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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凤真微微皱眉,抿直嘴唇,略有些不悦。
奶奶怎么也在这里,她身体不好,不能见风,一般不出门的。
二小姐一见着哥哥,略微诧异,随即像只青雀一样跑出来,笑道。
“哥哥怎么来了?”
文凤真挺直腰身,腕珠又快了一分,他不动声色地吐纳气息,分明绵缓漫长许多,像在极力抑制什么。
他眸中的疑惑之色转瞬即逝。
似乎已经意识到不対劲。
文凤真坐在堂上,环顾一周,给老祖宗见了礼。
目光最终落定在辽袖身上,捻弄着腕珠,一动不动盯着她,令人遍体生寒。
他忽然牵起嘴角,笑意不及眼底,冷浸浸的。
“辽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大晴天,辽袖被他一盯,像被钉子扎透似的,严寒风霜将人冻得瑟瑟发抖,齿根发冷,抵抗不住。
饶是如此,她还是抬头,忍着这股令人畏惧的寒意,绷着嗓音,努力一点点抬起下巴,嫣红的嘴唇,轻轻打着颤。
“殿下,我有东西要送您。”
“嗯。”
文凤真漫不经心地捻弄腕珠,愈来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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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却觉得,这股不耐烦压也压不下去。
他瞟了少女单薄萧瑟的身躯一眼,刻意收敛了压迫感:“你说。”
冯祥从外头进来,顾不得抹汗,只想挽回局面。
他一张老脸挤出笑意,喉咙眼儿也是颤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心里暗骂进禄坏事。
他拼命给辽姐儿使眼色。
“辽姐儿,东西先别送,您给殿下施针的情谊,殿下都看在眼里,实话不瞒您,您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殿下为人随和大方,一定会满足您的心愿。”
冯祥像笑又像哭:“辽姐儿是有福气的,您有什么想要的,您就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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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如此,辽姐儿,我跟你说过,凤真不是不懂事的,他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你想要什么,尽可以大胆说一说。”
文至仪眉眼弯弯:“是呀,哥哥本性不坏,你不必这么害怕的,哥哥有什么一定会给你。”
一旁的陆稚玉不由得握紧了扶椅。
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儿,话已至此,她真怕辽袖提出要进王府的事,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下不来台,恐怕会答应她。
不会,辽袖已经许了人家,应当不会是这件事。
文凤真抬指,止住了所有人的话头。
眼底的风雪送来透骨的寒意,冷澈异常。衣襟清晃,好似拢住了天光清辉,愈发衬得线条明净。
他吐字清淡,却让人明显感受到压顶的逼迫感,无形施压,或许是在逼她住口。
“辽姑娘,你要送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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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辽袖缓缓从怀里拿出那封请帖。
红底烫金,写了她与宋公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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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每与文凤真玩牌,总是隐约瞧见要赢的希望,往往在他云淡风轻的笑意下,满盘皆输。
这回,她不能再输了!
辽袖抬头,嘴角抿得平直,额头冒了细密剔透的汗珠,瓷白的小脸渗出胭脂色,一対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対他扬起嘴角,嗓音轻轻的,吐字清晰。
“这是订亲请帖,多谢殿下这段时日的照拂!”
她柔软勾人的唇瓣,继续呵出甜热气息。
“在府里的时候,殿下送了我很多字画,首饰,送了我一只老鹰,请吕太医给我治病,吩咐小厨房给我做合胃口的菜,没有因为我娘的事対我苛待,我很感激殿下,一直以来叨扰您了。”
这句话就像在说:殿下,你是个好人,可是——
一瞬间,门外头的冯祥如遭雷击,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眼前一片漆黑雾气,几乎晕厥过去。
怎会如此……辽姐儿她看着娇娇弱弱的,怎么敢这样做。
她竟然将订亲请帖送给了殿下!
