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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着包裹走到电梯,腾出一只手戴上耳机,是宁一宵。
苏洄喝得微醺,语气懒懒的,轻得像羽毛。
“怎么了?”
宁一宵顿了顿,“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
苏洄本想现在看,但腾不出手,便算了,“没有啊,我在外面,没看手机。”
“我看你也很适应纽约的生活。”
苏洄没听出他语气有什么不对,反应有些迟钝,从电梯里出来,回到家里,接受雪糕的热情相拥。
“乖,想我吗?”他对雪糕说话的语气总是非常亲昵,此刻因为酒精,听上去更是多了几分蛊惑。
“是不是很想我啊?要抱吗……”
宁一宵静了片刻,再开口,声音变得更低沉,“苏洄。”
“嗯?”苏洄正将头埋在雪糕颈边。
“不要随便出去喝酒,你不知道你喝醉酒的样子吗?”
“什么样子?”苏洄轻笑了笑,“你是指会缠着你,要找你上床的样子吗?”
他听到宁一宵变得明显的呼吸声,但不确定是吸气还是叹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耐着性子解释,“你喝醉之后很没有防备,说什么就做什么,很容易吃亏。”
“吃亏……”苏洄懒懒地重复他的话,低头拆那个包裹的包装,看到一张卡片,上面是打印的字体。
[Eddy,新年快乐。
-From Sean]
苏洄这才想起Sean还寄了礼物,心情好了很多,从包裹里拿出那个蓝色礼盒,撕开来,发现里面是一个不算厚的小册子,封面是一只手绘的蝴蝶。
准确说是相册,因为打开后他发现,里面竟然是他之前在西雅图展出的那个作品的照片,是他做的“网”,被放置在一间雪白的房间,背后是一个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漂亮的海。
每一页都印了照片,乍一看前后几张并没有什么分别,但苏洄注意到右下角有手绘的小蝴蝶,前后几张有微小的区别。
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念头,苏洄将册子弯曲,拇指压在侧面,然后松手,任其一页页快速翻动。
就在这瞬间,所有的相片竟然组合出流畅的动态画面——他所叠的无数只纸蝴蝶在风中飞舞,而相片的背景从日出到日落,再归于沉郁的黑夜。
而右下角的小蝴蝶,作为线索,也在页面的翻动下翩然起舞。
几百张相片,组成这份作品完整的“一天”。
要想做出这么好的效果并不容易,苏洄很清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定时定点拍摄,选好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位置和排布都要设置到没有误差的程度,否则翻动后不会这么流畅。
苏洄的心里延伸出感动与共鸣,他没想过会有人这么认真地对待他的作品,并用这样的方式给予反馈,就像是将一个美好的日子摘取下来,与他分享。
这个作品的主题是“你的诞生”,而他刚好在生日那天收到,简直就像是一份生日礼物。
“苏洄?”
宁一宵叫了他几声,发现并没有反应,情绪开始低落,他故意弄倒了桌面的杯子,发出声响。
苏洄回过神,“嗯?我在,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宁一宵有些吃味,原来这个人在和自己打电话时也会走神,“你在做什么?”
苏洄又翻动了一次相册,语气带着笑意,“看我的礼物。”
“礼物?”
宁一宵想到了景明给他发的照片,那杯令人厌恶的鸡尾酒,压着情绪,故作轻松。
“苏老师魅力不小,走到哪儿都有礼物收,这次又是谁送的?”
苏洄头脑昏沉,无端想到贝拉在酒吧说的八卦,接着联想到宁一宵办公室的大束鲜花,那是宁一宵收到的礼物,于是也没那么开心了。
仗着宁一宵不在眼前,苏洄借着酒意故意挑衅,轻佻地将宁一宵对他说过的话照单奉还。
“你猜?”
N.误解重重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安静, 很快,苏洄听到宁一宵低沉的轻笑。
他不猜,笑得像调情。
苏洄有些热, 将小册子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脱了大衣,倒在地板的床垫上。皮肤和枕头摩擦的声音传递过去,带着早春夜晚的温度。
“苏洄,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句话听上去并不像赞美,但苏洄酒精上了头,昏沉间竟觉得宁一宵的声音好听得说什么都像勾引。
“唔……”他将脸埋在枕头上, 脑子一团乱,好像每一根神经都试图逃离宁一宵语气的控制,但又会因为他的一个呼吸声而颤动。
很混乱, 苏洄产生了一些光怪陆离的幻觉——他看到宁一宵此时此刻就躺在他身边, 安静地凝视他。于是苏洄侧过头,也望着他的幻影。
“今天出去喝酒,没遇到什么搭讪的人吗?”
