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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爷拿着刀的手,一瞬得了自由,立即将刀扔到了一边儿去。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阿爷轰然跪地,竟是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了。
“呵。人人都教我饶命,可人人都不愿饶过旁人的命。”陆威风冷声淡言,嘲讽一笑,而后打横将邱凛凛抱起。
他将邱凛凛抱在怀里,却又怕碰着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竟是喉中哽咽。
段庭之想起平日邱凛凛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陆威风都会立即满足,如今他那样护着的人,被旁人无故伤成这个样子,他必定是恼怒死了。
陆威风抱着邱凛凛径直走出茅屋,唤出七星宝剑,就要御剑而行。
“冷死了,不要御剑。”邱凛凛靠着他,抬头轻声同他道。
“好。”陆威风沉声回应,而后便再无话语,只埋头向前走去。
邱凛凛总觉得他现在有点生气。是在生她没跟他说一声,就离开了的气吗?幽幽的凉气吹在邱凛凛身上,邱凛凛打了个颤。她闭上双眼,又往陆威风怀里钻了钻。
他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他也不会发脾气。
茅屋中的段庭之召出法索,将那阿爷捆住,且同他说道:“您老人家,就跟我们回去一趟吧。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
“好好好,只要少侠留我一命。”那阿爷眼中流下一行泪。
段庭之将椅子上的荣央抱起,手中且握着法索的一端,就要将那阿爷带走。
“阿爷。”坐在桌子旁的小孙忽然开口,喊了声阿爷。
那阿爷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段庭之就先出声,且将他打断。
“你乖一些,待在家里,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你。”段庭之冷着脸,却也平着怒气。
毕竟,稚子无辜。?
第三十九章 吐金蛊虫
陆威风与段庭之将邱凛凛与荣央带回客栈之后,就让方儒去茅屋接回了那个小孩儿,又让赵甘塘和秦妙连夜花重金请了大夫。
邱凛凛毕竟是山神之体,之前受百鬼撕咬,也不过一两天就恢复如初了,现在这伤口虽深,但敷药之后,好生将养几天便也就可以了。
倒是荣央那边有些麻烦。荣央失了好些血气,养养也能回来,但她双臂上的伤口……
大夫只能用绣花针将她的皮肉重新缝起,但她血肉中的筋骨却无法复原。
荣央此后恐怕不能再提刀了,而她双臂之上如蜈蚣一般的伤疤,将会伴随她一生一世。
邱凛凛上完药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双臂被棉布裹得严严密密,却总能渗出些血迹。陆威风坐在床沿,时时给她输些精气止血,亦是一夜未眠地看着她,不让她侧身而睡,压着伤口。
长夜流逝,段庭之将那阿爷与小孙请进了自己屋里,而后便开始了审问。
方儒抱着一盆从茅屋拿过来的蠕虫站在一旁,他看着其中吐着银钱的蠕虫,竟是隐隐叹气。
“那妖虫,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段庭之问那阿爷道。
“就是在那花灯圣典,你们应该都瞧见的。”阿爷回道。
“那只半个巴掌大的檀木盒?”段庭之闻言蹙眉,面露不解。“那一个小盒子怎可能装下那么多妖虫?”
“木盒里只装了一只。”那阿爷看了眼方儒手中的木盆,眼中似有不舍。“这蠕虫只要用足够的人血喂养,便能化成千万只,并且吐出银钱。”
段庭之闻言惊愕,妖虫吐钱?真是闻所未闻。
物宝城的百姓大多削瘦,且面色苍白,难道是因为都养了这种蠕虫吗?
“听闻你们物宝城每七日就有一次花灯圣典,那是不是每一次圣典都会送出一只这样的妖虫?”段庭之又问。
“没错。得了这蠕虫的人,都发财了。少侠,我们爷孙不识字,此前连灯谜都猜不出,这还是我们头一回赢得号牌,且中了这花灯礼。我们穷了几十年,好容易有了这个翻身的机会,等您问完话了,能将那蠕虫还给我吗?我们再也不敢去抓人喂血了,以后我们都用我们自己血来喂!”
那阿爷跪地,哭啼啼地给段庭之磕头。
“此等妖物,于人无益。等我们查清事实,抓住在背后散播这蠕虫的妖怪,就会立即将它焚毁。”段庭之在这些事上,从来都是不顾人情的。
“少侠!少侠!你烧不尽的,物宝城许多人都有这虫子,我求求您了,您先去烧别人家的,好不好?”那阿爷哭喊道。
段庭之不为所动。
“今夜你们就住在这间客栈吧,等事情了了,我便送你们回去。”段庭之起身,却并不将那阿爷身上的法索解开,此番也算是将他们暂时软禁了。
段庭之走出房间,准备今夜先与方儒挤一挤。
方儒抱着那盆蠕虫跟着段庭之出了门,而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锁,将这客房锁了起来。
“花灯节圣典上,给那阿爷奉上檀木盒的谷大善人,跟这件事情肯定脱不了关系。明日我们早些起,且去万宝斋一探虚实。”段庭之同方儒说道。
“司部,我有一点担心。”方儒沉声。“若是这物宝城的百姓许多都喂养着那妖虫,那事态可能会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妖魔作乱,灭了妖就行。妖使作梗,困住妖使便罢。可若是众多凡人都愿意站在妖魔那一边……毕竟法不责众。
而且,百姓喂养妖虫不过是表面‘皮相’,内里究竟发生着什么,属实难以琢磨透彻。这老弱阿爷就敢绑架民女,割肉喂血,那若是换作旁的健壮常人,是不是也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去……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只是,千难万险,我们都应义无反顾。百姓拎不清这其中的长远利害,我们就得替他们拎清。”段庭之翩翩而下一番话,其后拂袖,转身而去。
方儒看着段庭之的背影,没有听见一丝声响,却总觉得他在叹气。
陆威风在邱凛凛身边看守了一夜,直到太阳升起,阳光入窗,他才熬不住闭上了眼。
陆威风也不知自己靠在床边木架睡了多久,只知道他一睁眼,就瞧见邱凛凛正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看。
熹光落在她身上,勾起一层细弱光晕。
陆威风心间微动,直起身子,且离她远了一寸。“你醒了?胳膊还疼吗?”
