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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也不好！孩子吃了也不长肉，还老生病！人家家媳妇的奶，把孩子喂得壮壮的，连个喷嚏都不打！”
“我们老吴家娶了你，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吴王氏说话的声音，音量并不大，语速也不急不缓的，如果只听她的声音和语速，不管话语内容和语气的话，甚至能够称得上温和。
可是一听那话语的内容，以及配上话语的内容就愈发显得刻薄的语气。
杜萱就觉得令人窒息。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天谢秋娘那神经质的状态，忽然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状态了。
吴家在村里的条件虽然比很多人家要好些，但吴王氏也不过就是个家里条件好些的农妇罢了，当然不可能知道精神暴力和精神虐待是个什么意思。
可她对谢秋娘的每一句话，都在言语上暴力对待她，都在以语言为武器，精神虐待她。
这些令人窒息的有毒言论，杜萱有些听不下去了，所以走进去之后，就发出了声音，“王婶，秋娘在吗？”
第88章
杜萱听到自己发出声音之后的一瞬间，里头顿时安静了。
先前王氏那声线温和却语气刻薄的声音，一瞬间就消失了。
片刻后，才缓缓问了句，“谁呀？”
“我啊，杜萱。”杜萱走了进去，脸上带着笑意，“我来找秋娘。”
谢秋娘站在院子里，但杜萱瞧着，已经看到了她裤子的膝盖处，还有着没有拍干净的尘土，可见谢秋娘先前应该是跪着的。
谢秋娘依旧是那样，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阴沉的低气压，王氏成天说她要死不活的。
看起来也的确是这样，整个人身上仿佛都没什么活气儿了似的。
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杜萱。
瞧着王氏不打算走，杜萱忖了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婶，你就别骂秋娘了吧，她对孩子已经挺用心了。”
王氏的目光里透出不高兴的神色来，也不奇怪她会不高兴，毕竟杜萱这话，就叫做多管闲事。
但是王氏这个性子，有个词很好用来形容她这样的性子——窝里横。
甭管她对杜萱这多管闲事的话语有多不高兴，也不管杜萱在兆安村里有多没有底气。
王氏也不会在杜萱面前摆出什么太过趾高气昂的姿态来。
明明刚才对谢秋娘说话那般咄咄逼人，此刻对杜萱，却是没有什么反驳，略略点了点头道，“行吧，你们说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朝后院走去。
“找我什么事。”谢秋娘声音死气沉沉的，整个人都显得很阴沉。
杜萱看向她，“你有药油吧？给我用点。”
谢秋娘死气沉沉的脸上，这才有了些情绪的起伏，她皱了皱眉，“什么？”
“我家男人打猎受伤了，我刚和丁赤脚闹翻了，他不卖药油给我了。你这儿肯定有，给我用点儿吧。”杜萱说道。
她先前想了想，就直接朝着吴家过来，是有道理的。
像谢秋娘这样对孩子的紧张程度都能称得上焦虑了，家里什么药油啊止血粉之类的常用药肯定是常备的。
杜萱可以确定她有，所以她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让谢秋娘愿意拿给她。
虽说上次谢秋娘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敌意，但是谢秋娘的弱点太明显了，所以杜萱甚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朝吴家过来了。
心里底气十足。
谢秋娘的眸子阴沉沉的盯着她，“凭什么。”
杜萱颇有底气，“你孩子还没好吧？”
谢秋娘目光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哦，我能给他治好。”
“就你？”
谢秋娘这话这语气可以说是相当狐疑，相当看不起她了。
杜萱一点没觉得受到了侮辱，弯唇笑道，“是呀，就我。”
谢秋娘嗤笑了一声。
杜萱就问她，“那你说金娘的闺女是怎么好的？之前都被说成是痨病了。”
谢秋娘脸上的嗤笑表情僵了僵，她定定看着杜萱，声音更冷了，“你要是敢骗我……”
声音的确是更冷了，可是话语的内容不难听出她已经动摇了。
谢秋娘瞪了杜萱一眼，“跟我来！”
杜萱跟着谢秋娘朝着一侧的屋子过去，才刚走到一间屋子门口，门一推开，她就察觉到了里头的铺面而来的热气。
让她顿时皱了眉头，“这是干什么呢？”
谢秋娘赶紧拉了她一把，“赶紧进来！别让寒气进来了！”
屋子就窗户开了一道缝，为了让炭火的味儿散出去。
空气仿佛都热烘烘的。
一个小男孩儿坐在床上，被厚厚的床被裹着，小脸酡红，嘴唇干裂，两眼没有什么精神，模样瞧着，特别可怜。
杜萱忍不住转眸看向谢秋娘，“你这是不希望他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谢秋娘急道，“他要是再凉着，咳症要怎么好？”
“他咳症不好，不是被这炭烟熏的？小孩儿的嗓子眼多嫩啊，被这烟熏火燎的还有个好？你这么闷着他，捂着他，你还想不想他过这个冬了？”
