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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笑着,倒是嗔怪道:“你这孩子,倒也不害臊。”
服了药,老夫人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众人便也回了个自院中歇下。
暗青色的香烟袅袅升起,空气带着如雨后带着水汽的百花齐放的香味,馥郁又沉醉人心,令人放松了心神,不由得轻易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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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十六年。
树影斑驳,微微摇曳,城西一宅门半掩,但见满目的荒烟蔓草,木质半朽,锁钥锈蚀。须臾,从内里走出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姑娘。
那姑娘走出宅门后,伸手理了理衣裙,似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整理完毕,复又抬脚往西走去,行至拐角处,一旁的丫鬟环视一圈四周,朝姑娘点点头,两人旋即拐进巷子里。
丫鬟手心冒汗,神色异常,面带几分犹豫与几分不忍,担心道:“姑娘,这张妈妈,可信吗?姜国公府该是不那么容易进。”
李襄月拢了拢鬓角碎发,“我亲自向姜芫举荐,她怎会不应。不过一个厨娘,她还是能做主的,至于老夫人那......”她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又道:“姜芫开口,别说一个厨娘,便是掌勺的主厨,也是二话不说给换了。”
丫鬟盯着手里的药包,仍是顾虑重重,“可若是这张妈妈被人发现,姑娘您可就完了。”
大风卷起,李襄月突地笑出声来,被大风卷得多增几分可怖,“这药无色无味,主温补。你没听姜芫说,她家老夫人爱吃羊肉。这药啊,什么都好,独独不能与羊肉同食,一旦与羊肉同食,便成了毒药。”
李襄月抬起头来,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愈发凌乱,她继续道:“且老夫人前几日刚晕了一次,张妈妈入府后,只每回加点末末,一回两回,自然无碍,留不下任何蛛丝马迹。但这药性一点点渗进心肺,等到发现,也于事无补了。”
闻言,丫鬟拿着药剂的手指一僵。
李府人人只知丘姨娘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却不知她的外祖家是当地有名的大夫,喜欢云游四方,广施善手。丘姨娘得了天赋,精通医理,若不是嫁到李家为妾,此时应是在江南继承外祖的医馆。
嫁人后,李广很快对丘姨娘没了新鲜感,丘姨娘低三下四惯了,也不争,关起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见女儿对医书感兴趣,便也教了李襄月一些。
谁知李襄月偷偷将丘姨娘放在箱底的《西域毒经》给拿走了去呢。
丫鬟见李襄月下定了决心,她自小就伺候李襄月,知道姑娘绝不似对外般温顺,向来是说一不二,没人能改变她的心意的。
天色渐渐阴沉,两人的身影于巷中渐渐淡去。
此事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丫鬟整日里惶惶不安,直到见张妈妈顺利进了姜国公府,姜老夫人对张妈妈那一锅炙羊肉赞不绝口,才微微安了心。
姜国公府,老国公夫人的身子愈来愈差,隔三差五地晕一次,太医们都来瞧遍了,却只说是年轻时身子留下的亏虚,怕是回天乏术了。
一时间府里气氛凝重,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可这丧仪,已是开始备起来了。
元熙十八年,姜国公府挂起了丧幡。
两年间,国公府失了最为宠爱的二姑娘,又去了最为敬重的老夫人。
灵堂内哭声压抑,似是悲痛到哭不出声来了。
只下方跪着吊唁,身着一身素白吊唁服的李襄月,嘴角勾起一抹不为人察觉的笑。
可惜了,姜芫已经死了,没能亲眼见到她家祖母,是如何痛苦地走了。
证实
这样离奇的梦境,彻夜萦绕着姜芫。姜芫忽然心口骤疼,立即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伸出双手,四周一片漆黑,透过窗外清浅的月光看到自己隐隐颤抖的双手,抑制不住的脊背发凉。姜芫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去回想着刚刚梦境中的每一幕。
李襄月?
又是李襄月?
为何她偏偏就是阴魂不散?
姜芫呼吸急促,紧紧地握着双拳,一张小脸早已变得通红,此刻恨极了她。她自问从未对不起李襄月,可她为何,连自己死了都不放过祖母!
稍稍冷静下来,又不禁开始怀疑,这梦境究竟是事实,还是因为昨日见了祖母晕倒,心里紧张所致?
姜芫倚着枕头,完全沉浸在思潮起伏的浪潮中,睡意全无,就这么眼睁睁坐到了天亮。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丫鬟们从廊前垂步而过,到了屋外,徐嬷嬷略微抬手,身后的丫鬟们自发分成两排。绿意轻轻推开房门,丫鬟们旋即鱼贯而入。
“姑娘,该起了,已是......”
徐嬷嬷走进内室,轻声喊着,正想着今日姑娘又该如何赖着不起了,连哄人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却见姜芫不知何时已经起了。
正呆呆坐在床榻上,双眸失焦,不知在望向哪。
绿意慌忙加快了脚步,走近看到姜芫眼下的乌青,着急道:“呀!姑娘这是怎么了?昨儿可是没睡好?”
耳畔传来声音,姜芫缓缓侧头,瞧见绿意一脸的慌张,定了定心神,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无事,梦魇罢了。”
这可把徐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探了探姜芫的额头,又摸了摸姜芫的小手,触手只得一片冰凉,徐嬷嬷忙道:“哎哟我的姑娘,您这是几时醒的,怎得不把绿意她们喊进来。哎哟这小手凉的,可是受凉了?怎的好端端魇住了,现下可难受?可要唤府医?”
