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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PO完结文】云烟作者:小小》-第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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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了水,就该去店堂开门。

      老常大概又彻夜喝了酒,要到下午时醒了酒,才会晃晃悠悠地过来。

      小暑拿了一把笤帚,把地扫了一遍,又把桌子擦了一遍,接着,便埋首于一堆细小的零件里。

      他是糊里糊涂地留了下来,当了常家的学徒工。

      老常很满意他的专心和静默,认为他是极适合继承自己这一门修钟表的手艺的。

      小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好像从那一天醒过来时,他的人便始终是虚浮的,没有地方能去,没有事情能想,更没有多余的话能说。

      连时间的流动与否,都好像与他没有关系。

      恍惚重复着,便是一天过去了,然后,又是一天。

      常小枝也跟着他过来了,却是故意干扰他一般,在窄小的店堂里噼噼啪啪地踢起毽子来,一下,两下,踢到他的身边,又踢到他的台子上,甚至踢到他的头上去。

      不管她踢到哪里,他仍是总是埋头坐着,像个机器人般地专注于手头的活计。

      她生闷气般歇了一会儿,忽然又推门到外面去,拿出一面小镜子反射着太阳光,学那些恶作剧的男孩子那样,把小光斑通过窗子投到他的脸上晃来晃去。

      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他终于微微地皱起眉,却仍旧没什么反应,举起一只手遮挡住那扰人的光斑,又接着做他的事情。

      常小枝是典型被父亲宠坏了的小姑娘,平日里,老常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因此才刚十二岁,便养成了一种任性霸道的性格。

      第一天时,她便反感于小暑的静默,并固执地认定这是傲慢。

      为了打破他的静默,给他一些颜色瞧,她几乎没有一天不跟他作对。

      吃饭时,他要夹一个菜,她便翻给他一个白眼,故意把所有的菜盘都端到自己面前。他便不再夹,默默地把一碗白饭吃完。

      接连好几天,她又把一大杯水浇到他的床上,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他就一声不吭睡湿的床单,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不管她做什么,他总还是一副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也不在意的样子。

      这使她更加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她总盼着能从他的身上挖到什么把柄,却一直不能够。

      直到那一个礼拜三。

      每个礼拜的这一天,老常会给他一天假,他总在天还没有亮时,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小枝起了个大早,却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跟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从天不亮,走到太阳把人的后背晒得冒汗。

      他几乎是没有目的地走,却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他也拦住了问人,她站得远,没太听清,但好像是在打听一个女人。

      她似乎有些明白,他是藏着什么秘密的。

      因为好奇,她并没有立即的点穿他,而是一连跟踪了他好几次。

      终于有一次被小暑发现,小枝腾地红了脸,却是先发制人地朝他嚷道,“你在找什么人?心里有什么鬼?”

      他怔了下,到底没有答,便又转回头去,沿着街继续走,似乎并不介意她的跟踪。

      小枝却是非要弄清他的秘密不可。

      她总在边上偷偷地观察他,慢慢便把目光放到了他的外衣上,从来的时候起,他便一直穿着,几乎一刻也没有脱下来过。

      这衣服早已经破了,也是脏得不像样,老常替他弄了新衣来,他却仍是穿着旧衣。

      天慢慢热起来,他终于脱下了这衣服,却又不见他晾洗,大约是又收了起来。

      小枝寻了个机会,溜进他的屋里,从他搁在床边的箱子里,这件又旧又烂的衣服被他叠得整整齐齐,她拿起来,捏着鼻子左看右看,却在那胸口处摸到一个内袋,手伸进去,掏出来一只扎得紧紧的手绢包儿。

      她打开,看到一些女子的首饰,耳环,手镯,戒指,项链,都不新,但都精巧别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枝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呆住了,回神时,出于小女孩儿虚荣的本能,又下意识地将那戒指和手镯戴在自己的手上比划起来。

      乱翻别人的东西,又做这样的事,她到底有些脸热,要摘下放回原处时,一抬头,却冷不丁地看到小暑立在门口。

      她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登时恼羞成怒,还未等他说一句话,便先蛮横无理地对他道,“你告诉我是谁的,我就还你。”

      小暑看着她,只淡淡说了声,“放回去。”

      她越发的羞恼,忽地想起什么来,又恍然大悟地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偷来的。”

      话刚落,却听到一声极严厉的,“拿下来,还给他。”

      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老常。

      小枝看到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声重话的父亲铁青着的脸,心里是极度的委屈,却又更加的发起犟来,含着眼泪不管不顾地道,“明明是他偷来的!我为什么要还!不然你告诉我们,究竟这是谁的东西?”

      老常怒视着自己蛮不讲理的女儿,一张脸铁青得更厉害。

      小暑捏紧了拳,又松了开来,眼睛看着地,平静地开口,“这是……”

      只说了两个字,他却又顿住了,烟云算是他的什么人?

