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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的是你另一个名字。”
这句话亦没什么起伏,没有威胁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甚至有些淡漠。
但看薛子游的反应,这句问话,似乎必须要回答。好像有一双沈元夕看不到的手,强迫着要他低头。
“我就叫……薛子游。”薛子游咬着牙一字一顿强撑着说出这句话。
很快,三殿下收回了注视,薛子游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呼吸着,脸上却满是愤懑。
他感觉到了差距,难以跨越的差距。
沈元夕抚着他的背,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把三殿下这尊“佛”送走。
“沈元夕。”三殿下吐出三个字,语气温柔。
沈元夕抬头,恰撞进那正注视着她的血色双眸中,那双眼睛漂亮极了,此时蕴着点笑意,敛着艳光,正望着她。
“明亮的地方,更暖和。”他指向正门的方向,“晚上乱逛的孩子,从正门回家,能让家中焦急的长辈安心。”
沈元夕眼睛都要睁累了,她呆立了好久,一不留神就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啊?怎么知道的名字?”
她记得自己没对三殿下说过名字。
三殿下微微抬眉,又是一声轻笑。
沈元夕想了起来。
夜鸢的脑袋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元夕敬叩。
三殿下见过她的字……原来如此!当时他手执夜鸢来回比对,就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听他的。”薛子游哑着嗓子说道。
沈元夕点了点头,扶着薛子游绕向正门,三殿下又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步伐轻如雪花落地,没有脚步声,只有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元宵!”刚走到正门,王拂从台阶最上方一步跃下,“我让左校尉带人去找你们了,没碰上吗?”
沈元夕摇头。
“出了什么事吗?”王拂弯腰悄声问。
沈元夕想了想,摇头,只不过给了王拂一个眼神,示意他向后看。
王拂看向他们身后,阴影处默默走出一个身形鬼魅似的银发美人。
王拂僵愣片刻,手虚握抬起,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三殿下?”
沈元夕舒坦了,见多识广的拂叔也跟她初见三殿下时一样,是这种犹犹豫豫的语气,看来自己当时的反应,也不算出丑。
王拂很快就明白过来,郑重一礼,“多谢三殿下关照这两个孩子,他们初到京城,不懂规矩,让三殿下费心了。”
王拂这头应付着,手背在身后挥了挥,让他们回府去。
沈元夕不敢看三殿下,低着头飞快屈了屈膝盖,拽着薛子游逃似的跑回了将军府。
一直到内院,才敢出声喘气,又烦闷自己刚刚“道谢”的太过敷衍,三殿下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
“子游?”沈元夕张开手,在薛子游的眼前晃了晃。
薛子游回神,沉着脸道:“我没事。”
“真的吗?”
薛子游带了点笑,安慰道:“没事的,姐姐。”
三殿下静静站在将军府外,王拂的笑渐渐挂不住了,不懂他为何还不走。
“三殿下?”
他焦急万分,恨不得拉个老华京人问一问是哪里没做到位,传闻不是说,三殿下把迷路夜游的人送回家后就会功成身退,默默离开吗?
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空荡荡的街上马蹄声响起,沈丰年应酬完京防营的宴请,回府了。
王拂突发奇想,该不会是两个孩子在外得罪了三殿下,这位殿下要等孩子们的父亲回来告状吧?!
不至于吧,三殿下都要三百岁了,就这么点肚量……王拂神色古怪地看了三殿下一眼,跑了题,又想:不过三殿下这副样貌神情,看起来连二十都不到啊。
沈丰年下了马,第一眼就看到了杵在小雪中的三殿下。
“……三殿下?”沈丰年先是不信,而后一喜。
这可是恩人。
沈丰年大步走去,刚要开口,忽然眼前风雪旋起,眨眼间,三殿下不见了踪影。
沈丰年的手举在半空,一脸迷茫,“我醉了吗?”
三王府的乌鸦晚上睡白天起。
它的职责就是每天白天替三殿下收集京中趣闻,等到了黄昏,讲给三殿下听。
十六的清晨,乌鸦睡醒,没有在寝殿找到三殿下,绕着王府飞了一圈,在中花园的同坐亭寻到了懒懒趴在凭栏处,薅草逗池中鱼的三殿下。
“殿下,太阳升起了,该睡了。”乌鸦飞落到他搭在凭栏处的淡紫罩衫上,趁三殿下神游天外,擦了擦自己的小鸟脚。
逐渐发觉三殿下不对劲的乌鸦问:“殿下最近心神不宁,白天不睡晚上不静?是馋血了吗?”
三殿下冷冷斜了他一眼,依然猫似的趴在朱栏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随着他的动作,散开的头发一层层滑落到身前,白天的光线映照着,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更加雪亮,颜色近乎昨晚堆积在池旁树枝上的薄雪。
乌鸦再三的烦扰追问中,三殿下淡淡开口:“我结缘了。”
乌鸦惊的炸毛,翅膀都抖开了,“什么!”
