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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袖惶恐不安,眼瞳乌黑,睫毛纤长,皮肤渐渐洇染胭脂色,他越是漫不经心地蹭着她,越让她心生寒颤,眼底逼出湿润雾气,携了哭腔,低低地央求。
“陛下……您身上还有伤呢……”
“不碍事。”
“陛下……大臣们都跪在外头,等着您呢……”
“让他们多跪一会儿。”
诸位大臣都上了年纪,跪候得腰酸腿软,心下痛骂【创建和谐家园】的文凤真,他故意的,他存心的。
冯祥哪儿敢进去催新帝,他不要命了吗!还好大臣们想象不出新帝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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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龙椅上问他:“陛下,东川那边有许多您的金身塑像,您有一年去东川的时候……”
他拍了拍她的腰窝,少女的膝盖磨得生疼,直嘶气。
文凤真的声音落下来像冰。
“朕不喜欢东川这个地方,再提就加罚。”
……
辽袖将头埋在双臂,身子颤抖,泪珠将袖子打湿透了,哭得喘不上来气,显然是极失望伤心的。
她红着眼眶,吩咐道:“雪芽,以后不许做这道点心了。”
所有人都明白,当初辽姐儿的心疾无药可医。
打仗的时候,众人误传了他的死讯,她的心疾,是因此而生。
前尘作罢,这辈子她已经放下了,还是离这种冷漠薄情的人远一点,心底不再有这个人,自然也不会生出心疾。
有一副健康的身子,比什么都好。
*
辽袖陪文至仪刺绣时,碰见了行色匆匆的曹密竹。
文凤真将妹妹接过去后,下令不准曹密竹接近她一步。可是老祖宗终究耐不住磨,心一软,还是让他过来了。
曹密竹站在天光下,迟迟未进门槛,
文至仪一转身,牵起笑意:“你来了?”
她这样明媚天真的笑容,还是新婚时才有的,那时,她常私下给他取一些夫妻之间黏腻不得了的称呼。
她从不唤夫君,相公,而是唤他小竹子,糖糖,她说每回下朝了,曹密竹的车轿经过门市,总沾染上那条街焦糊的糖人味道,她很喜欢,小猫似的,拉着他袖袍闻个不停。
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那样清楚。
曹密竹以为她有些松动了,毕竟,这个女人曾经那么喜欢自己。
她性子骄蛮,爱说些赌气的话,但两个人总要过一辈子的,他能容她偶尔使小性子。
没想到,文至仪笑着让画鹊给他递来一封纸。她点了点桌面,喝茶时,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和离书,你收下吧。”
曹密竹蓦然指尖攥得发白,心口发闷,一阵鼓鼓胀胀的酸楚,竟然隐隐作疼。
他这才恍然,这个任性的女子,眼底失了爱意的时候,举止也能这样大方得体,懂事得……让他心寒。
*
雪芽在廊下跟辽袖说话,她学着曹密竹那副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模样,逗得连一向稳重的云针都笑起来。
辽袖抿起两个小梨涡:“好了,别学了。”
云针捧来上回裁好的衣料,已做成了衣裳,预备去首辅府赴宴穿的。
辽袖的指尖慢慢移在一副四时山水图上,她眸光微敛,明日又可以见到宋公子了。
还有……那位不曾谋面,却一直打听她的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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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卯时刚过, 晨曦一缕一缕收尽了,正值元宵, 富贵街川流不息彩旗盈栋。
首辅府门脸并不宏阔, 却显得格外底蕴深厚,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一辆四人抬软轿停在轿厅。
隔着一道雕花木窗, 宋搬山正在接待京中勋贵。
他面带笑意,为人处事恰到好处, 一抬头,见到辽袖, 他怔了一下, 随即扬起嘴角。
辽袖悄悄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忙。
风雪裹挟了海棠香,两个人虽然不言不语, 却眼眸明亮, 辽袖不自觉低头, 嘴角一边一个小梨涡。
她踏进门槛前,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客堂坐满了人, 凉侯府沦为笑柄后,头一回出现在宴会,裴青禾失了往日气焰, 黯淡得不起眼。
她心想, 若是此次能与首辅家公子相看上,或许能帮家里还债,若是与寻常人家结亲, 一世落魄潦倒,简直要了她的命!