      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她说过,想让自己做她的弟弟。

      大概直到临走之前,她也仍只是把他当做弟弟来看待和照顾,而并非是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

      所以,她觉得有用的,能给他生机的东西,都毫不犹豫地留给了他,唯独她的人,走得那么义无反顾。

      他的面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有些艰难地开口,“算是我一个......姐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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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枝撇了嘴,仍是揪着他不放,“什么姐姐?亲姐姐么,你……”

      她忽地顿住不说了,因看见他的眼眶边泛起了浅淡的红,而那双与往日里一样平静的眼睛里,也盛了一些她无法理解的阴影。

      她的心里一紧,却噘了嘴,赌气般地把手上的东西摘下来扔回原处,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小暑过去,一样样收起那几件首饰,仍旧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他回过头看着老常,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还该怎么样和他解释。

      老常却什么都没问,像那个时候救他收留他,却从来没问过一声他的来历一样,自顾自背着手慢慢地步到门口,回头没事人般地道,“小子,收拾完了,就回来做事吧。”

      *

      冬去春来,彻底回暖前,总有几场下不停的雨。

      初春的雨水慵懒地碎在屋檐瓦砾间,这样的下午辰光总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闷气。

      小暑坐在角落里修一根表带,老常坐在店堂前面,拆卸着一只西洋钟的钟壳。

      小枝坐在小板凳上,拿了一把剪子,用一摞废纸专心致志地剪窗花。

      各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做,屋子里很静,除了螺丝刀摩擦在金属上的声音便是剪子轻微的咔嚓声。

      那个女人就是这时候过来的,只听“吱呀”一声,店堂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埋头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她三十上下光景,相貌稀松平常,一手抱着只布袋,另一只手拎着把湿漉漉的伞,没有半分犹豫地走进来。

      借了灯光才看清,她洗旧的豆绿色棉袍和刘海各被雨打湿了一半,她却顾不上去管,拢了伞,就抱着布袋走到老常面前,打开来,里面装着个方方正正的无线电。

      老常瞥了一眼,淡淡问她一声,“要修?”

      女人微一点头,“声音时有时无,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老常看着那无线电,却不急着去拿,也只是微微点头,“搁着吧。过两天来拿。”

      女人应了一声,又拿起伞,慢慢地出了门去。

      老常仍不去拿那无线电,就任它这么搁在布袋里,照旧埋了头闷声不响地拆卸西洋钟的表壳。

      女人来取无线电是在一个礼拜后。

      那天,老常像早知道她要过来一样,早早就把那无线电用布袋装好了搁在边上。

      仍是在那个时间,她推门进来。

      与前一个礼拜比,她却是完全改换了一个模样,穿了一身簇新的绛紫色旗袍,头发烫了长长的卷子,嘴唇皮子涂得猩红,是一副阔太太的装扮。

      老常却好像一点也没觉得奇怪,甚至连小枝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多看她一眼。

      他默默地递过布袋,她便接了过来,连看也没有看,给了一些钱就匆匆地走。

      几个月里,她又来了几次,每次来都是迥然相异的装扮,一次是学生装扮,又有一次穿得像个从乡下过来探亲的小大姐,唯独她要修的东西总是拿那只布袋装着,从无线电、暖手炉到钟台唱机,似乎家里所有能够修的电器都坏了一个遍。

      她拿来的东西,老常从来不在店堂里修,等到她来的那天,他却总是能提前拿出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修好的。

      小暑隐隐有些知道,与那女人攸关着,常家父女大概是藏着一些不能告人的事。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没一点心思要去知道别人的秘密。

      日子便仍只是一天一天的过。

      天气越来越热,跨过一个春天,不知觉地就渡到了夏,很快又入了梅。

      这一个夜闷热异常,小暑浑身是汗地热醒过来时,只看到窗外面一片泛红的天,不知道是几点钟,天亮了,或者没有亮。

      他出去打了冷水,擦了一把脸,清醒来的同时,睡意也全消,干脆穿过后院走去店堂,想要继续做前一日没做完的活。

      他推开门,店堂里却亮着灯,老常背对着他,正伏在案上仔细地写着什么,一小叠裁成条状的白纸搁在边上。

      小暑怔了一下,老常转过头去,看见是他,也不由怔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可能是看到了不该他看到的。

      他说了声抱歉,掖了门就要走,却被老常喊住了,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语调温和如常,“小子,过来帮我忙。”

      时钟上显示是凌晨四点多。

      那一些纸条上原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个字的笔划都细若蝇腿,老常握着一支特制的自来水笔,仍在慢慢地写。

      小暑自然不懂写的是些什么,也没有问,只按着他的吩咐,把写满字的纸条卷成更细小的纸卷,用胶带封住,再排列到一只唱机的后壳里去——正是那个女人这一次送过来维修的唱机。

      他坐在桌子这头,老常在那头,都有默契般的都不说话。

      装完最后一个纸卷,老常拿螺丝刀拧上了唱机的盒盖,顺手从桌底下拿出一小瓶酒和两只杯子,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小暑倒了一杯。

      老常一仰脖,就把一杯酒喝得滴水不剩,小暑端起杯子,喝第一口便皱起眉,然还是一言不发地喝光了,刚搁下杯子,一张青涩的脸便涨得通红。

      老常哈哈大笑着拍了他的肩,“小子,第一次喝酒?不错。”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纸卷是派什么用处的,却也仍是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究竟是凭了什么获得老常如此深重的信任。

      隔了两天,老常照例把那装了唱机的布袋子搁在了边上等她过来取,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过来。

      后来,直到一个梅雨季过去了,她仍是没过来拿。?末了过来取的,却换成了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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