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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抬头,沈黎才发现原本就脆弱的木板都磕碎了。
“黎姨,这里有东西。”
沈黎正起身揉弄酸胀的肌肉,却见清泽忽然将碎裂的地板随手挖开,露出下方一枚小小的玉简。
她再次蹲下一看,只觉得有点眼熟。
沈黎取出储物袋中的玉简,放在一起这么一对比,就能发现纹饰完全一样,应该是同一批次的产品。
那这或许就是林苗留下的玉简。
之前沈黎不知道段安是清泽的爹,所以不但看了玉简还私下里点评,现在既然知道林苗是清泽的娘亲,她当然不会再去看对方留下的玉简。
她相信恢复记忆后的魔尊应该能感受到她的敬意吧……
沈黎将手中的玉简也递给清泽:“这是你爹和你娘留下的玉简,你收好,以后再看吧。”
清泽愣了愣,仰头看沈黎:“那个段安……是我爹?”
沈黎叹道:“是的。你也看过段前辈留下的玉简,他是不能回来找你和你娘,而不是抛弃了你们……”
她看着清泽懵懂的神情,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俯身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你要记住,这都是造化弄人,不要责怪自己,好吗?”
此时的清泽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魔尊,曾对生父见死不救,自然不明白沈黎的意思,但黎姨要他记的话,他一定会记住,便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沈黎心想,希望等他恢复记忆了也能想起她此时的话。唉,天道不公,这种人伦惨剧连她这个旁观者看着都很难受。
两枚一模一样的玉简握在清泽手中,他看了好一会,先将段安那枚收回去,又抬手轻轻抓住沈黎的衣袖,期待地看着她:“黎姨,我想看看娘亲有没有对我说什么,可我不敢自己看,你可以陪我一起看吗?”
沈黎:“……”你不敢看,我更不敢啊!
她忙推脱道:“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还是不要让我这个外人看到为好。”
清泽抿唇不悦道:“黎姨不是外人,黎姨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抬眼,凤眸里溢满悲伤:“黎姨,求你了,我不敢一个人看。”
他都这样可怜兮兮地求我了……
沈黎知道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但没想到这么不坚定,等她回过神来,已坐在清泽身边。
算了,债多不愁,魔尊原本要杀她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多一个理由还能超过百分之百不成?
沈黎等清泽先探入神识,见他没事才探入自己的神识。
这枚玉简里也没什么绝世【创建和谐家园】,有的只是一个女子的心境变化。似乎是隔一段时日才写上一些,有时多有时少,类似日记。
“安郎离开已两日,不知他此去可还顺利?我能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我一样期待着他的归来。思念如蛛丝,将我紧紧缠绕,唯有写下思念以慰我心。安郎,待你归来,我定要将此玉简给你细看,你可会疼惜我?”
“今日是你离去的第四日,我犹记得你说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不知为何日子是如此难熬,没有你在身旁,一切都仿佛没了意思。我们的孩子早上踢了我一脚,真是不乖,待你归来,可要好好教训他,不得欺负他的娘亲。”
“已经十日了,安郎你怎还不回来?今日我想到孩子的名字,你说叫他清泽可好?段清泽……很好听是不是?你若不知我为何叫他清泽,我可会气你的。你记得的对吗,我们初遇便是在清泽湖畔,那时你正躺在树上,而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却被你丢了一头的果子,当时可气死我了。”
“今日阿泽又在踢我了。母亲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不信。我们海誓山盟,你说过此生绝不负我,愿与我同生共死,我信了的,你不会反悔的,对吗?”
“一个月了,安郎。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想你。我好害怕。”
“安郎,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那我们过去的一切又算什么?我们的孩子呢,你也不要了吗?”
“今天母亲说让我打掉阿泽,我不愿意。阿泽已经那么大了,我天天能感觉到他在踢我。他这是在叫我呢,他在告诉我,他很康健,他期盼着早日出生与我相见。”
“今日阿泽出生了,他真的好像你,特别是眼睛,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好想你,安郎,你几时回来?”
“母亲让我将阿泽送走,我不愿意,她说父亲给我说了另一门亲事,可我听都不想听。安郎,你现在可好,是不是找得不顺利才耽搁了这许久?你快回来吧,我会劝说我父母,如果……如果他们还是不肯让我嫁你,我们私奔可好?我错了,我早该听你的,我早该跟你走。”
“安郎,可惜你不在,没见到阿泽笑起来有多可爱。我心都要化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安郎,为何你还不归来?我今日想带着阿泽去找你,却被父亲关了起来。我修为太低,无法打破阵法逃出去,你要早点回来救我们出去!”
