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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YQX独家】他们难道都是主角?作者:云取-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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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环顾周围,发觉手上有样沉甸甸的物事,定睛一瞧,原来是方才拿的大捞网,足可以蹲进去一个成人。

        这就是天意吧。

        家仆昂首阔步,将大捞网甩进池塘,奋力挥着木杆,终于把大夫人捞了回来。

        大夫人早已不复慵懒从容,整个人惊慌未定,冰冷的池水从头灌到脚,使她看上去像一位无能狂怒的水鬼。油光发亮的乌发如海藻贴在后背,遥遥看去,似乎许多凶相毕露的手掌,攀附在女人的肩头。

        “见鬼……但……”

        “夫人?”

        大夫人回过神,很快熨平脸上的惊怒。她斥责了家仆几句,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湿透的衣裙与地面撕离。

        她左右环顾,发现没人瞧见她狼狈,这才稍稍放心。然而没安宁多久,忽又疑窦丛生。

        方才她觉得背后忽来凉意,脊骨一软栽进了水塘。那寒意不似寻常,她甚至不敢去多想。

        从水中拔出脑袋的时候,只有家仆在岸上。他手里拿着大捞网,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才抵达现场,没见到别的人。

        见鬼!但……

        鬼。

        大夫人心中暗恨,涂满豆蔻的长甲扎进肉里,面上却不显。吩咐家仆道:“今日之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如果我听见哪位姨娘的院子里传出来不好听的……仔细你的脑袋。”

        家仆以为自己义仆救主,好歹该得些赏赐,谁知道正触上夫人的霉头,反而讨了骂。

        做人难,做仆人更难,做阴晴不定主子的仆人,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踩钢丝。

        钢丝行者愁眉苦脸,揣度主子心思:“大夫人还有吩咐?”

        “那个乘虚道人的徒弟,叫什么……啧。就那个白头发的小仙师,把他找回来。我总觉得宅子里阴得紧。”

        见家仆呆愣着没动静,她扬起眉毛,“还愣着?”

        “是!”

        寒风拂过,大夫人打了个寒颤,牙齿直咯咯响。她羞恼地别身回房,丝毫没有注意到,暗中潜伏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花宵从阴翳处现身,面上蕴了一抹洞悉的笑容。

        她身处江怀玉的魇境,拥有了阴阳眼视角体验卡,这叫什么?这叫开挂般的爽。

        天底下的怨灵幽魂,奇闻诡事,全都无所遁形。

        传统的侦探故事:案发,侦探到达现场,侦探寻找线索,侦探抽了一地的烟头,以彰显他所面临的困境。

        至于现在嘛……

        问问不就行了。

        花宵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跳到池塘边,侧倾着半个身子,对死者本人笑吟吟道:“杜小姐,是吗?”

        粉裙女子霍地转头。她羸瘦清减,下巴很尖,眼睛在巴掌小脸上格外【创建和谐家园】,一如黑洞洞夜色里的两盏灯。整个人笼着一道影,形销骨立,好似一阵风刮过就能将她刮走。

        事实上,确实如此。

        风吹过的时候,她腰部以下半透明的部位随之而散,等到风停才回归到魂前。

        她是鬼。

        杜小姐的鬼魂盯着花宵,眼睛大而明亮,好像在和两盏灯笼说话。

        还不待花宵继续开口,却见杜南雁身旁窜出来几道漆黑的影子。小巧而毛茸茸的,却在顷刻间暴涨出巨大的威力,几乎令她耳边失聪了片刻。

        黑影幢幢当头罩下。

      第 12 章

        日月无光。

        寒凉的气息在周围游走,花宵不得不抽身向后一跃,躲避突如其来的袭击。

        她没敢提剑。

        杜南雁的魂体看着太脆弱了,若是不注意间伤到,就失去了如今最重要的线索。毕竟,有谁会比死者本人更明白真凶呢?

        如此一来找到真凶,方能将江怀玉带离魇境。

        她闪躲着黑影,身段柔软灵活,见缝插针地往杜小姐身上丢净化诀。

        对方身上那些黑影张牙舞爪,十分难缠,此刻她身处魇境无法调动周围灵力,多费了许多功夫,不禁在心底暗暗骂了声。

        生人化鬼,哪里来这么大的攻击力?其中必有蹊跷。

        总是遇到这种事,江怀玉运道果真差极。

        终于,在花宵持之以恒的磋磨下,院落的色调亮了些。

        对面的人似乎也清醒了些,盯了掌心片刻,似是费解地讷讷:“你为什么看得见我……你是来抓我走的吗?”