又想到姜芫那副不愿喝药的样子,也没等姜芫回答,直接挥手喊了一个丫鬟进来:“快,你快去喊府医来一趟。”
丫鬟道了声是,马上便要去了,却又被姜芫喊住,姜芫拉住徐嬷嬷迫不及待就要去喊府医的手,软声道:“嬷嬷,不必了,真不必,我真没事,不过做了个噩梦而已。”
徐嬷嬷狐疑看她一眼,见她确实只像是被吓住了,又去探了一遍姜芫的额头,上上下下盯着姜芫看了半晌,问道:“真无事?”
姜芫撒娇地抱住了嬷嬷的手臂,“当真没事,嬷嬷给我备个丰盛点儿的早膳,有燕窝粥最佳,我便马上好了。”
见姜芫坚持,徐嬷嬷便也顺了她的意,挥了挥手又让丫鬟下去了。
早膳过后,姜芫立马便让织夏去查了凝辉院的张妈妈。
“张妈妈?”织夏疑惑道:“这张妈妈不是姑娘前几月向老夫人举荐的厨娘吗?”
姜芫点头:“是她。”
“可是她有不妥?”
“暂且还不知,我只需你查清张妈妈在国公府外的住宅在何处。”姜芫思纣片刻,又道:“以及她的家人,也一并查了,看看是否和李府有关系。”
想到昨日,织夏忽然福至心灵,“姑娘是怀疑张妈妈和昨日老夫人晕倒有关?”
姜芫又摇头,“还不知,你先去查,尽快将消息带来。”
织夏心中大惊,领了命马上便去了。
见织夏那着急的样子,姜芫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将她喊回来,“你说说你从小跟着我,怎没把我的半分稳重学去。”
织夏:......?
她家姑娘,确是病弱娇贵,何时和稳重沾边了?
“唉,快去吧,悄悄的,别打草惊蛇了。”
“......哦”
张妈妈家里人口简单,不出一个时辰,织夏便将消息带来了。
织夏一路迈着稳重的步伐,直到进了如意轩,这才小跑了起来。
“姑娘,查到了。”
姜芫正靠在贵妃榻上看着诗集,可看了半天,眼前的一行行字好似会分/身似的,模糊成了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进。
“唉。”
这时姜芫起来后叹的第六口气了,绿意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姑娘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思虑重重的。
正此时,织夏激动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绿意只听“啪”的一声,正循声望去,一道人影便从自己身边掠过了。
......
她家姑娘,什么时候这样身手矫健了。
“张妈妈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在进国公府前经营着一家茶馆。大儿子已经成婚了,娶的是西市胭脂铺子掌柜的女儿,但二儿子,”织夏顿了下,皱着眉道:“听说二儿子半年前在赌坊输了一大笔钱,张妈妈连茶馆都盘出去了,还是还不够。后来不知为何,又凑上了剩下的六百贯。”
绿意惊得长大了嘴,“六百贯?张妈妈如何凑得齐六百贯?”
织夏摇摇头,“不知啊,似乎是从亲戚那借的。许是因为这样才进了我们府的吧。”
姜国公府对丫鬟小厮向来大方,月银在所有国公府中最为丰厚,府中三房又相处地几位和睦,因此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尽办法进他们姜国公府伺候。张妈妈若不是姑娘亲自开口,还未必能进得来。
想到这,织夏只觉得人心怎会这样坏,“姑娘,这张妈妈明明从前是开茶馆的,李姑娘为何骗您说是她外祖家从前的厨娘,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难道这张妈妈是李姑娘安排进来害老夫人的?”
绿意心道,该不能吧?她们姑娘对她多好啊,可是把她当好姐妹对待的。怪不得姑娘前两月慢慢疏远了她,姑娘聪慧机灵,定是早就看出她不对劲儿了。
姜芫冷笑一声,可不是吗,张妈妈如何凑齐的这六百贯,李襄月的外祖是江南有名的布商,自然是李襄月替她清了债务,好让她为自己办事。
李襄月又为何要骗说张妈妈是她外祖家的厨娘,自然是为了,让张妈妈伺机而动,害祖母。
她从前这样相信李襄月,不过一个厨娘,又孤苦伶仃的,自然能替她安排。
原来她不是只害了自己,一早就谋划好了要害祖母。
“张妈妈以前住在哪儿?”
“城西亭罗巷内。”
城西。
姜芫闭了闭眼,快步走到了妆奁前,压抑着心中想要将她撕碎的怒火,冷声道:“替我梳妆,我亲自去一趟。”
亭罗巷是京城里地价最低的一片区域,因此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街道,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踏风而来,车轮碾过地上的枯枝,几片枯叶追逐着马车向前,而后缓缓停在巷口前。少顷,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白皙纤弱的女子。
虽有面纱遮挡,周身清绝如月宫仙子的气质仍是溢散了出来,少女微眯着眼,站在巷口打量着整条小巷,半晌,似是对巷里嘈杂脏乱的环境不满,轻蹙着柳眉,复而又微微叹了口气,似是下了决定。
清风几许,带着几缕花香,整个杂乱的巷子一瞬间都清新了起来。
“将马车停去别处,我们走进去就好。”
姜芫蹙着眉,又盯着巷子看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脚朝巷内走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姜芫走到了织夏所说的那个位置。
一只蜘蛛攀在结于大门左上角暗处的一张罗网上,半朽的木门,锈蚀了的锁钥,满目的杂草灰尘。
若是方才在巷口姜芫还能骗自己是巧合,毕竟自己或许曾经经过这个巷子,一闪而过的巷景或许不知不觉中存在了脑子里,可这样荒凉的住宅,她绝没有来过。
此时此景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给磨灭了。
姜芫心绪复杂,真正证实了,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狠毒。
原来她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瞎。
“姑娘,姑娘。”绿意见姜芫一动不动地盯着将朽未朽的木门,眼中渐渐迷茫,不由担心地喊她。
可姜芫仍是未动,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