杜萱没有和她说笑的意思，表情极其严肃认真，“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这话你没听过？”
谢秋娘大抵是被杜萱极其严肃认真的表情给慑住了，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反驳，只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居然还真没听过啊！杜萱无语了，想想也是，她婆母光顾着挑她的刺儿了，哪会告诉她这些呢。
“你也在这房里关着，关一天，你不难受？你都知道出去喘口气儿，你觉得孩子比你能忍？”杜萱边说边将窗口推开散气。
给孩子揭开身上裹着的大团床被时，顺带握了握他的脉。
根本就没什么毛病，好好个孩子被捂成这样，再这么捂下去，没毛病都能捂出些毛病来了！
“可是！”谢秋娘急忙上来按住杜萱的手，“可是我家孩子是风寒……”
“谁和你说的风寒？你婆母还是大夫？还是你自己认为？”杜萱问她。
谢秋娘没答话，只讷讷道，“可是，是风寒呀，他是风寒，他都咳嗽了。”
杜萱觉得，谢秋娘大概已经被她婆母弄得神经质了，对事情容易钻牛角尖，和这样的人说道理很多时候就是说不通的。
杜萱只很短暂一想，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谢秋娘还没反应过来呢，杜萱就在她胸口几个穴位迅速按下。
只一瞬间，谢秋娘就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谢秋娘一边咳嗽一边震惊地看着她，就对上了杜萱沉沉的眼神。
“好了，你也咳嗽了，你风寒了，你上床裹着被子躺着去，我给你再生一盆炭火，你别从床上下来。”杜萱指了指床上。
那个被被子窝着的孩子，先前都还一直挺安静的，这会子忽然急了，哑着嗓子道，“别、别打我娘！”
杜萱看向她，“你娘这么窝着你呢，不热？不难受？还灌你喝苦药呢，不苦？”
“热。”孩子小声说了句，似是不太敢说，说完就小心地看了谢秋娘一眼，见谢秋娘没有做声，他才又继续说道，“也苦。但你别打我娘！也别让她裹着被子躺，不好受。”
杜萱侧目看向谢秋娘，“行了，快把药油拿给我，我赶着回去呢。你要乐意继续让孩子这么捂着你就捂着吧，孩子都知道难受不舍得让娘亲受这个罪，你可真够舍得的。”
第89章
谢秋娘明显被杜萱这一套操作猛如虎给弄懵了。
也顾不上发脾气，就懵着。
杜萱皱眉伸手，“快点，药油借我。”
谢秋娘懵懵地走去旁边柜子，拿了一瓶药油出来递给杜萱。
杜萱接过，“用完就拿来还你。”
她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婆母说什么，你就必须是什么，这是你受过的罪。你确定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受这样的罪？你被你婆母折腾了这几年，都人不人鬼不鬼了，孩子不像大人，他能经得住多久的折磨？”
听到杜萱这话，谢秋娘浑身一震，一语不发，却是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杜萱的话像是一记榔头一样，直接在她心上用力一敲，不仅敲疼了她砸醒了她，也让她脑子里某些粉饰太平之后的表象，支离破碎。
杜萱离开之后。
谢秋娘原地愣了一会儿，就不受控制扑到床上抱着孩子哭了起来。
她泪流不止，却哭不出声音来，因为这些年被婆母的精神虐待，她像是已经丧失了哭出声音的能力了，就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
孩子伸出小手轻轻搂着她，声音很是担忧焦急，“娘，你别哭了，我……我不热了，也不难受，我能喝药，真的！”
孩子要是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谢秋娘哭得更厉害了。
杜萱的话敲醒了她，是啊，自己在婆母这儿遭过的罪，真的要变相让孩子再遭一回么？
孩子这逆来顺受的样子，多像她在婆母面前时的样子啊。
杜萱虽然没有告诉谢秋娘一句话，但是谢秋娘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孩子不会成为你想要他成为的人，他会成为你。
你是什么样子，孩子就是什么样子。
谢秋娘一瞬间恨透了自己，自我厌弃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但她忍住了。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乖宝，往后觉得难受就和娘说。娘以后再也……”谢秋娘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做不到。
所以顿了顿才说道，“娘以后尽量做到不勉强你。”
孩子似乎也终于绷不住了，扑在谢秋娘怀里小声哭出来，“呜呜，娘，我热……我想出去玩儿。”
“好！娘这就去开窗，把火盆子撤了！出去玩儿……今天村里有杀猪呢，应该挺热闹，你想去看看吗？”
……
杜萱全然不知道这些，她拿着药油一溜小跑回了自家院子。
“戚延戚延！”她连声叫唤。
戚延从灶房里走出来，目露疑惑。
杜萱将他拉到正屋去，“快，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