“今日阿泽一周岁了。可安郎你又在何方?”
“今日阿泽两周岁。安郎,你还是没来。”
“为何要如此对我,段安!为何!为何!”
“阿泽的眼睛真的好像你,安郎。每天看到他的眼睛,我就要想起你,可我并不愿想起你。你背叛了我。我们明明海誓山盟过的,你明明说永不辜负我。你亲口说的。”
“今日我将阿泽关在了门外,他哭叫着要我放他进来,我也在门内哭,可我就是不放他进来。安郎,都怪你,都怪你!”
“每个人都在嘲笑我!喜欢魔修就是个错误吗?不,不!错的不是我,不是!是段安,是段安辜负了我,我没错!”
“我不喜欢阿泽看着我,就好像你在看我一样。他也跟你一样,总是想办法要逗我开心,可你不在,我怎么笑得出来?”
“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不是你娘亲!不是,不是!”
“阿泽很贴心,你知道吗,他就像你一样贴心,等他长大后,不知会骗走多少女孩的心。然后就像你一样,辜负她们。我想杀掉他,那就不会有女子受害了,你说对不对?可我下不了手。”
“我生病了,安郎,你还会心疼吗?他们说修仙之人没那么容易得病,觉得我在装病,可我真的病了,安郎,我病了,我快死了,我想你,想你,你为何要背叛我,为何!”
“安郎,我真后悔遇见你。惟愿生生世世永不再相见。”
玉简所有的内容到此为止,用神识看很快,沈黎几乎在收回神识的那刻便看向清泽。
他如木雕泥塑般坐在那儿,手中轻轻捏着他娘亲的玉简,要掉不掉。
“阿泽?”沈黎担心地问。
玉简中的话几乎都是林苗说给段安听的,唯有一句话,对象是清泽,但这话却是在说她不要当他娘亲。
她好似能从那些不同时期的话语里,生动地看到一个女子从担忧到怀疑,再到不甘、悲伤,乃至绝望,最终于无尽痛苦中疯狂。
她不敢想象最后时日林苗是如何熬过去的。
清泽蓦地看向沈黎,漆黑的眼眸一瞬间如深渊暗不见底,刹那后里面映出沈黎的脸。
“黎姨?你叫我?”他好似才回神,轻声道。
沈黎犹豫了会儿道:“你知道的,你娘亲这些话都是源于误会。她的这些话都并非出自本心。”
清泽轻轻点头,但他神情似有茫然,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沈黎的话。
在沈黎进一步劝导前,他忽然笑了一声道:“娘亲说得没错,段清泽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沈黎沉默许久,终是点头:“是,很好听。”
清泽望着沈黎扬起一抹平静的微笑:“黎姨,从今往后,我便叫段清泽。”
“好。”沈黎应道。
叫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已将与玉简归还,接下来就是思考该怎么离开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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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意等人的到来受到了林家分支的热烈欢迎,连分支的元婴老祖宗都出来热情地招呼了几句。这位元婴老祖宗看重的自然是林之意,他才二十三岁就已是筑基中期,有望在四十岁之前成就金丹,虽不及他的兄长,在同辈中已属于资质好、心性佳、勤修炼的典范。
说完场面话后,这位分支老祖宗就识趣地离开了。
林家主家来接应林之意等人的两位元婴修士是一对夫妻,从辈分上来说属于林之意的叔祖辈。夫妻二人皆是元婴前期,三四百岁,资质极为平庸,因此对于资质很好,未来必定大有作为的林之意疼爱中还有几分客气。
而他们对于此次一道前来的钱瑜,却全是宠溺了。原因无他,只因为钱瑜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都很像他们早夭的女儿。
钱瑜一见这两位一直宠着她的长辈来了,压抑了许久的恐惧、不甘和愤怒终于一股脑宣泄出来,刹那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正想汇报此行经历的林之意见状只好停下。
林信昌见钱瑜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心疼得不得了,连忙道:“囡囡,谁欺负你了,哭得叔祖心都疼了。”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除了林之意外的其他人,特别是一向跟钱瑜不对付的林恬。林之意性格很好,又是钱瑜的表哥,他并不认为林之意会欺负钱瑜。
林恬吓得往林之意背后缩了缩,又委屈又担心。
委屈的是能给她撑腰的长辈不在这里,她莫名被人瞪,担心的是钱瑜要告沈姐姐的黑状了!
