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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是不知自己要查几日的案子,另也不知段南轲要去几日,她这人很讲诚信,既然答应了段南轲就不会半途而废,言而无信。
这一收拾就忙到了晚饭时分,今日段南轲归家早,难得在家中用一顿晚食。
姜令窈很是好奇:“夫君啊,我听闻人家其他锦衣卫堂官都很舒服,整日里都是差遣手下当差,怎么轮到你这里,竟是没日没夜忙碌?”
反正是在自己家中,也同姜令窈算是“熟人”,段南轲便也不再端着彬彬有礼丈夫模样,很是懒散地端着饭碗,往嘴里扒饭。
忙了一天,又是御前奏对,又是“奉承”岳父,段南轲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们能跟我一样?”段南轲含糊地说,“锦衣卫也要分司部,只有北镇抚司才是重中之重。”
姜令窈若有所思点点头,她闲来无事,便坐在边上看段南轲吃,道:“我已经收拾好家什,咱们随时都能动身,你也记得让闻竹提前收拾好衣裳鞋袜,宛平家中并不会常备这些。”
段南轲捧着碗的手一顿,他抬眸看了一眼姜令窈,那眼神深不见底,很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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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她问,“我可有说错话?”
段南轲眼中渐渐有了些笑意:“没有,只是觉得娘子……很是体贴,颇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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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轲轻咳一声,道:“今日在宫中偏巧碰见岳父大人,岳父让咱们离家前回家用一顿家宴,我下午已经安排好差事,咱们后日便走,明日便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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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是干脆利落性子,次日一起回了一趟娘家,陪着周慧娘和姜之省用了一顿晚食,后日中午用过午时便动身,浩浩荡荡往宛平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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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动静可是浩浩荡荡,惊动了许多梧桐巷的老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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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哪里能过到一起,我听说整日在家打呢?这一趟大概是被永平侯府的长辈嫌弃,赶他们出去的。”
也有人说:“听闻花昼灯市灯火辉煌,走马琉璃不知凡几,不如咱们也去游玩几日?”
姜令窈才不管这些,这一路吃吃喝喝,待傍晚晚霞漫天时,终于进入了宛平城。
姜家位于阑珊巷的宅院就在花昼灯市不远处,进城后不过一刻左右,车队就来到了阑珊巷口。
姜令窈下了马车,正待跟段南轲一起进入姜家宅院时,忽而听闻不远处传来喧闹声:“杀人了,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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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多言,两人都看懂对方眼中的深意。
“同你一起出门就碰到死人,可真晦气。”
第38章
两人虽相互嫌弃,但毕竟是杀人恶事,姜令窈便也未再含糊,转身从下人手中接过赤炎的缰绳,一个翻身便利落上马。
她耳朵很灵,在声音传来的第一刻便听出了方向。
赤炎娇|小的身影如同一道火焰残影,一晃神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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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轲定定看着姜令窈消失方向,飞快叮嘱闻竹几句,也直接一飞上马,策马追了上去。
一瞬间,两人便消失在巷子里。
别看赤炎娇|小,可速度却很快,几乎可比汗血宝马,它带着姜令窈在巷中穿梭,几乎不过喘息之间,姜令窈便停在了巡铺外。
声音来源便就是此处。
她刚停下,身后的马蹄声便越发清晰,段南轲也是瞬时赶到。
待得两人都在巡铺外停驻,便不约而同看向正站在巡铺外的短褐打扮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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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皮肤黝黑,有着明显的皲裂和皱纹,显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渔民。
巡铺房是有巡捕日夜当值的,此刻便有个年轻巡捕挡在巡铺外,正在同那中年渔民说话,那渔民大抵受到了惊吓,一直只会喊“杀人了,杀人了”。
年轻巡捕略有些不耐烦,此时又瞧见姜令窈两人突然出现,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明显。
“什么人,干什么!”他斥道。
待看清两人身上的衣饰之后,巡捕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僵硬,还是硬撑着道:“宛平城内切勿纵马喧哗。”
段南轲根本不同他废话,他直接取下龙虎金银牌,一个扬手扔到了巡捕怀中:“北镇抚司临案,可是发生了何事?”
那巡捕手忙脚乱接过金银牌,待看清上面的符文,立即神情大变,吓得差点把金银牌丢到递上去。
他脸色刷白,结结巴巴说:“他报案说有人死了,属下,属下正在询问。”
段南轲嗯了一声,垂眸看向那个满脸惊慌的中年渔民。
他很是温和道:“这位老兄,你可是刚捕鱼回来?路途中是否见到了凶案?是否可以说与我听?”
