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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那双吊梢眼，眼珠子都瞪圆了，难得这眼型还能瞪得这么溜圆。
“你……！”杨氏刚想说话。
杜萱打断了她，“至于你说为了我好的那话。”
杜萱问她，“堂姐比我年纪大，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许人家，哦这时候你不怕她拖成老姑娘了？既然是这么好的事儿，你又不是没闺女，你咋不让你自己女儿去呢？”
“戚延家亲戚临走之前，本来是给了二十两银子，托你们照顾戚延，对吧？后来你和大伯要把我嫁给戚延，说什么我是家里最会干活会照顾人的了，于是那亲戚又多给了十两，说我没爹疼没娘管的，那十两是用来给我添妆的。没错吧？”
杜萱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了不少事情来，比如这些，还比如曾经杨氏承诺过原主的话。
“伯娘，这些钱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见着。因为你当初说什么，反正我以后要是和戚延过不下去了也没事，你再给我一笔钱做嫁妆，甭管我再嫁谁也不难，只要嫁妆够厚，就算给薛良骏做妾也是做得的。这些可都是你说的。”
杨氏面色铁青，先前还很利索的口条，又被杜萱给梗得语塞，硬邦邦说了句，“那……那你现在不是没和那傻子过不下去吗。”
“是啊，我没和戚延过不下去，也没打算再肖想薛良骏，那嫁妆你是不是该给我了？你现在不仅没给我，连薛良骏那儿给我的猎物钱，你都要全昧了去。就连我家最后给孩子剩的那点饭菜，你都要全吃了去。你还说是为了我好？”
杜萱脸上的微笑终于变成了冷笑，“你怎么不说大伯当初让我爹去从军替了死，也是为了我爹好呢？看来也是怕说这昧良心的话，我爹做鬼都不放过你啊？”
“你、你少胡说！现在年景这么难，家里这么多人要吃饭，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哪里还有钱呢！”杨氏梗着脖子，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好你个杨氏！”一道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声线是温和的那种，只不过因为情绪，也变得尖锐了几分。
“谁呀！偷听别人家的事情要死啊！”杨氏正恼着呢，对着院墙外的方向就吼了一嗓子。
“不听一听还不知道你杨招娣原来这么不要脸呢！”外头的人也不甘示弱地骂了回来。
杜萱听到外头这耳熟的声音，眉梢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看来陈金娘做事情还是很靠谱的。
杜萱之前在回来路上碰到陈金娘两口子，也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想了想就让陈金娘帮忙去村长家。
请村长夫人在杨氏回来了之后，过来看看热闹，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村长夫人能帮自己主持一下公道。
村长夫人周氏性子素来温和，但之前被杨氏这样欺头上脸，估计也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果不其然，这不就来了么。
院墙外头的人没一会儿就绕到了门前来，“你自己说得那么大声！还不让人听了吗？人的耳朵可是关不上的，但你的那破嘴可以闭上！”
第37章
“周氏！你上我家来干嘛？！”杨氏一看到村长夫人就来火。
她本来就有点攀比心，周氏和她一样都是从隔壁镇嫁过来的，虽然杨氏在娘家一直挺骄傲自己嫁得不错，但和周氏比起来，她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人家嫁的是村长，自己嫁的却是个锯嘴葫芦。
人家生的儿子送去学堂念书，斯斯文文读书人，而自己生的儿子，一说念书就头疼，大字不认识几个也就算了，就连种个地都种得没有杜萱这死妮子种得好，还嫌辛苦。
让他去镇上做工，又嫌离家远了生活开得不好，说白了就是嫌没人伺候吃喝。
反正不管面上觉得自己有儿有女多么有光，私下也总有一堆自己不好意思拿出来说的破事儿。
所以之前杜萱说要薛良骏给钱的时候，杨氏才会那么带劲儿的上门去要钱，贪钱是其一，其二也就是为了让周氏跌份儿。
而现在却被周氏看了笑话！
周氏像是猜到了杨氏想什么似的，挑眉一笑，“我来干嘛？我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
