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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一盏茶工夫,走过一道井口,辽袖看见绿树掩映中,露出一道低矮的红墙,庄严宝殿,斗拱飞檐。
婢女侍候在殿外。
青烟袅袅中,辽袖摇了摇签筒,冷不防签筒被撞散一地,哗啦一响。
“不好意思。”
身旁一个香客,年纪大约四十左右,一身粗布麻衫,浓眉大眼,只是双眼布满血丝,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这人替她捡起了签筒,憨厚地冲着辽袖笑了笑。
辽袖一愣,缓缓起身:“无妨。”
这种清静之地,一般提前驱散了香客,早就禁止登山了,辽袖略有些疑惑。
她走出去几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你是之前抬轿子上山的轿夫?”
香客眼睛一亮,舒畅地笑了笑:“难得贵人记得我,若不是贵人将我及时送下山医治,只怕人已经没了。”
辽袖松了口气:”你是庆州府本地人?”
香客恭敬道:“是,土生土长的,成日在山中讨营生,扯号子踩点子拉轿,难得碰见贵人这样心善的人。”
辽袖又问:“这地方很好,只是你看起来有些功夫底子,有没有想过另谋出路。”
香客的笑容有些暗淡:“贵人有所不知,我是犯了事儿,迫不得已才藏在山里的。”
*
一盅茶前,文凤真坐在太师椅上,门外一名副将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人我们找到了!”
文凤真闻言起身,淡淡睨了觉净和尚一眼。
“看来不用将整个寺庙翻过来了。”
他转头问道:“人在哪里?”
“匪首马晖曾逃到一家老医馆治伤,那里的大夫告诉咱们,他日前就已经上了东岳山,各个山口都封锁搜寻过,只查云海台没搜过!”
“云海台在哪?”
文凤真问道,一旁的觉净和尚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面若死灰。
“就是……就是平日香客们抽灵签的宝殿。”
文凤真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宝殿又如何,马上带人去!”
觉净和尚颤声:“公主方才在抽取灵签……”
文凤真手中的茶盅跌了个粉碎,眉眼顿时冷冽:“你说什么?”
*
辽袖望了一眼殿外的婢女,心思已全然不在这里,只觉得大殿中忽然日头转移,阴凉起来。
“犯了事儿?”她问。
香客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一声:“说了贵人也不会信,还是算了。”
“庆州府燕溪贫苦,我也只是带几个老乡闯出个名头来,结果却......”
“还有别的老乡也在?”
“哦,他们倒是不在这儿。”
辽袖的呼吸忽然慢了些,她紧紧盯着殿外的婢女,嘴角一牵。
“我有什么不信的?难不成你做了山匪,跟天家造反,如今被淮王殿下追捕吗?”
香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飘忽了一下,也不知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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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发足狂奔,急切地喊了一声:“救——”
尚未喊出口,她眼睁睁看见火势起来,烟雾浓烈,大殿外的侍卫婢女倒了一片。
宝殿里面藏了一伙匪徒。
辽袖清楚:这个为首的名叫马晖,杀人不眨眼。
她手里握着那根求来的上上签,身子略一动,一柄冰凉的匕首抵上她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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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结局章在晚12点,宝宝们醒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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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贵人, 见谅,”马晖低声说了句, “不是逼得厉害, 咱也不愿意弄成这样。”
辽袖抿直了嘴,不言不语。
公主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他们在山里逃亡多日, 死之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叫你怎么走,你就乖乖走。”
马晖在辽袖耳边轻声说。
辽袖缓缓呼吸了一口气, 毕竟刀锋顶在自己背后,对方又是一个凶悍没人性的江洋大盗。
只要一有异常, 马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捅去, 致命地穿过她的胸膛,短时间内结束少女的性命。
她咬牙,没有过多迟疑, 照他的吩咐转过身。
马晖没有看到, 在辽袖过来的时候, 对面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箭头,寒光森冷。
辽袖沉默了半晌, 静静说。
“如果我是你,用我做掩护,趁着徽雪营没来, 赶紧逃出去才有活路。”
马晖微微眯着双眼, 隐隐生出怒气。
“你他娘少说两句。”
从土坡后头七绕八拐出来一群叛匪,受了伤,围护在马晖身后。
辽袖盯着大殿外, 开口:“你抓了我,弄不好钱也没了, 命也没了。”
“我他娘让你少说两句!”
马晖眼底布满血丝,没由来的背后一凉。
一根箭矢“哧”地沉闷没入血肉,一个叛匪连哼都没哼一声,直直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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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晖震惊地抬头,一刹那呆在原地,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眼睁睁看着弟兄在地上剧烈抽搐。
不远处露出一张冷酷到无懈可击的面孔。
文凤真侧头,戴着扳指的拇指扣弓弦,嘴唇抿直,侧颜冷峻得毫无温度,沉默中一片凛冽肃杀之气。
数百只箭头在暗处一对一瞄准了叛匪。
猝不及防间,马晖神情恍惚,像在蟒蛇的地盘抢食,被那双冰冷瞳仁死死盯上。
意识到危险,马晖将匕首贴近了辽袖的腰,激动大喊。
“文凤真!你懂不懂!”
“你拉弓她立刻就死!”
“退后!都他娘给我退后”
马晖气势汹汹,两股势力呈对峙之势,血水蔓延在观音像前,浸满了签筒,看上去颇为讽刺。
马晖跌跌撞撞,一手提着辽袖的衣领,手中的刀子往上横在脖颈。
辽袖呼吸紊乱,光尘在朦胧的视线中飞舞着,她喘不过气。
“你放开她,我放你走。”文凤真说。
马晖冷笑一声,慢慢挪动着步子,骂道:“耍我嘛,你以为老子信你!”
文凤真长眉一压:“把公主放开!”
马晖:“再动我就杀了她。”
文凤真在暴怒的边缘:“你不敢!”
马晖狞笑:“那就开箭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语气越来越恶劣。
文凤真几次想抬腕射箭弄死他,马晖得意地拉扯着辽袖,刀光在辽袖脖子上晃动。
马晖嘴角抽动:“把弓箭扔开我就放人,你准备马匹,保证我们平安离开庆州府”
“左右是死,你可别逼我。”
文凤真弓弦上的箭每瞄准一分,马晖手中刀就转动一分。
马晖每大声嚷嚷一句,文凤真的箭就越抖得厉害。
辽袖脚下踩着泥泞的血,被勒着脖子十分难受。
文凤真的眼神像一汪幽暗的深湖,揣摩不出情绪。
手下最清楚他的作风,按照以往的情况:他最厌恶被人威胁,会直接一箭将人质和叛匪射穿。
众人呼吸急了几分,摸不准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把公主连同马晖一起射杀。
文凤真忽然扔了箭,慢慢走过来,一面牵起嘴角,笑盈盈道。
“兄弟,放下刀,你走,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