幻觉比真实还真实,苏洄知道是假的,但还是伸了手,抚摸“宁一宵”眼角的痣。
“有啊, 不知道为什么会找我, 怎么会一眼就发现我喜欢男人呢?”苏洄说着说着笑了,“好奇怪,想和我date的男生好像越来越多了。”
“因为你很漂亮。”宁一宵难得直白。
和西方人热烈的美不同, 苏洄的身上带着一种隐忍的东方情.欲,裹得越紧, 这种紧绷的欲望便越是流溢。落魄、颓废,一碰就碎,碎后会像烟尘一样消失,仿佛每一晚都是失控的最后一晚。
苏洄又笑了,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靠向床的另一侧,就好像靠在幻象中宁一宵的肩膀。
头好晕,语言系统也开始混乱起来。
“Are you flirting with me now?”
宁一宵很喜欢他说英语的腔调,软软的,尾音很勾人。
但他还是想先澄清,“我只是陈述事实,没有任何调情的意思。”
“Yeah……”苏洄又嗯嗯唔唔了几声,只用黏腻的拟声词回应。
不知为何,宁一宵莫名被取悦到,他喜欢苏洄说英语时略带黏软的音色。
可想象一下,如果其他任何人看到他这样,宁一宵都倍感烦躁。
把他关起来好了,不许出门,不让见任何人。
很快宁一宵便从这个可怕的念头里清醒过来。
他做不到,因为苏洄很爱自由。
这样聊下去不太妙,宁一宵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喝醉了就早点睡。”他低声说,“晚安。”
苏洄听到他挂断的声音,可还是沉浸在方才暧昧的气氛中。
思绪纷杂,找不到重心和支点,就像被线缠的海所淹没,在窒息和亢奋间,宁一宵残存的幻影像一片云那样,覆盖在苏洄身上。
他的语气弥漫着热的水汽,但音色是冷的,会令苏洄想到他下命令的语气,强势,压抑着欲望。
苏洄有些自暴自弃地解开了扣子,手很冰,也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样。
在抛高的温度里,他想,或许宁一宵是在意他的,所以才会一再帮他,给他温暖和看上去很像爱的情感,也会因为他喝酒表示担忧。
但这些不够,苏洄更希望他最好还恨自己,因为恨最难消解。
幻觉开始像消亡的恒星那样,不断地向外扩散星尘。
他莫名想象出朱利安捧着花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花,或许是玫瑰,又或者是他之前为宁一宵一朵朵剪下来的朱丽叶月季。
这名字和他们也很般配,而宁一宵也很喜欢大束鲜花。
他想起餐桌上他们対朱利安的形容——热情,执着,喜欢送礼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喜欢艺术……
这和过去的苏洄很像。
宁一宵或许会喜欢上他,因为他曾经为类似的这些特性动过心。
苏洄压抑着,很小声地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好像只是念给自己听的咒语。
在痛苦与欢愉的幻梦里,结束了这个苦涩的自.渎。
清醒后,苏洄起身,把身体都埋进浴缸的水中,放纵并没有让他好起来,反倒是愈发空虚和想念。
第二天起床时,苏洄头很痛,他又一次看到Sean送的礼物,很感动,于是特意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感谢邮件。
午饭后他收到了回复。
[Sean:不用谢,你只需要把这当成一个小小的反馈,毕竟是你的作品,只是被我收藏了,内核和意义都还是属于你的。]
不知为何,苏洄始终觉得这个Sean和自己沟通时带着明显的克制和收敛,但又很懂自己。
他越发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
三天后,在外调研的怀特教授打电话过来祝贺苏洄摄影展上的成功,还转告他,说学校领导邀请他为新生做一次讨论会。
“我?”苏洄不太确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何况这次也是意外,是私人的工作,很多细节不方便讲解。”
当初他接这个活儿,教授不放心,学校那边也不是很认可,谁也没想到大众反馈这么好。
“你就挑能讲的做一个简短报告吧。”
“我试试吧。”
“Eddy,这次媒体的反馈很不错,艺术周刊联系到我,想対你进行专访,不过我暂时还没答应,看你怎么想。我想提醒你的是,这次之后应该会有很多工作找到你,你做选择时要慎重,不要过分消耗自己的灵气,但也不要错过好的机会。”
苏洄嗯了一声,“我明白的,您放心。”
“Eddy,成功不是洪水猛兽,你还需要更有野心一点。”
教授待他就像対待亲生孩子一样,这样提点的话没几个人会対苏洄说,所以更加珍惜有这样的良师益友。
他说得没错,成功并不是坏事,最起码可以远离困窘,能照顾自己想照顾的亲人。
更何况,如果自己不是一个潦倒的艺术学院助教,而是一个在业内有一席之地的人,站在宁一宵身边,也不会那么有失平衡。
苏洄突然有点想戒烟,于是把之前买的都锁进柜子里,打算短时间内不要碰。
要做个态度积极的人。
打开短信,苏洄意外发现贝拉的助理又打了一笔不菲的款项,打电话询问时,贝拉说,“这是尾款和奖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