        她生前一身病骨,瘦得几乎脱相,此时因伤怀而瑟瑟,像风雨中的一株素花。这样看,竟是与方才黑影缠身的模样相背。

        花宵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视力好。”

        杜南雁看着她,她也看着杜南雁。

        黑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居然死而复生,阴寒之气瞬间充斥着整个庭院。晦暗的鬼手张狂舞动,无差别袭击向光明下的生灵。

        杜南雁没有伤人的意思,但她发现力量正在逐渐脱离控制,一寸寸向外蚕食人间的温度。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导她的神智,往最不可测的深渊堕落。

        她头痛欲裂。

        即将失控之际,杜南雁肩头上传来一道温暖而舒缓的力,按耐住她的无措不安。

        搭在她肩头的手纤长白皙,指节上覆着一层薄剑茧,和煦的灵气向灵池涌入,抚平心上郁躁。

        杜南雁茫然抬头。

        花宵正对她微笑:“别难过,你看你一难过,偌大的院子都暗下来了。多笑笑,运气才会好。”

        ……

        ——多笑笑,运气才会好。

        这话李四曾对她说过。

        刚认识李四的时候,花宵初到异界,浑身都竖着融入不了的尖刺。

        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辨别东西南北。再伸手伸腿,去够院中树上的枣。一个不注意,枣便哗啦啦地落了满头,惹来背后人的笑话。

        李四喝了些酒,眼中氤氲了昳丽的雾。许是看出她心思,并排坐下问:“为什么不高兴?”

        他问这话的时候,恰有风吹过。白衣剑修举起酒壶,在白裳迎风翩飞之中,与晚星碰了碰杯。

        花宵随口道:“太倒霉了。”

        “那就笑。”李四斜睨来一眼,“笑声足够大,能赶走世间不如意。多笑笑,运气才会好。”

        ***

        风止,偃旗息鼓。

        杜南雁咬着下唇,不愿与花宵对上视线。在这番交斗中,这位从未真正踏出过青州的姑娘恍然明白了些事。

        她死了。

        她已经是个亡魂。

        作为一个魂灵飘摇太多天,她的想法日益混沌,到最后自己也厘不清楚。只知道她被困在府中,不论如何都走不出那扇庄严而陈旧的门。

        杜南雁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待到滴落下去,也没有看见地面上任何水花。她终于确信了方才所想。

        青州杜府,南梁鼎盛之家。

        杜南雁作为庶小姐,是府中最不受待见的那个。母亲去得早,来不及给她任何庇护,杜南雁打小在夫人姨娘的冷眼下长大,养成了吞吞吐吐的怯懦脾性,好像谁都可以拿捏她一把。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杜南雁爱看书。不是寻常人家小姐看的话本传奇,而是舆地类别的书籍。

        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她向往外面的河山,盼望着有天能离开青州,见一见书中描绘的名胜天地。

        然而杜府的门太小太紧,不容杜南雁出入。作为府里的小姐,她虽没有什么地位,但教养不能少。

        刘夫子就是杜府给她找来的先生。知书达礼,通读五经,讲起圣贤时口若悬河,给一个闺阁女子开蒙,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夫子的教习乏味。杜南雁每每在课堂上走神,会偷偷用手掌掩住眼睛,阖上双目,幻想自己遨游在名山大川之间,与日月星辰做伴。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呢?她多想走出去,看看风光与书里描绘有何异同。

        可是她天生身体差,走不动太远的路,杜府也绝不会允许她离开青州的;先前祭拜西青山狐仙庙,已是她离家最远的一回了。

        刘夫子用柳条抽了桌子,不悦道:“小姐,学点好。正上着课,你闭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杜南雁猛地一惊。祸不单行,她藏在课本下的书掉到地上,被刘夫子眼尖地瞧见了,伸手夺了过去。

        “不入流的东西,小姐平日就看这些?”刘夫子冷笑道,“女诫女训都读通了吗?女红会做了吗?好好的姑娘家,净不守规矩。”

        刘夫子把话说得难听,杜南雁却不恼。她知道,夫子只能给她一个女子讲学,心中郁郁不平很久。自从前些年儒道大能逐一陨落,儒士在凡人界的威望,可谓是大不如前。

        她细声细气地解释:“这是父亲旧书房里的书。我瞧着有趣,就读了几页。夫子,你懂得多也走得远,或许去过青丘。那里真的有狐妖吗?和我们庙里的狐仙人,说不定是出自同一族呢。”

        刘夫子皱着眉,到底没继续责难她:“西行南下,几日的路程,我不曾去。”

        杜南雁想了想,突然说:“那等我去看过之后,回来讲给夫子听。”

        她语气很认真,刘夫子不禁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哼了声,不再议论她看闲书的事情,心里浮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

        不曾见过牢笼顽固的人,才总抱有挣脱的妄想。

        许多天后,杜南雁在树下临时搭了台子绘图纸。冷风袭来,她打了个喷嚏,手一哆嗦推翻砚台。

        她回过神伸手去捡,却抓到了一团毛茸茸、黑漆漆的东西,在她掌心前蠕动。

        她好奇心使然,捏了两把黑毛团。毛团忽然间炸开,溅了她一身的墨点子。而后诡异地扭曲起来,身上冒出又青又白的烟。

        杜南雁:“?”不对劲。

        青烟散去,竟有男子显露身形。他一袭红衫,眉眼风流,衣衫上被黢黑的墨水沾染了一大片,这让他瞧着显出几分羞恼与失措。

        杜南雁长在闺阁里,见识不多,险些惊叫出声。多亏她性子内敛,习惯了在人前默不作声,生生把惊疑咽回了肚子里。

        男子垮着脸,狐眼冰冷地落在她身上:“就是你?”

        “什、什么是我。”

        “来庙里求愿的凡人。”胡不归将她上下打量,“我翻了求愿簿三天三夜,才翻出来一条不那么讨厌的。原是个小丫头。”

        胡不归的话没头没尾,但杜南雁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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