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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你全无私心？你没有打算分李家一杯羹，助你一臂之力扫除宿敌？”秦氏脸上的凄凉一扫而尽，对着孔登仰起了脖子冷笑了一声，“你与我，半斤八两矣！”

  第63章 一辈子的恨

  　　“我起码不至于对你虚情假意!”孔登似乎不要脸不要皮了，在李家人众目睽睽之下，别人的丈夫和儿子就在边上看着，他也敢如此猖狂，大声质问秦氏，“你究竟为何如此对我？”

  　　但秦氏很快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此生一心待我，可是你当日承诺？”

  　　孔登方才仰着的头低了几度，说话也没了方才的音量，但他还是承认了：“不错，当日是我所说。”

  　　“我早已知道，从那时起，至今日，你都是平康坊的常客。”秦氏的话如果有温度，这时候显然已经降到了零下。

  　　“你可早在当时揭穿我，何必多年来把我当猴耍？”孔登有点气急败坏。

  　　“难不成，要我当傻子蒙在鼓里？嫁到你家？”秦氏对孔登的怒气熟视无睹，紧接着又是一句反问，“你承诺一心待我，却把平康坊的艺人错认成我？”

  　　“如此说来，这个府里也有几房夫人，你缘何不要求他一心待你？”孔登理了一下思路，提出了这个问题。

  　　从他俩开始追究昔日谁对谁错开始，李将军的表情就有点尴尬，他拿着茶杯，却没有喝，表情看上去像是看着茶杯上的花纹走神。

  　　看热闹的人也都很好奇，秦氏对李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既然能把他赶上绝路，为什么又怪他待三夫人好？

  　　“他从未承诺一心待我，也从不欺我骗我。”只见秦氏还是如往常那样，维持大家女主人的姿势，端庄地站着。

  　　那么也就是说，李将军也并没有给秦氏什么情啊爱的，他比孔登强的一点，就只有人品？

  　　有些人在被骗上当后，确实可能会因此质疑所有人，所以把自己的标准下降到只要不被骗就可以。

  　　秦氏和李将军之间，是最容易写成小说中先婚后爱的真香系列的。但是可惜，李将军始终没有爱上秦氏，秦氏也始终没有抓住李将军的心。

  　　最后，他们即使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儿子李御，还是落得成为仇人，把对方赶上绝路的下场。

  　　秦氏和李将军之间，一直只是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情的关系。

  　　秦氏端着一个女主人的模样，一直没有对李将军说过自己的感受，现在说出来，也算是一种表白了。

  　　李将军没有惊讶，也没有动容，他的脸上无风也无浪，似乎只是听了一件他早已知道，而且寻常不过的事。

  　　一个人若爱你，即使他的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流露出来，也会从行动上体现出来。

  　　而被爱的一方，只要感官正常，没有不知道的，只有假装不知道的。

  　　对于秦氏的用心，李将军就属于假装不知道的那种。

  　　每次出征，秦氏都会精心为他收拾行装，包括这一次；每次回来，秦氏都会吩咐下人做一大桌他喜欢吃的；每次李将军赞赏李御，秦氏的脸上都会露出难得的笑容。

  　　种种行动，除非没有长眼睛，否则不可能看不见。

  　　但无论如何，秦氏对李将军的爱，久久得不到回应，就转化成了怨，转化成了恨。

  　　最后她甚至狠下心来，亲手把他推到生命的尽头。

  　　最卑微，最心碎，最玉石俱焚的爱，莫过于这一种。

  　　“你们二人的账目，留待你二人日后再算。”这时，叶君朗冷淡地说道，“今日之局面，是你二人一手造就，后果也应由你二人承担。”

  　　叶君朗只想赶紧结束这里的事情，去接李康的亲娘回府，然后去找卓晓琳。

  　　还要搞清楚静琬公主的身世，他哪有时间在这里听秦氏和孔登的恩怨纠葛。

  　　大家都没有说话，等着李将军发落秦氏等人。

  　　“对不住，”只听见李将军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才看到他正看着秦氏，表情有点僵硬，“是我有负于你。”