邱凛凛从床上坐起,同他相对而坐,答道:“不疼了,就是没什么力气,再躺个一天就好了。”
陆威风闻言,稍稍放下了心来。若她真出了什么事,他还真是难辞其咎。他将她全须全尾地带离深山,自当将她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邱凛凛拉住陆威风的衣袖,“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来来,在这儿睡会儿。”
邱凛凛轻拍了拍自己的床榻。
陆威风微愣,而后竟是真的躺到了邱凛凛身边,且小心将她拥入了怀中。
邱凛凛缓缓靠在他怀里,眨了眨双眼,心间忽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有点像陆威风说过的害怕?反正心都跳得蛮快的。
“陆威风,你今天好奇怪啊。”邱凛凛轻声说道。
“就奇怪这一天,以后不这样了。”陆威风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又要睡去。
“可是我想你以后都这样奇怪诶。”邱凛凛小声嘀咕。
段庭之与方儒早起洗漱,且让小二送了些早饭上来。
二人坐在茶桌旁吃早饭,桌上还放着昨夜从阿爷家拿回来的妖虫。
柔软的虫子在木盆里拱来拱去,让人看了就吃不下饭。
“我还是把它拿到一边去吧。”方儒起身,端起木盆,就要转身,却一不小心扯住了桌布,将桌上的茶碗碰掉在了地上。
“砰——”
瓷碗瞬间粉身碎骨。
方儒大惊,赶忙将木盆放在一旁,且去收拾碎瓷片。
许是过于慌忙,方儒竟是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新鲜的血液从他指上冒出。
方儒抬手,一不小心将血滴到了木盆里。
木盆中的蠕虫顿然吸收了方儒的血液,而后竟是吐出了一颗澄黄的金子来。?
第四十章 万宝斋
木盆中的蠕虫顿然吸收了方儒的血液,而后竟是吐出了一颗澄黄的金子来。
“没事吧?”段庭之见方儒划了手,立即给他递了一方帕子。
方儒接过帕子,却是一时无心替自己止血,他将手指悬于木盆之上,又在里头滴了一滴血,只怕自己刚刚是眼花看错了。
盆中蠕虫倏忽吞噬方儒的鲜血,而后一分为二,其中一只生生吐出一颗金粒子来。
“司部,你看,这虫子不仅能吐出银子,还能吐金子。”方儒抬头同段庭之说道。
段庭之只瞧见那木盆之中的雪白蠕虫在碎银之中穿梭爬动,散落在其中的两颗指甲盖大的金子分外惹眼。
段庭之一时间便没了吃早点的心思,俯身端起木盆就朝昨夜那阿爷住的客房走去。
方儒拿着钥匙跑到前头,开了那爷孙客房的房门。
那爷孙还睡着,没有起床。
段庭之一脚踢开客房的门,那爷孙双双惊醒。
“少侠,你……”那阿爷惊吓,与那小孙一起蜷缩到了床角。
“为什么此妖虫还能吐出金子?”段庭之垂下木盆,且将内里情形现给了那爷孙。
那阿爷瞧了眼其中的金银,怯生生说道:“这虫子本来就是食男血吐金,食女血吐银。”
段庭之震愕。
“你们一滴血便可抵过那两位姑娘十滴,就是这样,你们都不愿用自己血喂养这妖虫么?”方儒气急。他又想到昨夜邱姑娘与荣姑娘被抱回来的情形,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们的好意,这爷孙怎忍心随意利用?
段庭之拂袖而去,总散着些生人勿进的气息。妖虫惑人心,必得赶尽杀绝!
段庭之与方儒先从那妖虫的来处——万宝斋下手。
他二人从高墙而入,扮做万宝斋的家丁,四处探查妖虫的消息。
他二人走至前院,忽瞧见数十人排作了两排,从万宝斋之外而来,缓缓走向了前厅。那些人穿着华贵,身材却很是削瘦。
“珍宝阁的老板娘?”段庭之眼尖,瞧见那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昨日去珍宝阁买衣裳,上前招呼他们的不就是那珍宝阁老板娘么。
“司部,珍宝阁的老板娘出现在此处,好生奇怪啊。”方儒说道。
“去看看。”段庭之垂眸,而后缓然后退。
二人走到前厅外的角落,轻功而上,爬上了前厅屋脊,且掀开了其上一片瓷瓦,偷看屋内情形。
谷重坐在主位,刚刚进万宝斋的数十人就站在他面前,那些人的手上皆拿着一本账簿。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人神情闲淡,又有人惶惶不安。
珍宝阁的老板娘站在一行人的最前头,额上冒着虚汗,看起来很是焦躁。
她掀开手中账簿,小声说道:“物宝城东西街珍宝阁三家分店,三月盈利四万七千八百一十二两。”
坐在主位的谷重闻言,轻执起一旁的茶碗,轻嘬了口清茶,而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是不是说了,珍宝阁三月盈利必须超过五万两?”
“东家,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让珍宝阁的盈利超过五万两白银。”珍宝阁老板娘倏忽跪地,连连给谷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