信国公府来了陈氏和她的女儿曹姝, 曹姝本想同宋公子说说话,宋公子却一直忙着待客。
曹姝【创建和谐家园】的脸颊气鼓鼓,没处撒气,瞥了裴青禾一眼,笑道。
“裴姐姐家里不是忙着卖宅子还债,来这里做什么,等着让人看笑话吗?”
裴青禾恨得脸色发白,刚想给她点教训,却被娘亲拉下了。
陆家那位才女坐在左席,波澜不惊地饮了口茶,她不喜欢人多的场面,不过她修养一身好心性,嘴角噙着笑意,讲话慢条斯理。
她心不在焉:待会儿若与淮王殿下定了婚事,她必得开口求那柄骊珠做信物。她知道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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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雪粒子纷纷扬扬,鹊儿停驻在光秃秃的根条,苍劲的冷风拍窗,宴会酒气融融,温暖如春。
辽袖想出去透透气。
她喝了两盏酒,薄薄的面皮晕出绯红,手指紧了紧,绵延出烫意。
众宾客瞧见美人站在石阶前,脊背单薄如纸,在宽大风氅下摇摇欲坠,绿梅衬得她面庞光洁,眼眸漆黑如两盏琉璃灯,只给宾客留下一个袅娜的背影。
前面过来一个撑伞披氅的男子,一身暗色锦缎常服,轮廓分明,眉眼清冷,身后跟了一堆太监,显然身份贵重至极。
宾客纷纷离席,毕恭毕敬:“参见宁王殿下!”
宁王,中宫嫡出。
辽袖一愣,她只见过他前世满面鲜血的模样,此刻的他眉眼清晰,温柔标致,眸底却冷淡漠然。
宁王是个狠角色,上一世文凤真被突袭的一剑,便是他送的。
眼下她竟然挡在了他身前
辽袖唇色发白,有些手足无措,后背出了汗,酒的后劲太大!她身子渐渐烧了起来。
辽袖失神间,宁王伸出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
他一直盯着她,少女胳膊纤瘦明晰,脸蛋又小,一双乌瞳蕴藉湿润,让人有种莫名的怜惜,嗅了嗅她衣襟内蔓延的香气……还有酒气。
“见过宁——”
辽袖松开手,嘴唇颤着,刚想行礼,眼前的人却俯身下去。
众人诧异地瞧见,金尊玉贵的宁王殿下,竟然替她拾起濡湿的裙摆,拂了拂碎雪,一点也不在意旁人。
宁王眼眸微抬,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在她耳边轻声一句。
“辽姑娘,不会让你嫁给他。”
嫁给谁,岐世子吗?辽袖心生疑惑。
他一面说,一面眼眸轻转,看向的……竟然是二楼扶栏旁的文凤真。
文凤真捏着酒盏,暗影下眼睫倾覆,不辨情绪。
辽袖回了宴席,热意汹涌而至,她平静地咬紧嘴唇,不可抑制头脑发胀,她这是怎么了?从前喝酒也没有这般难受。
倏然,门外炸开一声惊呼。
“出事啦,有刺客!”
众人慌乱起身,揎攘出门,竟然是宁王殿下遇刺了!一只长箭扎透了他半边手掌,箭矢还在颤动。
是方才他给她拂雪的那只手。
这可是皇后省亲宴,宁王贵为皇后嫡出,谁敢行刺他?
宁王弯腰捂着手,鲜血直流,冷冽的眉峰蹙起,抬头望向前头,目光阴冷,杀气骤升。
绿梅投下一片影子,文凤真和一批【创建和谐家园】子弟走出来,面带从容笑意,手中拿着弓箭。
“不是刺客,大家稍安勿躁。”文凤真斯文地翘起嘴角。
他抬起双手,极其谦逊有礼,淡淡道:“误会误会,本王技艺不精,射错了。”
谁都忘不了文风真少年时的嚣张,比起如今更胜百倍,那时候他肆无忌惮,用鞋将三品大官的儿子脸都碾烂了,如今他伪装得儒雅随和,眼下不知为何,又突然犯脾气了。
众人瞧见他那副傲慢可恶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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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刀上前,白虎庞大的身躯冲上来,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文凤真身后的世家子也上前,两拨人剑拔弩张。
对峙间,一名世家子抬了抬下巴,态度嚣张。
“想做什么你们!”
文凤真一抬指,制止了这群跋扈的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