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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唯一属于她的东西,就是她在凡间时由老剑客那套粗陋的剑招中拼杀出来的剑术。
那套先是被墨华否弃、后又被她自己否弃的剑术。
那套剑术曾带她入道,但她甚至都未曾为它取名字。
可现在她却恍然发现,原来那才是真正的、彻底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旁的天无疾看着她,笑道:“有何不可呢?”
他淡淡道:“道途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剑术也没有优劣之别,否则当初只不过是一介散修的寒江,又怎么变成现在的寒江剑尊的?”
他转头看向秦拂,说:“我倒是觉得,你在秘境中用出来的那套剑术,并不比持剑峰差。”
秦拂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了姬涧鸣睡着的那栋小屋子。
她挠了挠头,说:“等那臭小子醒了再说吧,他肯学我就教他,他不想走杀道我就再想办法。”
“不过现在的话……”她沉吟片刻,说:“等那小子醒了之后,我们要去趟禅宗,把那佛珠再送回佛塔。”
佛珠在流落魔域之前,日日都在佛塔中接受供奉,能镇压秘境中的煞气,护秘境中凡人的安宁。
现在姬涧鸣远没有能把整个桃源村带回来的实力,等他成长到那个程度,中间或许要过百千年,她不可能任由煞气在秘境中滋长。
把佛珠归还禅宗镇压煞气,这是最好的选择。
天无疾点头应了下来。
然后秦拂的视线就看向了他,笑道:“正好,听闻现在的佛子也精通医术,正可以让他帮忙看看你的灵力的问题,当然,如果我的面子够用的话。”
天无疾突然转头看她。
他转的突然,秦拂没来得及往后撤,两个人一下子就离的极近。他也没有后撤,反而低低的笑道:“那你信佛子,还是信阿青?”
秦拂愣了好一会儿。
他靠的极近,近到他那低低的声音落到她耳边都成了炸鸣一般,目光所及只剩下他那张俊美到让人失神的脸。
秦拂有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突然靠近。
幸而此时院门突然被人敲响,秦拂猛然惊醒,不知道为什么,看都不敢看他,躲开他的视线飞快的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沈衍之。
他告知秦拂,周子明仿佛是看上了三羊城的矿脉,最近两天一直在矿脉周围转悠,问她要不要派人陪同接洽。
秦拂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然后下意识的回答道:“不必派人陪同,周子明那个人,他如果真的看上了三羊城的矿脉自会和我说,如果不是的话,派人陪同游说他也不会动摇的,他看起来是纨绔了些,但作为青城派少主,他不会给青城派满门用不合适的矿脉的。”
最多会为了秦拂以私人名义包下三羊城的矿脉,但这矿脉不合适的话就不会出现在青城派。
可秦拂不想挟恩图报,也不想三羊城靠着她的私人关系虚假繁荣。
这太薄弱了。
沈衍之应了一声,就想离开。
然而抬起头时,他看到了他们向来冷静睿智的新掌门的脸。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皱了皱眉头。
秦拂正不明所以,就听见沈衍之颇有些困惑的问:“掌门,您的脸是怎么了?”
脸?什么脸?
秦拂下意识的伸手摸脸。
然而什么都没有。
正在此时,沈衍之说:“您的脸也太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秦拂浑身一僵。
她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可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整张脸血气上涌,热的她不用伸手都能感受得到。
她强装镇定,语气飞快的说:“刚刚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没有关系。”
说完,她飞快的关上了门。
门外,沈衍之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练剑吗?
可是别说掌门了,就是他,练剑一个时辰,连汗都不会流一滴的,怎么会热成这样?
难不成掌门在她失踪的那半个月里受伤了不成?要不然怎么虚成这样?
而在门内,秦拂抓着门边,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回头。
然而天无疾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秦拂站在院子里,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的感受。
她站了半天,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脸红。
然而想来想去,似乎都绕不开天无疾突然靠近的那张俊美的脸。
那场景在秦拂的脑海里是如此清晰,而且越回想越清晰,清晰到她都不能骗自己是因为其他原因。
她一时间手足无措,一时间又觉得莫名羞耻。
她喃喃道:“难不成,我对阿青……见色起意了……”
话音落下,她猛然闭住了嘴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可是现在,似乎也找不到其他解释了。
可她认识阿青这么久,她自己头上第一美人的名头也不是她自己花钱买来的,她从来见惯了美人,怎么会突然对一个认识了这么久的人……见色起意?