  　　听到李将军竟然给自己道歉，秦氏的脸上仓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句对不住，李将军大可不必说，因为这是在一夫多妻制的时代，男人娶好几房太太，不一定要爱她，也不必说对得住对不住哪个女人。

  　　这句对不住，意味着他不责怪她，也意味着，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都斩断了。

  　　但秦氏完全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仅让她和李将军老死不相往来了，而且自己还将成为李将军心里永远的恨。

  　　就在这时，阿九慌里慌张地冲进了厅堂，李将军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阿九不可能看不见，但他冲进来就拉着叶君朗，上气不接下气，话不成话：“少爷…快…快随我来！”

  　　一个下人会在当家主子在场的情况下，这样没上没下，只会是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

  　　虽然阿九是火急火燎，但叶君朗是无论什么时候头脑都保持着高度清醒的，他第一时间想到，是李康的亲妈，姜氏出问题了。

  　　因为叶君朗见大富大贵在身边，就把阿九调过去帮忙照顾姜氏了。

  　　但是，秦氏、李御和孔登都在眼皮底下，还有谁能有机会对姜氏下手？

  　　叶君朗虽然心里有疑问，但他还是快步跟上了阿九，李将军见状马上也一边跟上他们，一边吩咐他的副将：“看住他们，我去去就回。”

  　　“阿九，所为何事？”叶君朗边走边问。

  　　阿九转过头来看了叶君朗一眼，看到李将军也跟来了，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夫人上吊自尽了…”

  　　自己的话音落下，阿九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李将军快步跨上了方才骑回来的战马，叶君朗以同样快的速度跨上了另一匹，一手把阿九也拎到了另一匹马上，三个人马不停蹄地往城郊赶去。

  　　门一打开，抽噎哭啼的声音就传来了，只见莺儿趴在床头。

  　　一个医生模样的郎中，扶着药箱，站在一边叹气。床前有一条用被单接成的布绳，屋里一片狼藉。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莺儿抓住她的手，哭着喊：“夫人，您为何犯傻，为何犯傻…”

  　　李将军几步跨到床前，莺儿马上让开了位置，女人还有气息，眼睛无力地睁着，看到李将军，她撑着自己的眼皮想把眼睛睁大。

  　　叶君朗跟着李将军冲进来，看到床上女人的脸时，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那是…许静宜的脸？

  　　叶君朗眯了一下眼睛，晃了一下脑袋又睁开，那真的是许静宜的脸。

  　　他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上吊了？

  　　这时候，叶君朗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失去了分析能力。

  　　他只是由着自己迈开腿，向她走去，抓住了她另一只手。

  　　女人虚弱地开口：“尚平，康儿…你们…平安…归来了…”

  　　笑容在她的嘴角漾开，泪珠却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莫怪莺儿…和阿九，是我自个犯傻…”姜氏说完这句，开始咳嗽起来，李将军马上用手给她抚着胸口。

  第64章 不要放弃

  　　姜氏的咳嗽缓解了，在用力喘着气，她的眼皮虚弱地抬着，想要用力抓住李将军和叶君朗的手。

  　　李将军的眼角被泪水茵湿了，他看着姜氏的脸，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一幕，她躲在柱子后面陪他吹冷风，那个飘着大雪的冬日。

  　　看着眼前这一幕，许静宜和叶侠飞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叶君朗的脑海里浮现起来，记忆中的父母竟和眼前的重叠了，他晃了一下脑袋，大脑恢复了运转。

  　　上吊【创建和谐家园】如果超过了一定时间，即使救活过来，也很容易脑部损伤而丧失知觉。但是，如果被及时救下，是很大概率能救活过来的。

  　　姜氏还能自主呼吸，大脑显然没有因为缺氧时间过长而受到损伤，为什么郎中却不救治，只抱着药箱叹气？

  　　叶君朗用意念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是在医学还很落后的古代，面对这种情况，郎中能有什么办法？！

