问死者身上飘出来的魂灵:“崔翠翠,你确定是你二姐?死得这么突然,便是没看清,也情有可原。”
崔翠翠摇头:“是她,只可能是她。仙君请为我做主。”
她看起来虚弱至极,六魄缺了一半,魂灵状态从腰间截断,以下困在冰凉的躯壳中。
花宵为难道:“可是乡亲们看不见崔三姑娘,我们就算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啊。”
江怀玉想了想:“其实,我有让他们信服的办法。只是这办法高妙,非常消耗智谋,我不常用。”
花宵瞥一眼众人,他们叽叽喳喳闹开来,已然就崔府真假千金的八卦,编出了数十种爱恨情仇。最为激动的还是那虬髯汉子,五大三粗,竟然有颇为鸳鸯蝴蝶的看法:他认为崔翠翠是殉情。然而问他殉情对象是谁,却说不出来了。
“好吵,”她说,“你赶快。”
江怀玉扫了花宵一眼,往她手上加了道破厄灵印,缓慢松开了手指。
“乡亲们不要再争执了!芙小姐,你也莫要侥幸,你犯罪的证据已经被我牢牢掌握,如若不信,我大可一一罗列,彰显通灵侦探神威。”
崔芙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裂痕。她沉住气问:“我不曾害人,怎么可能有所谓证据?江仙君,即便血口喷人,也挑点合理的。”
花宵嗅到了好戏发生的气息。修真界侦探破案现场,非经典的传奇,师兄果然有一套。
江怀玉从桌后走来,渊渟岳峙,短短几步路,竟然被他走出一种磅礴不可观的气势。
白衣蹁跹,仙风顿作。只见他有理有据地道:“今日乃五月十六。”
围观者:“……”
崔芙:“所以呢?”
“五与十六相合得廿一。如果我没记错,芙小姐芳龄正是二十一!还不够明显吗?”江怀玉道,“一切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束手就擒吧,真凶。”
今天是五月十六。
五加十六等于二十一。
所以凶手今年二十一岁。
花宵:“……”
蛤蛤,侦探界好像要完蛋了。
第 26 章
“死者身着藕粉裙衫, 而你的绣鞋正正好好是粉色。这说明你早已起了杀心,要将崔翠翠踩在脚下。”
“你使用香兰坊的粉黛,而死者却只买巧丽坊。两坊乃众所周知的死对头, 暗示了你与崔翠翠的关系, 正如这商业竞争般险恶。”
江怀玉说完,冷冷一笑, 等待百姓们消化信息。
花宵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陷入巨大的彷徨,觉得面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世上绝不可能有如此扯淡的推理。
江师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别人能信才怪啊!
她戴上了痛苦面具,不忍再看。却听四周鸦雀无声片刻,转而亮起错落的掌声,将火热气氛点燃!
“精彩, 着实精彩。”
“这推理简直天衣无缝!不愧是通灵神探, 神探归隐埋名这么多年, 委实是屈才了!”
“仙君给我签个名吧!呀呀呀, 啊啊啊太有魅力了——”
江怀玉从容淡定地点头挥手, 深藏功与名:“谬赞谬赞,雕虫小技耳。既然真相水落石出, 还请大家送崔芙小姐去衙门, 不要再耽搁。”
崔芙面若金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她痛苦抱头,跌坐在地:“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接受……”
花宵:嫌疑犯请不要放弃挣扎,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可太真凶了!
唯有虬髯大汉浓眉紧锁, 像两条毛毛虫挂在脸上。他独立思考, 忽然举起了手, 向江怀玉提出尖锐的问题:“我有一问。”
花宵热泪盈眶,果然还是有正常人的。侦探界没有失去希望,这位敢于质疑权威的汉子真是……
“为什么崔翠翠死亡的时候,是反着身子脸着地呢?莫非暗示了:豪门恩怨深似海,唯有另辟角度方可破除虚幻,回归正义。”
江怀玉赞赏道:“不错,你很有潜力。”他回过头招呼花宵,“师妹,你杵在后面做什么?”
花宵张了张嘴没说话。
推理这么离谱,案件竟然呈现出尘埃落定的合家欢氛围,这像话吗?
捧江怀玉的这群人是演的吧!
江怀玉往她眉间探去一指,关切道:“不舒服?分明都渡在我身上了。”
花宵被他的手指冰了下,回过神。她扭头盯向崔翠翠,那残缺的魂体正尝试着往尸体里钻,有种与命运抗争的心酸感。可花宵偏多看了一眼,就一眼,她在崔翠翠嘴角捕捉到一抹得逞的笑意。
电光火石间,她悟了。
江怀玉hold全场时,她以为师兄是福尔摩斯,而她是华生。愚蠢的侦探助手智商略低于凡人,所以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理解大侦探的超高强度思维。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是柯南,而江怀玉是毛利小五郎。师兄奇葩且错误的推理,不过是给她一个阶梯,让她展现真正的技术。
这虚伪的合家欢结局还有反转!
于是,花宵叫停了众人的高谈阔论。她庄严地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在剧情中毫无嫌疑,却在关键时刻露出得逞笑容的——崔翠翠。
“真相往往隐藏在事情内部。凶手并不是崔芙,而是崔翠翠自己!这,根本不是他杀!”
众人皆愣,露出困惑神情:“花小仙师,你为何指着尸体上方的空气?哪里什么都没有。”
江怀玉道:“他们看不见的,你要把推理过程合理化。比如这团空气共有金水土三种灵元素,正暗示了凶手身份,即崔三小姐崔翠翠。等等,凶手怎么就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