虽然阿青着实俊美……
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中阿青突然靠近的那张脸就越发清晰。
秦拂突然呜了声,将头轻轻磕向了一旁的桃树。
完了,都这样了,她着实没办法骗自己这不是因为阿青了。
可阿青拿她当朋友,她居然对他有这种想法……
原来……自己本质上居然是一个为色所迷见色起意的人吗?
秦拂恍恍惚惚的想,这次去禅宗的话,她能不能向佛子讨两本能让人清心寡欲的经书来读读。
她不能这样,她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
秦拂恍恍惚惚的在院子里坐了半天,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受到了全面打击。
天无疾一直没有出现,她现在也不敢去找他去了哪儿。
夜幕落下,她总算回过神来,看着满天繁星,她用力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将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
阿青是跟着她出来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全靠她保护,自己一定不能在阿青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对劲。
要不然这让全然依靠她把她当朋友的阿青怎么想?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对我有非分之想,还馋我的脸?
秦拂一想就觉得莫名窒息。
她起身,去姬涧鸣的房间看了他一趟,见他没醒,又回了自己打坐的静室。
把清心咒念了个一百遍,然后开始入定。
然而也不知道是她白天的念头太过惊悚的原因还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入定之后居然做起了梦。
可她明明戴上了阿青用食梦草浸过的珠子,她怎么可能还会做梦?
她在刚入梦还清醒的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墨华的梦引术。
然而当她真正沉入进梦境,她却一下子停止了从梦境中清醒的尝试。
因为这真的只是个梦。
还是一个她曾经做过无数遍的梦。
在那个梦境里,白衣白发的墨华站在魔渊旁,堕魔纹鲜红如血,他手中拿着太寒剑,剑尖直直的扎入秦拂的胸膛。
她曾在那三个月里无数次重复这个梦境。
然而这次不同的是,以往的梦境之中,她的视角总是在梦境之中的那个“秦拂”身上,一次次的感受着太寒剑将她一剑穿心的滋味。
而这一次,她仿佛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了一场入魔杀徒的闹剧。
在太寒剑穿过“秦拂”的胸膛时,旁观的秦拂耳边突然响起了沈芝芝对她说的那句预言。
——百年之后天衍宗太寒剑尊因情入魔,而他入魔后,他座下大【创建和谐家园】会被他逼到由道入魔向死而生,终成一代魔王。
秦拂猛然惊醒。
惊醒后,门外月色中天,她冷汗浸透衣衫。
第78章
秦拂盘坐在蒲团之上,魔怔一般的伸手摸了【创建和谐家园】口。
没有太寒剑,也没有梦境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她愣了好一会儿,身体的感官这才渐渐回来,也才察觉背后的一片冰凉。
这个梦境曾在那三个月中纠缠过她无数次,而自她出关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或者说,自从她渐渐遗忘那个话本中的内容之后,她就很少做与那个话本相关的梦了。
这一次,在佩戴上食梦草浸泡过的珠子之后,她再次重温了那个梦境。
秦拂站起身,摸着漆黑的夜色给自己连灌了两杯茶。
她没有点灯,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坐在桌边,手中缓缓转着茶杯,神情若有所思。
在那三个月里,她每次做这个梦都会怀着恐惧的心情醒过来,但因为这一切都都荒诞的仿佛是她的臆想,所以每每梦醒之后,她都会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过于荒诞的梦境。
因此,当梦中的那个话本在现实之中一一被印证之后,那个墨华将她一剑穿心的梦境才变得更加令人恐惧,甚至一度差点儿成为她的心魔。
那时候她恐惧的是墨华额头上鲜红如血的堕魔纹、是他手中那把曾用来教导她的太寒剑、是他冷漠到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
她恐惧的是那个被她称之为“师尊”的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对她拔剑相向。
可是所有这一切的恐惧,早在她得到断渊剑时就已经被她刺向幻境中的墨华的那一剑给刺破了。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做那个梦、也没有再恐惧于那个梦,更不会恐惧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