“十八年前,我给自己结了缘。”三殿下语气平淡道。
“在哪里?现在如何?”
“难怪,这几日总无法安寝,血饮也不够滋味,放那么多的花蜜味道也寡淡……”三殿下没有回答乌鸦的问题,自顾自的碎碎念道,“我的感觉是对的,有东西逼近京城……我以为会是幽族潜入的征兆,没想到是我自己结下的缘。”
“真的是殿下结的缘吗?”乌鸦认真起来后,声音异常浑厚可靠。
三殿下嘴角勾起,露出一边的牙尖,轻轻一抵,唇边流出一线殷红。
他舌尖抹去那缕血,光线下眯起的双眼中流转着幽光。
“血的味道不会说谎……”他道,“浸月把我送到大昭,正是因为他在我出生起就已看到,我的生机只会在这里。在此结缘,在此破劫。”
乌鸦点头:“幽主一脉,都能感应到命定之缘,殿下也是如此。那么,结缘的姑娘是谁?”
三殿下舌尖轻抵,温柔说出那三个字。
“沈元夕。”
“沈丰年的女儿?”乌鸦默默震惊后,沉吟,“三殿下看到拜帖那日,一反常态要寻字画提点那姑娘……原是这个缘故。”
“……”三殿下无奈道,“那天我是真的想提点她。”
“殿下现在是在忧思什么?”乌鸦又问。
三殿下不言。
他扔了手中已经玩秃的草穗,起身穿过回廊,檐铃轻动,细碎的声响回荡着。
等走到书房,翻箱倒柜一番后,三殿下掩着宽大的披衫,血色眼眸黯淡了下来,低声碎念:“啊……忘了,我把拜帖退了。”
乌鸦这才知道他刚刚是在找将军府送来的那张拜帖。
乌鸦:“……你是想?”
“沈丰年欠我份恩情。”三殿下语气笃定道,“如此,我让他带着女儿来三王府向我道谢,理所应当,不是吗?”
乌鸦:“可你自己说了,不需言谢。”
三殿下听罢,默默移开书纸堆,躺在了腾出的一小片空地上,静静拉高衣衫,遮住了脸。
乌鸦:“?”
“你不要逃避啊!”乌鸦道,“结缘不易,你再想想办法。”
三殿下轻声回道:“再等等,或许是错觉。”
乌鸦:“……”
原来他自己也还在将信将疑。
只是,凡人或许不知道自己一见倾心种下了情根,但幽族,尤其是幽王一脉,种了情根牵了红线,可骗不过自己。
就算心不知,与爱人血液相融的渴望,无法自欺欺人。
那种渴望与普通的渴望并不同,倾心之后,除了结缘之人,其余的血液,再也无法平息魂魄深处的饥渴。
“渴死你。”乌鸦说。
梯子
晨练结束,沈丰年把枪放在院外,进来看望喝了汤药裹在被子里取暖看书的女儿。
沈元夕从漠北带回了一只奇怪的支书架,可以支着翻开的书,放在床边,窝在床上不必手拿就能看到。
等需要翻页时,就用沈元夕自己盘线做的长勾爪,从被桶里伸出来轻轻拨一下。
沈丰年进来时,沈元夕恰好要翻书。
沈丰年替她翻了一页,声音放轻了问:“好点了吗?吃药了吗?”
“陈嫂熬了汤,喝过后好多了。”沈元夕回答。
她昨晚回来后,咳了半晚,自小照应她的几个年轻小嫂子们天不亮就熬汤煮药。
“没事,你好好歇着。”沈丰年说,“爹跟他们说过了,不想去可以不去,到时候他们找人替你。”
“还是要去的。”沈元夕搓了搓脸,两颊有了点红晕,气色好了些。
她笑起来,大眼睛瞬间成了两道月牙缝,“娘的牌位,我想亲自捧着,就咱们一家,到时候都在。”
“那你就要快些好起来。”沈丰年放缓了力道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塞给了她今年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沈元夕捧在手心举起来,在被褥里暖得热乎乎的手捏着微凉的玉石兔子,翻来覆去看了,不是暗器,只是个普通的玉兔雕,青白半透,镶着两只血红色玛瑙珠作眼。
“爹也会送女儿家的东西给我了?”沈元夕震惊,继而又盯着兔子红色的眼睛看,想到了昨夜那双看向自己的血红眼眸,出神片刻,连忙将思绪拉回来,“有什么说法吗?”
沈丰年搓着手,笨嘴拙舌憋出一句:“你属兔。”
其实是来了京城,想跟其他人家一样,给女儿送些胭脂粉黛,可他总觉得送了,女儿就真的要长大了,自己还舍不得女儿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