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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此时,天空乍亮,随着闷雷似的响声传来,天空中的烟花密集度骤然增加数倍。
子时了,旧年过去了,新年到来了。
四夫人破涕为笑。
看了一阵烟花,凌昭要撤了:“我睡去了,母亲也早点休息。”
四夫人道:“快走,就是你在这里,我才没法休息。你走了我立刻就睡。”
她也温柔嘱咐:“你也早点睡,不要老熬夜看你爹那些东西了,太伤神。”
凌昭道:“回去就睡。”
当娘的还贤惠地给儿子拉了拉鹤氅的衣襟,目送他离去……
……
……
“他走了!”四夫人道,“他走了!”
“关门!关门!”
丫头们拥着四夫人回了烧着地龙的房里,四夫人脱了大衣裳,精神抖擞:“家伙事都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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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抬过来,小食摆上,饮子端上。今天可是过年的大好日子。
说好了要早睡的四夫人卷了卷袖子:“玩个痛快!”
而同样说好了要早睡的凌昭,离开四房后的确是出了二门,回到了寝院。
只他脱了鹤氅,却换了斗篷,修长的手指拉上了兜帽。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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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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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吸了凉气,你又得使劲咳嗽。”她说。
杜姨娘才想说“不会”,哪知道张嘴就感觉灼热感和撕裂感从喉头一直到肺里,吭吭吭又是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
林嘉气恼道:“看吧。”
她去端了饮子给她。如今专门给她炖的都是润肺的饮子,喝半杯,喉咙不舒服的感觉才好些了。这咳嗽咳得简直能要半条命。杜姨娘蔫了,出溜进被窝里,躺在那唉声叹气。
林嘉忙提前预防说:“大过年的,不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杜姨娘便闭上嘴。
其实那天说了那种话之后,她自己也后悔——怎么能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个呢。大人就是再不行,也不能告诉小孩“我不行”。
那天林嘉看着脸色都变了。
她虽没经历过凌三爷的去世,但着实是经历过凌四爷的去世了。
小宁儿把槅扇门推开一条缝:“姑娘,放花了,你看不看?”
杜姨娘说:“去吧,去吧。你跟这守着我也不会更好受。”
林嘉便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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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想起来从前和娘亲一起看的时候,娘说,京城的烟花只比这更好看,天空全被照亮了。
林嘉知道自己是在京城出生的,但她离开京城太早,根本一点记忆都没有。
烟花最激烈璀璨的时间过去了,三个揣着手看烟花的人脸都冻僵了。
“又一年了。”林嘉呢喃。
她随即收起情绪,道:“走,回屋去,给你们发钱啦。”
三个人欢快地回屋里去了。
杜姨娘生病,林嘉便代她给了赏封。
杜姨娘生病,多亏有她们在。林嘉特意把赏封给得厚了些。
虽小院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病着呢,总归还是有过年的气氛了。谁拿到钱不开心呢,一辈子汲汲营营地,不就为这点东西么。
小宁儿说:“今天我上夜,你们去睡。”
王婆子说:“我早起替你。”
她们两个都叫林嘉睡觉去。因这些天,林嘉常睡在杜姨娘屋里守着她,怎么说也不肯离开。
林嘉同意了。
她想明白了,她首先得休息好,如今杜姨娘病着,这个院子里必须有个主心骨,她要是倒下了,杜姨娘再有事,谁为她奔走?
只才和王婆子走到明间里,她们两个人都听到了拍门声。
夜色里还到处都回荡着烟花的闷响,一阵阵的,差一点盖住了敲门声。
新旧年交替的这个时间?谁啊?总不能是年兽。
两人面面相觑。
王婆子道:“或许是提醒火烛的。”
到了晚上,内宅和园子之间的门落锁,通往外院的门长期锁着,整个园子处于封闭状态。
除了排院这里和水榭那里有人之外,还有守门的、火烛巡视的婆子,还有几个园丁婆子,不过她们住得远了,和林嘉这里几乎是斜对角,跨越整个园子才到。
王婆子取了灯笼:“我去开门。”
这大夜里的,虽则天空上还在绽放烟花照亮了夜空,总归突兀的拍门声还是让人害怕的。
林嘉道:“我陪你。”
出了门,王婆子说:“你就在这!”