冯祥心底一片凄凉,看来进禄说的没错,辽姐儿一直都是要与宋公子订亲。
是他们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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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稚玉彻底松了口气,重重坐在椅子上,恢复了平静的面容,眼底闪过欣喜之色。
看来辽袖并不清楚,她本有可能成为淮王正妃。
辽袖下巴滑落一滴冷汗,接连不断,啪嗒啪嗒……
她咽了咽喉咙,格外清晰,却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胸腔一颗心砰砰跳得极快,喘息急促。
她激怒了文凤真,几乎竭尽了她的勇气。
出乎意料之外,暴怒并没有降临。
半晌,文凤真不言不语,极白的侧颜一点点沉静下来,一片沉默寂静中,极强的窒息感。
他凤眸底笼罩上一层更深的夜色,深湖无澜,唇角抿直。
整个人像雕塑一般静止不动,腕珠也停止了转动。
又过了很久,他眸光一转,手下的腕珠重新转动。
“喀哒喀哒……”
佛珠碰撞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次愈发急促,愈来愈快。
“原来如此。”
文凤真牵起嘴角,眸光一遍遍扫过厅堂众人的脸。
老祖宗关切的目光迎来。
原来奶奶也早就知道这件事,她筹备的婚事是为了辽袖与宋搬山。
文至仪紧张地攥紧了帕子,一动不敢动。
如今知道怕了,她也是知情的吧,帮着辽袖瞒着自己。
最终,文凤真的眸光落在宋搬山的脸上,他站得清直,这样理直气壮,仿佛跟她天造地设一対。
宋搬山静静一笑,虽然并不欢迎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温和开口。
“月底订亲宴,殿下若想来,我们自会招待周到,这第一封订亲请帖,您还是第一个收到的。”
他笑盈盈的脸,让文凤真的腕珠转动得越来越快,只想碾烂他那张脸。
文凤真面不改色,整个人冷得像冰块儿砌成。
他忽然站起身,黑色云纹鞋履走过几步,走到辽袖身旁,文凤真睨了她单薄的身躯一眼,眼帘微垂。
“辽姑娘,这就是你要送的?”
他的目光剐落在她手上那封刺眼的请帖,红得浓艳,喜庆极了,落了一声嗤笑。
辽袖的手指几乎痉挛,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文凤真没有接过那封请帖,眼底忽生玩味,漫不经心的笑意。
“本王不感兴趣。”
他说着就要走,辽袖猛然回头,不行……他不能走。
她心知文凤真现在面上气定神闲,实则已经惊涛骇浪。
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因为懵了,为了伪装得天衣无缝,所以要走。
如果等他离开,回过神来,他一定会想出更可怕的法子。
她必须在这里解决一切,快刀斩乱麻。
辽袖睁着清晰的瞳仁,虽然被他吓得脸色苍白,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缩,充满了惊慌无措,依然喊出这一声,她没有退路了。
“殿下,你不能走。”
文凤真脚步一顿,脊梁一僵,却没有转回身。
冯祥顾不得主仆有别,他只知道殿下不能再受【创建和谐家园】了,只有他无比清楚殿下已经到了边缘
冯祥哭丧着脸,赶紧喊出声:“辽姐儿,您累了,老奴送您去休息,殿下他还有事要做……”
陆稚玉饮了口茶,不经意道:“这里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么。”
老祖宗担忧地唤了声:“凤真,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很差,知道你因为她娘亲的事,一向不喜欢她,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心底温善,在府里也从未犯错,如今终于觅得一门好婚事,难道你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过好日子么。”
“实话不瞒你,我早就想将辽袖收作淮王府的义女,你就把她当作你的义妹吧,多一个妹妹又有什么不好呢?”
文至仪小声地说:“是呀,哥哥,难道你不觉得宋公子与辽姐儿特别般配吗,这门婚事说出去,只怕人人艳羡,而且我也很想辽姐儿当我的妹妹。”
文凤真慢慢回望一眼,眼底是大雪天,暴雪不知何时才停。
他的奶奶,他的妹妹全都劝他放下,荒谬至极。
仿佛整个堂子,只有他一个恶人。
他翘起嘴角,一丝轻慢的笑意。
“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