林之意已经知道钱瑜想说什么,他刚要开口,钱瑜便哽咽着说:“是两个散修!那个女的只是个筑基,我也不怕她,另外那个男人,脑子有病的,他叫那个筑基娘亲,他还说要杀我!”
林信昌的道侣名卫敏,原来其实也是个散修,但她很早就嫁入林家,早将自己当成林家人,钱瑜语气中对散修的鄙夷她也不甚在意,连忙将钱瑜搂进怀里,不住地抚摸安慰。
“囡囡莫哭,叔祖母定不会教欺负你的人好过!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林家叫嚣,告诉叔祖母那人是谁,在何处,叔祖和叔祖母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有人怜惜,钱瑜更觉委屈,哭得打嗝,一时间顾不上回话,林信昌和卫敏只得看向林之意等人。
林信昌道:“之意,你来说,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怎敢跟我林家叫板!”
林之意有些尴尬。他觉得阿泽道友也不是跟林家叫板,人家就是在维护自己的娘亲而已,而且两位叔祖只怕不一定能教训得了别人,这才是最令他尴尬的地方。
林信昌见林之意满面纠结之色,只以为林之意是本性大度,不想计较,便又看向其余林家子弟。
其余人纷纷低头,他们多多少少都对阿泽道友的修为有所猜测,跟林之意有相同想法,只觉得说出来只会教人尴尬,只得装哑巴。
唯有林恬反而起了叛逆之心,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在一众林家子弟中显得尤为明显。
果不其然,林信昌点了林恬道:“林恬,你来说。”
林恬道:“那位道友虽然行事如同稚子,但他的修为非常高,我觉得可能有分神!”
此言一出,两位元婴深吸一口冷气,随即卫敏皱眉道:“林恬,你一个练气又如何知道他是分神?”
修为低的看修为高的,总像是罩着一层云雾,顶多看出对方比自己修为高,高多少却不能准确衡量了。若修为高者有意隐藏,修为低者甚至会被蒙蔽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修为。
“因为当时我们遇到了一位金丹修士,连她都很惧怕那位道友。”林恬道,“而那道友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
其实被看了一眼就怕到差点趴下的人是钱瑜,但林恬觉得说是周前辈身上也没错,反正他们这一群人当时都很怕阿泽道友。
林信昌听出这一场本该无波无澜的小小试炼似乎出了大差错,这才记起要让林之意先将所有事汇报一遍。
等林之意细细说完,林信昌和卫敏二人对视一眼后陷入沉默。
能瞬息间杀掉四只青面兽,可以一击轻松干掉能硬抗金丹巅峰的凶棘兽,还能用某种办法毁掉能杀死金丹的地宫阵法,这位“阿泽道友”确实厉害,是不是分神说不好,比他们这两个元婴前期修为高是一定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心智如同稚子就能有如此修为,若他行如常人,那又该有多可怕?
钱瑜见叔祖和叔祖母听完林之意的汇报后都不说话了,她感觉到事情有变,连忙掐了自己一把,泪眼朦胧地说:“叔祖,叔祖母,阿瑜没事的,阿瑜受得了这委屈。”
林恬见钱瑜装模作样就恶心得不行,可林信昌和卫敏却就吃这一套,同龄人看同龄人和长辈看晚辈是不一样的,二人连忙又囡囡叫着哄了半天,答应她先去会会那个“阿泽道友”。
钱瑜还添了一句:“之前周莲华认出那人是戮天宗魔修,可惜被姓沈的糊弄过去了,那人混入我林家地盘,想必是要干坏事!”
林之意想,当时周前辈和他本人明明是被阿泽道友听到他们的传音吓到了,哪是沈道友糊弄的,可眼下他也不好再为阿泽道友他们说些什么。
林家地盘上自然也有魔修出入,但都是些修为低的,修为高的魔修若进入林家地盘,林家高层自然会多加关注。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利,林信昌二人都得去瞧瞧情况。
林之意并没有将沈黎偷偷告知他的黑石一事说与两位叔祖听,他直觉此事非同小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等回了本家告诉父亲和大哥,再由父兄决定如何做。
最后,林之意执意要跟着林信昌和卫敏前来,钱瑜也不肯落下,林恬等人也想跟来但被严词拒绝了。
四人通过白鹭县林家在此地的探子很快摸清楚了沈黎二人的去向,刚好在集市旁的无人区域遇到了正走出林家废弃宅院的沈黎和段清泽二人。
沈黎满脑子的离开计划,见到林之意和钱瑜二人时愣了愣,目光又被二人身旁的两位修为看不出深浅的修士吸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