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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淡声道:“马车上备个软枕,带路吧。”
邱琎看了一眼带着帷帽的姜芫,虽看不到脸,可光是周砚贴心扶着姜芫腰上的手,邱琎心下便已明了。看来誉世子与世子妃感情甚笃,忙点头道:“都已备好了,请随下官来。”
到了知州府刚好是午膳时分,知州府早便备好了丰盛的午膳,见人一到,忙张罗着布菜。姜芫不愿给周砚掉面,强撑着多用了几口饭。
周砚给她喂了一杯水,柔声道:“吃不下便不吃了,不必勉强。”
坐在严济远身侧的是知州夫人戚氏,戚氏一张圆脸,眉目温柔,与严济远严肃的性子大相径庭。
见状,戚氏弯着眼笑了笑,道:“世子对世子妃真是体贴。”
姜芫敷衍提了提唇,算是回应。
“世子妃连赶了几日的水路,晕船之症怕没那么快消。妾身长在鱼米之乡,有些偏方,世子妃若不嫌弃,不若一会儿服上一剂草药煎的药汤,再睡一觉,起来也就无事了。”
姜芫点了点头,“多谢严夫人。”
周砚却道:“严夫人送去我们院中去便可。”
这话可是透着满满的不信任,戚氏的嘴角僵了一下。但毕竟相交不深,谨慎些也是情理之中。
“妾身一会儿便将草药煎好亲自送去。”
用完膳,天色尚早。
周砚陪着姜芫午睡了一刻钟,待她睡熟,便起身去了前厅。
前厅,周砚冷着一张脸坐在上首。
严济远差人抬来一个木箱子,又命人打开它,道:“这是禾州的开支账册,已是重新整理过,绝无半分瞒报。”
他拿出一卷泛黄的账册,递给周砚,再道:“这是朝廷播下的赈灾款项的所有开支所在,每笔皆记录在册,请世子过目。”
行为举止十分坦荡,没有半分心虚。
周砚看了一眼那箱子,道:“这箱子看着成色尚新,是知州府为收纳账册新添的?”
严济远道:“是下官从淮阳带过来的。”
闻言,周砚掀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见周砚随意先翻看了一下账本,邱琎几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唉声叹气道:“此次水灾来得突然,水监司本已算好了灾情预警,可谁知这两日天气骤变,连着下了两日暴雨,导致陵沛县水位高涨,竟倒灌进了县城内,实在是天灾难防啊。”
邱琎又道:“眼下山路泥泞不堪,工部尚书已提前到了,世子不如歇个两日,待世子妃缓过来再出发也不迟。”
“不必,世子妃留在知州府,明日便备好人手出发。”
“诶,好、好。那下官这便去准备。”
两人打揖作礼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周砚看着他们退下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回若说是天灾,也的确不差,可禾州地处盆地,崚沛县更是地势低平,最易被淹。为防洪水倾袭,早便拨下巨款修筑防洪堤。整条海堤长达近百公里,经至多州。崚沛县正好处在海堤的正中位置,若是沦陷,沿下几州只怕都不能幸免。
更何况钦天监早便算出今年恐有洪涝之灾,因此早在去年便已开始加固河渠,还在海堤的后方挖了一条备堤河,如此种种,皆是为了以防万一。
此次暴雨虽大,可更大的暴雨不是没有过,却不曾出现决堤的现象。
周砚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赈灾的账册整理好,冷笑了声。
真是怪不得能立马将账册交出来,这每一笔每一账,皆是滴水不漏,全无破绽。
这本账册完美的,像是一本任人欣赏的工艺品。可越是完美,就越是有猫腻。
周砚喊了张何进来,沉声吩咐道:“暗中盯着邱琎和严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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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府主院内室。
戚氏为严济远斟了一杯茶,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按着他的太阳穴,“老爷近来着实太累了些,今日誉世子也到了,老爷终可以轻松些许。”
严济远用杯盖轻轻拂去茶沫,嘬了一口,没接这话茬,道:“世子妃可喝下了你煎的草药?”
“喝了,已睡下了。”
严济远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世子妃身份贵重,千万好生招待着,万不能在我们府中出了差错。”
戚氏柔声笑道:“老爷放心。”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微风吹过,雨珠倾斜,像一张细密的大网,将姜芫笼罩在无边的梦境中。
晚风习习,一身形瘦削的男子踏着杂草夹道的甬道穿过,走到尽头,是一座古旧的庭院。
男子在门前停下,左右张扬片刻,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树下荒草萋萋,窗楣上落满了细碎的灰尘窗纸破损,一片萧瑟之景。
桌前还坐着另一名同样瘦削的男子,乍一看,两人长相一般无二,竟是对双胞胎。
进门的男子阂上门,快步走至桌前坐下,粗喘着气,端起桌上的酒壶就猛灌了几口烈酒。
“咳……咳……”男子深吸好几口气,脸上全是惶惶之色,“哥,他可和你说了这事?”
“说了,此事若成,我们兄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怎么想?”
“我只觉得害怕,成了自然是好,可风险实在太大。若起洪水,只怕沿下几州皆会被淹,尤其是最近的崚沛县,哥,我们谷氏的宗祠还在那儿呢,若真有意外,我们岂不愧对老祖宗?”