林嘉便站在廊下,有点紧张地看着。
灯笼的一点光照亮不了多少,院子虽小却狭长,王婆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嘉能看到她在光晕里,这中间的距离却都乌漆嘛黑的,吓人。
全靠是不时闪烁夜空的烟花照亮
林嘉听见王婆子喊了声:“什么人?”
门外倒是响起了一个声音,只是很低,有点不辨雌雄。
对方刻意压着声音,林嘉这里听不清楚,王婆子却听清楚了。她惊讶道:“怎这时候来了?”
林嘉便看见她拔了门栓,把门打开了半扇。
忽地,灯笼落地,王婆子好像被掐住了声音似的,人噗通跪下了,
她能听见王婆子的声音,她在反复说着什么,声音含混,带着恐惧。
林嘉的心脏忽地狂跳!
她生出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是谁?”她快步走过去。
三两步走近了,便听请了王婆子那含混不清的声音,重复的是:“你不能进来!你不能进来!”
她声音惊恐,却又压得极低,显然根本不敢大声。
林嘉两步走到她身后,把那开了一半、遮蔽视线的半扇门打开,看到了外面的人。
玄黑的斗篷,身材修长,兜帽遮住了头脸。
若天空没有那些烟花照亮,就能完美地隐身在夜色中。
见她现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下了兜帽,露出饱满额头、斜飞俊眉。一双眸子如寒潭,如夜星,在烟火璀璨的夜色里闪烁,将她的模样照进了眸子深处。
最不好的猜想成了真,林嘉刹那间懂了王婆子被吓得直接跪下的恐惧。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明是声嘶力竭的尖叫,可却被恐惧扼住了喉咙,低得简直像发不出声音,就和王婆子一样。
根本不敢发出声音。
“快走!”她恐惧地道,“快走!你快走!”
这时候,顾不上尊称敬称,顾不上礼貌不礼貌。
因这里是三房一个妾室的寝院,倘若凌家最出息荣耀、大周朝最年轻的探花郎,正丁忧在家为父守孝的凌昭凌熙臣踏足进来,杜姨娘和王婆子、小宁儿,大概都得死。
林嘉惊恐极了,面孔一刹那就变得苍白。
为什么一个宅子里还要有“二门”这样一道特殊的门。
为什么要有高高的院墙。
为什么年轻未婚的郎君们要住在外院。
为什么夜晚那一道道的门上都要落锁。
锁的便是女人的贞洁!是家门的清风!是礼法和规矩!
林嘉简直无法相信,凌九郎这样一个守礼君子,他怎么敢!
“别怕。”但那磁性低沉的声音压住了女人们的恐惧,带着安抚的力量,他道,“我不会进去。”
下一句,更让人安心,他道:“我的人守住了附近,不会有人来,南院的人也不会乱说话。”
最后,他看着她:“林嘉娘,我带了郎中来。”
有力量的人或许就是这样。
当他裹着风雷雨电向你靠近的时候,你却恐惧会被他的余威碾碎。
因为是小人物啊。不起眼的小人物,没有力量的小人物。
扛不住旁人雷霆余威的小人物。
林嘉镇定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短暂片刻的强烈恐惧了。
王婆子阻在了她和凌昭中间,她扒了一下她,王婆子滚到一旁爬了起来。凌九郎有奇异的力量,既能吓得她们肝胆俱裂,也能让她们冷静下来。
凌昭退后了一步,他本就没打算进去,是婆子终究没见过世面经过历练,一下子吓坏了,话都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