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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理发店那只收录机上播放流行歌曲的时间很少,播放的大多是越剧。
唐青对《情探》这出戏不陌生,知道它是越剧的经典剧目,讲述的是落第举人王魁与名妓敫桂英相遇,结为夫妻。王魁赴京赶考,得中状元后忘恩负义。敫桂英接到休书后到海神庙哭诉王魁罪状,自缢而死,最后判官派小鬼活捉王魁。
七八岁的时候唐青跟奶奶去工人文化宫看剡城越剧团演出的《情探》,小小年纪看的热泪盈眶,痛恨忘恩负义的薄情郎王魁,同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弱女子敫桂英。
“海神爷降下了勾魂的令,
不枉我桂英弃残生,
判官爷你与我把路引,
汴京城捉拿负心人。
飘荡荡离了莱阳卫,
又只见漓水北去,沂水南回,
过青州淄川,点缀着三两个都会。
猛抬头又望见泰山巍啊巍,
日观峰丈人峰如群仙排队,
多少个伤心人在那舍身崖下把命催!
……”
李丽的这一段《情探·行路》更是唱的荡气回肠、百转千回。
这李爷“五七”的晚上,李丽唱这一出《情探》,应该自有她的深意。
“判官爷呀,
非是我身退转心肠忒软,
都只为两年间夫唱妇随,
判官爷,
许桂英先去试探,
他若还有人性在,
我情愿收回。
哎呀,判官爷呀,
倘若是负心人他抗不服罪,
我定要将贼的命来追!”
李丽唱到最后一句“我定要将贼的命来追”,抑扬顿挫,神情激越,有一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切肤之痛。
唐青的身子猛烈一震,差点摔倒在过道上。
我定要将贼的命来追!
李丽不是说过要为自己的生母讨回公道吗?看来她生母的冤屈不是一般的深。
她说她已经有人证、物证,难道是有人陷害李丽的生母,置她于死地?
如果真是那样,的的确确要将那贼的命来追!
“嘡!嘡!嘡!”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点,该给李爷烧纸钱了。
唐青先在望乡台前放上一口大铁锅,然后去厨房拿出自己特意去邻家婆婆那里买来的纸钱。
当她返回望乡台前,李丽已经开始在烧纸钱。
唐青以为李丽不一定会准备纸钱,结果李丽买了整整两大箱的纸钱。
两个人蹲在大铁锅的两边,默默烧纸钱。
“李爷,这些钱你一路带好,到了那边不要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逢年过节我们会再给你烧。”
唐青见李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有意先说话。
可李丽还是一脸冷峻,眼睛呆呆地望着熊熊的火苗一眨不眨。
“路边的闲神野鬼听好了,这是孝女李丽烧给李爷的纸钱,你们不得拦路抢劫,否则我必前去城隍菩萨那里将你们告,我定要将贼的命来追!”
唐青说到最后一句“我定要将贼的命来追!”的时候,李丽抬起头看了唐青一眼,然后拿起最后的几张纸钱,狠狠地扔进那铁锅。
火苗窜起一人多高,一片片纸灰慢悠悠飘向天空,东方已经发白。
唐青收拾好厅堂和前院后,将冷却的纸灰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准备等一下拿到西山公墓去埋在李爷的墓边。
“我先走了,你帮我把门关上。”
李丽从后院出来,已经换回那一套白色的运动装。
“李丽,你还不能走,要把李爷的遗像挂上中堂,再去墓地作最后的告别。”
“噢,好。”
现在,变成唐青下指令,李丽“噢,好”。
李丽按照唐青的指点,一一完成相关仪式。
当走出西山公墓的时候,李丽主动停下脚步,先向唐青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面露微笑对唐青说道:
“青团,谢谢你!我要离开剡城,离开这片伤心之地,你自己保重!”
“你,你要离开剡城?”
唐青惊愕。
“对,今天就离开。我知道你还要去你丈夫的墓前,我先走了,再见!”
李丽说完头也没回,径直走到大路上,发动她的豪车呼啸而去。
“李丽,你去哪里啊?你还会回来吗?老宅怎么办啊?”
唐青一边喊一边跑到大路上,李丽的豪车已无影无踪。
“哎,你说她会去哪里呀?她为什么要离开呢?她的厂子她的公司她的店铺怎么办?她一个女人出门在外会不会遇到困难?”
唐青站在丈夫的墓前,牵挂李丽的安危。
第四十九章 王木匠显摆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李丽走后,剡城连续下了十几天雨,不但秋老虎溃败而逃,早晚一下子有入冬的感觉,杀猪佬后半夜起来去杀猪穿上了棉外套。
“这天气,热起来热煞人,冷起来冻死人!”
“这怎么能是冷呢?应该是凉。”
“冷和凉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啊。”
“那你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你说不出吧?还充什么大好佬!”
“我充大好佬?你去给我加满茶,我说给你听。”
“切,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叫我加茶?”
“你不是要我说‘冷’和‘凉’的区别吗?”
“那我如果给你加了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怎么办?”
“那我给你加茶啊。”
“好,一言为定。”
杀猪佬站起身,为王木匠去加茶。
王木匠已经完全康复,又成为人民理发店的常客。
“给,茶加满了,说说看,‘冷’和‘凉’有什么区别?”
杀猪佬将王木匠的那只紫砂茶壶递到他面前。
“嗯?这茶怎么冷的?”
王木匠端起茶缸一呡,皱起眉头。
“冷的吗?我加的明明是凉水。”
杀猪佬故作讶异。
“冷水和凉水不是一回事吗?你怎么给我加凉水?”
王木匠起身去倒紫砂茶壶里的凉水。
“哈哈,你自己承认‘冷’和‘凉’是一样了吧?你先不要坐下,给我去加满热水。”
杀猪佬大笑,一只大手递一只搪瓷大茶缸到王木匠面前。
“我是说冷水和凉水是一回事,没有说‘冷’和‘凉’没有区别。”
王木匠没有接杀猪佬的搪瓷大茶缸,重新坐到长排条凳上。
“王木匠,你说话不算数,亏你还比九斤师傅多一点!九斤师傅比你少一点,说话办事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能不能学学?”
杀猪佬嘲讽王木匠。
“喂喂喂,还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呢!你们两个扯淡头扯上我做什么?杀猪佬,你多一点是不是觉得很了不起?你恶不恶?这把年纪还嘴上没个把门的。”
坐在理发椅上发呆的唐青白了杀猪佬一眼。
这几天秋雨绵绵,唐青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阴沉沉凉飕飕。
李丽走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这天凉下来了,她一切可安好?
唉,两个人的关系刚刚有所好转,她主动和我说话,不再视我为仇人,可偏偏离开了剡城。
不过也好,她离开剡城可以省去好多麻烦。
如果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这唾沫星子也得将她和孩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