周氏走了进来，“连晚辈的钱你都昧，连嫁妆钱你都敢昧了去，你是真不怕萱娘报官抓你啊……？”
这话一出，杨氏霎时间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发白起来。
“什、什么嫁妆钱，周氏你不要胡说！你别因为上次我去你家找你要了猎物钱，现在你就趁机来搅浑水！”杨氏梗着脖子说道，但眼神倒是没与人对视。
“对啊，那不是萱娘拿给良骏的猎物吗？你当时说得那么要紧，说怕萱娘性子软拿不回来钱，所以你帮她来要钱的。到头来，萱娘一个子儿都没见着啊？”
周氏这会子总算觉得自己能出那一口恶气了，自从杨氏上回跑她家去要钱那一通闹，她那口气一直都出不来，简直都快憋死了。
杨氏有些反应过来了，她转头瞪着杜萱，“好呀你个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的短命玩意儿！你这是帮着外人来对付我啊？”
杜萱目光淡淡看着杨氏，“我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一家子都快被你给逼死了。我还顾得上是不是外人？只要是能给我主持公道的人，就是好人。”
“主持公道？什么公道？自家人之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再说了，她能给你主持什么公道？你当她就是什么厉害的吗？她也就是个农妇而已！”杨氏怒喝道，表情很是狰狞。
看模样像是恨不得掐死杜萱似的。
杨氏越是生气，周氏就越是出气，心里都松快了不少，都不用杜萱开口，周氏就先接了腔，“我就是个农妇啊，可我儿子有本事呀，回头就让他写个状子，把你们杜大家做的恶事告去衙门！”
杨氏梗着脖子，色厉内荏，“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周氏说着，把一卷纸朝着杜萱递过去，“萱娘拿好，上次你说的记田的文书，反正也是要拿去县衙盖印的。回头让良骏再给你写个状子，你去县衙盖印的时候，正好把你大伯这一家给告了！你男人的亲戚走之前给了十两让你添妆的，这要是去县太爷面前，那可有得说了！”
杜萱记得好像很多朝代，女子的嫁妆都是得到保障的。原主所处的这个世界也是一样，不得不说，这一点简直比现代还棒。
“谢谢婶子……”杜萱声音弱了下去，“我是实在过不了日子了，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自家人反目，本来就最没意思了。”
听到要报官，杨氏哪怕想兜着，也兜不住脸上的慌乱了，一把就将周氏推了出去，“你怎么这么闲呢！管别人家的事情做什么！管好你自家的事儿去吧！”
周氏这回来算是出了恶气了，心情极好，就连素来温和的声线，此刻听着都带着雀跃，从院墙外传来，“萱娘！不要怕你大伯这家子，我会支持你的！”
“还不走？是想让我泼大粪赶你吗？”杨氏对着院墙外喝道。
周氏在外头骂了几句，声音越来越远，大概是回去了。
杨氏这才转头看向杜萱，目光里带着警惕，“萱丫，你不会真的听一个外人的话，对自家人这么不讲情面吧？”
“但凡我的日子能过下去，我都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所以不是我讲不讲情面，伯娘，而是你们对我就没讲过情面。”杜萱声音平静，目光冷淡。
杨氏想了想，觉得杜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女，能懂什么？
所以就忽悠道，“你不会以为县衙真的会管咱们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人家才不会管，人县老爷一天不知道多少事情要忙呢！”
听到这话，杜萱倒是笑了，“那就试试呗，县老爷忙，我又不忙，我天天去，总有一天县老爷会有时间管我这事儿，听我的冤情的。”
杨氏面色顿时难看，还想说什么。
杜永兴出现了，沉声道，“行了！都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都一家人，闹得这么难看做什么？很有脸吗？”
杜萱看了一眼站在墙根儿的杜永兴，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大伯不打算露面了呢。”
杜永兴可不是才来，一老早就站在那儿偷听着了，本来先前在杜萱这儿被气了一通之后，就在等着自家婆娘回来了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一通。
结果没想到，就连自家婆娘都没能在她这儿讨得便宜。本来他都准备出来调停了，可哪知村长的婆娘忽然出现了，他就不好露面了。他本来话就少，在外人面前更是锯嘴葫芦……
只能再继续听着。
哪知……居然还牵扯到报官的事情了？！