那渔民看段南轲通身富贵气派,一看便知不是凡人,加之十分和气,心中倒是比刚才笃定许多,他点头,往身后指了指,这才道:“俺今日打渔回来,还是走的往日老路,结果就在经过静夜花苑时,就……就看到里面花丛里躺了个人,红彤彤的好像流了好多血。”
那渔民满脸惊恐,道:“俺喊了几声,那人一动不动,俺就不敢看了,赶忙过来报案。”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般场景,自是害怕极了,他一路跌跌撞撞跑上前来报案,结果那巡捕可是凶悍,他一时间吓得什么都说不上来。
还是这年轻公子瞧着客气许多,起码让人能说得出话来。
段南轲自不会问他是否确定那一定是个死人,只对巡捕道:“你们一人留守巡铺,陪伴这位报案百姓,另外两人跟随我们去现场,这就启程。”
外面闹成这样,巡铺房里的捕头自是已经听见,他跌跌撞撞跑出来,一把抢过巡捕手里的金银牌,过来恭敬呈给段南轲。
他讨好地道:“大人,属下陪您去。”
巡铺有马,那捕头说着便牵过马儿,领着手下三人一路往前行去。
“大人,静夜花苑就在前方五里处,有成片花苑亭台,往年灯市开时此处会有集市,供游人买售,不过灯市在两日后,此刻静夜花苑并未摆集,白日应当只有城中百姓偶尔过去纳凉,但人并不多。”
这捕头看起来聪明多了,说话也利落,他原本顾忌这位锦衣卫大人身边的夫人,不敢快骑,却不想这夫妻二人一个比一个凶悍,策马飞奔而去,他一句话刚说完,这两骑便只能瞧见马尾巴了。
姜令窈和段南轲才不理他废话,两人自是心急赶往案发现场,这一来一回足足耽搁两三刻光景,若被渔民看到的全部为真,亦或者那人只是受伤并未死亡,他们多赶片刻,都是一线生机。
两人心中如此想着,皆是脚下使力,马儿得了命令,一起嘶鸣一声,越发急速奔去。
一时间风驰电掣,畅快如风,姜令窈已经许久未曾策马,此刻若非有案子在身,她几乎都要大笑出声。
段南轲疾驰之中还不忘看她,见她稳稳骑在马上,神情严肃笃定,并未有分毫惊慌,不由借着风道:“娘子,不是说骑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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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窈瞥他一眼,挑衅道:“能被你追上,骑术怎能算好?”
段南轲笑了。
他未再多言,只同姜令窈并驾前行,两人一路顺着巷子往北行,待远离城巷之后,纵马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远远就看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花园。
花园应当有府衙专门修葺,即便此时花叶茂盛,却并不杂乱,小道清幽,花坛玲珑,亭台秀丽,很是喜人。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边晚霞橘红翻紫,落日辉煌,静夜花苑中是一片安静,并无游人驻足。
花苑有立正门,但正门并未封锁,此时铁门大开,一条小路幽深而入,小路尽头大约两丈处便是一个繁茂盛开的牡丹花坛,应取的曲径通幽之意。
姜令窈同段南轲刚一在门前停下,便看到正中央的花坛上确实躺着一个殷红身影。
因离得不算近,若是恍惚之间,确实很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花丛里。
姜令窈同段南轲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翻身下马。
段南轲刚一落地,眉峰一凛,立即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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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
段南轲身形敏捷,他几乎未有思考,修长手臂已经揽上姜令窈纤细的腰肢。
“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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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道:“多谢。”
待得说完,她才感受到腰上的结实臂膀,段南轲的手臂似比之前那绣春刀还要坚硬,抛去成见不谈,确实很是令人安心。
若是直接摔倒在地,姜令窈非得摔成狗啃泥,定要狼狈不堪。
姜令窈并非那般不知好歹,段南轲救了她,她到底不好喊什么非礼之类,便只道:“夫君,我已可站稳。”
段南轲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松开了手。
离开她纤细腰肢的一瞬间,段南轲心中却想:怎么这般轻巧?
姜令窈却已经提起裙摆,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行去,她边走便道:“昨日宛平落了雨?城中的青石板路还不显,到了郊野之地,真是不好行走。”
段南轲跟她两个很是知道如何进入现场,两人自觉避开中间大道,只顺着边上的草皮地往里走,待得行至那花坛前,姜令窈立即皱起眉头。
她心中微沉,声音干涩:“人已经死去多时。”
是的,人确实已经死了。
他们刚刚在大门处看到的红色并非丝绸衣袍,也不是血迹,而是死者背部被严密缝合起来的风景——大红牡丹绣面。
夕阳的落日只剩余晖,丝丝缕缕的橘色光影落在大红绣面上,显出一片流光溢彩,那牡丹如同四周的盛开牡丹花儿一般,好似当真是活着的。
妖艳、美丽、多人心神。
死者全身都包裹在素白的棉布中,只有背部露出,似乎就为了展现那瑰丽的绣片,为了展露出那上面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姜令窈定睛细看,只见绣面跟死者的皮肉严丝合缝缝在一起,皮肉处只有泛白的血痕,并无殷殷血迹,即便如此,看起来也依旧触目惊心。
姜令窈也算是见过不少场面,却头一次见到这般样貌的死者,不由觉得有些心慌。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渗人。
段南轲面色也难得严肃起来:“死者身体僵硬,应当已经死去多时,死者背对花苑大门,背部绣面全部显露出来,面向大门的那一侧,花坛泥土被翻出,几株牡丹被连根拔除,似乎就是为了让人能一眼看到这牡丹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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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窈眉头微皱,她下意识道:“也不尽然,若仔细看来,这几株拔除的花株亦有残枝断叶遗落,因其弯折而被摘除也未可知。”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马蹄声响,原是城中巡捕赶到。
段南轲回身看去,声音低沉道:“不要纵马而入,停在门口步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