  　　他马上松开了姜氏的手，伸手去轻轻抬起姜氏的下颌，检查她的勒痕情况。

  　　李将军在一边，两条眉毛皱得要打起架来了，他疑惑地看着叶君朗的动作，却没有阻止。

  　　“此处疼吗？”叶君朗摸着姜氏的脖子处，姜氏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那样，呆呆地看着叶君朗，精神也似乎因此好了一点，她费力地摇了一下头。

  　　“发现多久了？”他扭过头来问莺儿。

  　　见叶君朗一脸严肃，莺儿马上停止了抽泣：“阿九外出抓药，夫人命我给她梳妆穿戴，说是药苦，遣我去买蜜饯，我回来后就发现，贤人是阿九从邻舍请回来的。”

  　　莺儿很快说清楚了前因后果，贤人自然就是在那边叹气的郎中了。

  　　原来，姜氏专门梳妆打扮了，所以和一向妆容讲究的许静宜，容貌异常相似。

  　　叶君朗相信，如果不是经过刻意的装扮，接近现代人的习惯，他是不会发现姜氏和自己的母亲许静宜如此相像的。

  　　姜氏是做好了所有准备赴死的，这让叶君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钝器撞了一下，闷着生疼。

  　　“叶君朗！”门外突然传来了卓晓琳急促的声音，叶君朗朝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看着她朝自己快步走来。

  　　卓晓琳没有换上那身家丁衣裳，只是把头发都绑了起来，这装束在古代有点奇怪，但这也能看出来，卓晓琳出门的时候非常仓忙。

  　　听到喊声，李将军就知道是卓晓琳。

  　　卓晓琳在叶君朗身后站定，向李将军行礼：“李伯父好！”

  　　也没管这称呼对不对，李将军只知道卓晓琳是跟自己打招呼，他转头过去看她，向她点了一下头。

  　　卓晓琳这才看了一眼叶君朗，然后转头去看床上的姜氏。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忘记了自己是要来帮姜氏察看伤势的。

  　　叶君朗看到卓晓琳的表情，更加确定了自己看到许静宜的面容，并不是幻觉。

  　　互相关注那么多年，他已经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卓晓琳的妈妈，她也肯定知道自己妈妈长什么样子的，

  　　毕竟，城中贵族大户都有各种交集，他们在一些社交场合肯定都有碰过面的。

  　　躺在床上的姜氏看到这个装扮和举止都与平日略有不同的静琬公主，眼睛里又多了一丝神采。

  　　卓晓琳转过脸来，看到叶君朗正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弄明白了姜氏是上吊自尽。

  　　叶君朗在继续察看姜氏的伤势，卓晓琳则在旁边协助他。

  　　这时，显然是现代人的主场了，他们也就直接用自己原来的语言沟通了。

  　　叶君朗对卓晓琳说：“让他们都出去，把窗户全都打开，让阿九去用门帘往屋里扇风。”

  　　卓晓琳二话不说，马上去执行叶君朗的指令，去把窗户都打开了。

  　　有一个木窗打不开，她直接把整个窗框拆了下来。又教阿九往屋里扇风，促进房间内的空气流通。

  　　“没有窒息，可能是缺氧，这种情况应该要输氧气，但是这里没有，现在不确定颈部的骨头有没有受伤。”卓晓琳没有见过这么焦急的叶君朗，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

  　　卓晓琳蹲了下来，仔细地察看姜氏的脖子，看到她的脖子有明显的勒痕，无法判断严重程度。

  　　他们都曾上过专业的急救技能课程，但是现场没有医生，没有任何器械可以检查，不知道有什么药物可用，甚至连准确的时间都不知道…

  　　但只要姜氏一息尚存，他们都绝不可能轻言放弃。

  　　“爹，去宫里，找几个御医，带上最好的药来！”叶君朗凝重地看着李将军，坚定地对他说道。

  　　李将军愕然地抬头看他，找御医？还一找找几个？

  　　“等为夫回来！”大概两秒钟的愕然过后，李将军看了一眼姜氏仓白的脸，说了这么几个字，就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门口。

  　　虽是夏日，李将军却感觉到，记忆中的那场大雪，似乎又在上空飘着了。

  　　很爱一个人，却无力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