杜永兴一阵心慌，村长的婆娘一走，他没一会儿这不就赶紧露头了么。
杜萱倒是早就看到他缩在墙根儿那边了，懒得点破而已。
杜永兴听到她这话，脸有些挂不住，咳了两声，“都是一家人，别搞得这么生分，怎的还要报官了？”
杜萱笑了笑，看向杜永兴，“大伯，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偏偏有的人就是不让。”
第38章
“怎么就不让了？哪里就不让了？你说住回来，也让你住回来了，就消消停停过日子。”杜永兴大概是真怕她报官，语速极快，赶紧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了吧！”
杜萱挑了挑眉，倒是没再说话。也难为杜永兴一个八竿子打不出屁来的锯嘴葫芦，居然来了一段rap，也是挺不容易了。
杜永兴说完，一把就把杨氏拉走了。
杨氏虽然也已经没打算再和杜萱拉扯，但就这样被拉走，可能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来，她扭了扭肩膀，皱眉不高兴地对杜永兴咕哝道，“哎你拉我做什么呀！我又不是不会走！”
杜萱看着他俩离开，这才走回了屋里去。
一回屋里就发现气氛不对。
哎不是……怎么回事？
自己刚出去战斗之前，屋里的气氛明明还非常和谐来着？怎么这会子，就这么凝重了？
杜萱回身闩上了房门，走到床边摸了一把戚小宝的脑袋，“不早了，歇息吧，小孩儿不早早睡觉可就不长个儿了啊。”
小宝看起来像是霜打了的白菜似的蔫蔫儿的，透着几分垂头丧气的意味，蔫蔫儿地点头，“哦，那、那我睡了……”
要说先前杜萱还只是觉得屋里氛围不对的话，这会子就察觉出来了，不止是氛围不对的事儿，这孩子状态都不对了。
就在戚小宝要躺下去准备睡觉的时候，杜萱喊了一声，“先等会儿。”
戚小宝一愣，又乖乖坐住了，垂着小脑袋蔫头耷脑的样子。
杜萱无奈问道，“怎么回事儿啊？我刚出去之前不还好好的？”
戚小宝瘪了瘪小嘴，模样看起来万分委屈了，但什么都不说，只这么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简直了，杜萱心里猫抓似的。
她还朝墙角的男人也看了一眼，但这男人，本来脸上就欠缺表情，跟个面瘫似的，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情绪或者还指望从中能揣摩出究竟发生什么了？简直比徒手登天还难。
于是杜萱很快放弃了从戚延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专注地问小宝，“究竟怎么了？”
小宝瘪着嘴小声说，“娘，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和阿爹？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
好家伙。
原来是这个，在这儿等着她呢。
看来是听到她先前在外头同杨氏战斗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了，尤其是说到把她嫁给了戚延这事儿，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哦，既然这事儿这么好，怎么不让杜蓉来呢？
戚小宝就蔫了。
杜萱捋了一下这事儿，顿时笑了起来，“怎么？我和她吵架呢，还不兴我随口说几句了？我吓唬她呢，怎么你这小家伙反倒被吓唬进去了？”
戚小宝小心地问了句，“真的吗？”
“你说呢？”
“那你真的不会不要我们，把我们丢给那个想要偷吃鱼的坏人吧？”戚小宝又认认真真问了一句。
偷吃鱼的坏人？杜萱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杜蓉呢。
估计在这孩子眼里，杜蓉就是想偷吃鱼的坏人。
杨氏就是偷吃老鼠肉的坏人。
杜萱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对，不会不要你。好了没有？可以乖乖准备睡觉了吗？”
戚小宝这下子满意了，很明显表情都明朗了起来，这会子也记起来自己的睡前仪式还没启动了，赶紧说道，“我还没洗澡呢！”
“天晚了，风凉，今天不洗，洗脸洗脚刷牙。”杜萱将他从床上捞起来，抱出去了，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给孩子擦擦洗洗，自个儿也擦洗了一番。
一起清清爽爽的回房了。
小宝的脚丫子被热水泡得暖呼呼的，再被杜萱捉着挠了挠脚底板，挠得他咯咯直笑，然后就给他的小脚上，套上了两只棉袜子。
“咦？”戚小宝摸了摸自己脚上的袜子，“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