说话者正是重修河渠,负责淮阳县到崚沛县路段的路长谷榕。
谷榕后怕地说完,却听他的双胞胎兄长谷聿道:“你怕什么,天灾【创建和谐家园】,若真到了那一天,也未必是这一条河渠就能挡住的,更何况哪来这么多天灾。那可是金矿,若伤了矿脉,那才是巨大的损失,你好不容易当上路长,怎么眼界还狭小起来,你听我的,放心去做便是。”
冷风吹过,泛黄的树叶飘离枝头,和漫天的尘土一同席卷而下,零落满地。
谷榕咽了一口唾沫,思忖许久,最终仍是咬牙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将这一段的宽度缩紧几公分,不会出事的,不会。
河渠的修筑在不知不觉中,便已偏离了设计好的图纸。
然而工人却并未有任何发觉,他们都是按着图纸施工,哪能想到,图纸已被谷榕重新换过,早已不是原来那一份。
一连七月,河渠终于修建完毕。
谷榕提心吊胆地又过了一个月,见风平浪静,这才将悬起的心放下。
河道已成,接下来的,便是开采这座金矿。
想到不日后的腰缠万贯,荣华富贵,谷榕做梦都在笑。
然这一夜起来,他心里最不愿也最害怕的洪水,竟是真的到来了。
旁人或是不知,可谷榕却心知肚明,此次洪水,问题大半就出自这条新修的河渠。
谷榕瞬间慌了心神,恐慌地找到谷聿,双膝都软了,“发大水了,哥!真的发大水了,完了,我们完了……”
谷聿沉着张脸,心里已是有些着急,但还是尽力冷静下来,冷声问他:“严知州的给你的那张图纸,你可烧了?”
“没、没,还在!”
谷榕踉跄跑到屋内,一阵翻箱倒柜,将那份发皱的图纸拿了出来。谷聿举着火折子走了过来,下一瞬,手中的的图纸便成了一把灰烬。
是,只要把这份图纸烧了,即便查到他这,口无凭证,也没法定他的罪。
再不济,还有严知州,若他过河拆桥不帮他,他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端倪
行人稀少的街道, 满目的雨丝飘落,脚下发出的声似乎也带着粘滞。
谷聿兄弟二人并未走正门,而是绕了一圈,从知州府的小门入了府。
推开书房的门, 严济远正对着底下人递上来的灾情汇报垂首沉思。
听见推门声, 严济远将案卷放下,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们坐下。
谷榕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开门见山道:“严知州,我们兄弟二人为你做事, 如今天灾【创建和谐家园】,知州该不会过河拆桥,把我们当做弃子吧?”
严济远神情依旧严肃,一如往常,他道:“这话说得不对,朝廷要修缮河渠, 本官按着上头的吩咐将施工图纸交由你们,如何施工, 皆是你们自己计划安排,与我何干?”
“那图纸分明是你给我的!若不是听了你的唆使,我如何会将河道缩短,以至于如今酿成大祸!”谷榕没想到他竟真想着过河拆桥, 额上暴起了愤怒又无措的青筋。
“那图纸何在, 可有凭据?”
话音甫落,连谷聿都微微急了眼, 道:“鱼死网破的道理知州想必不会不知, 知州如此作为, 是真当我们兄弟二人是泥人捏的?”
严济远眸子盯着他,仍然问:“本官只问你有是没有。”
谷榕面色铁青,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便揪起他的衣领,狠狠瞪着他,怒道:“你早猜到我会将图纸销毁,你好置身事外,让我们兄弟为你背锅!”
严济远任由他抓着衣领,表情没有任何的起伏,只讥讽地扬了扬眉,讽他们道:“既已没了对证,你们还有何可怕的?你们还曾将这份图纸复刻过一遍?”
一语点醒梦中人,谷榕兄弟二人骤然缩了瞳孔。
是这个理,坍塌的是堤坝,除非那人神通广大,否则如何会想到竟是上游的河渠出了差错。
退一万步言,即便查到他们身上,施工的图纸已被他一把火烧了,要查他们也有那份没被改动过的图纸。无凭无据,如何会定罪到他们身上。
谷聿抿唇不语。
而谷榕心里想的却是,他还的确将这份图纸重新复刻过了一遍。
见他沉默,严济远拧了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还真复刻过?”
谷榕太阳穴一跳,沉声摇头,“并未。”
“那便无碍了,若查到你们这,你们只需将正确的那份图纸交给他们便是,开道验渠费时费力,他们定不会想到这关卡。”
两人偷摸着进了知州府,又偷摸着离开。
回去途中,谷榕还是不太相信严济远,仍有些忧心道:“我们可需去避避风头?”
谷聿当即拒绝:“不可,若真走了,岂不是坐实你心中有鬼,才要心虚避开?”
看着谷榕六神无主,一副转不过弯的样子,他抿唇想了想,低头看着他右手小指上的那枚黑痣,道:“若官兵来查,便由我出面,你装成是我就行。”
谷榕嗡了嗡唇,呆滞地点头称好。
六月的禾州,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崚沛县地势低,几乎已完全被洪水淹没,仅仅半月,农田全被冲毁,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人数高达上千。
水患愈演愈烈,若再这样下去,明年的收成无望了不说,朝廷财政也该撑不下去了。
然朝廷派官员赈灾,数法并用,仍是没法解决。
河堤修了塌,塌了修,无止尽一般。
没了办法,朝堂官员深知此次洪灾必是损失惨重,便开始互相推卸责任。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乌烟瘴气,各部各派明里暗里地挖苦讽刺。
启康帝坐于龙椅上,面色冷寒,底下没有参与争吵的官员也是各个缩起脖子,一时不免有些怀念誉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