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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提这晦气事了。”春娘嘴角一扯:“病死的。”
谢纾神色微凝。
春娘道:“爷不如瞧瞧我这别的姑娘?”
谢纾朝站在一旁的五人扫了眼,瞥见角落那,在听见柔儿名字后,抱着琵琶瑟瑟发抖的女子,沉声道了句:“就她吧。”
那女子红着脸朝谢纾望去,小步走上前。
李成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春娘,意思是让其余人都出去。
春娘得了赏钱,带着另外四个姑娘离了雅间。
留下的那姑娘低头温顺道:“二位爷唤奴家媚儿便是,是听曲还是……”
谢纾单刀直入:“我可以给你银两赎身,放你和你情郎离开金陵。”
媚儿闻言一惊。
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此事,眼前这人怎会知晓。
谢纾:“平安符,还有口脂。”
媚儿这才察觉身上还挂着情郎临走前送她的平安符,透过一侧的雕花铜镜瞧见自己唇畔口脂晕了一点在衣袖上。
仅凭这便猜出一切?
谢纾敛眸。
他的夫人也曾送过一个类似的平安符给他,每回明仪和他吻得激动些,口脂总免不了会占到别处。
方才那几个女子之中,只有媚儿一直站在角落,用琵琶遮着面,作出避客之状。好端端的何以如此?
谢纾的确猜得不错。
媚儿一早便想赎身,只春娘不是个好相与的,非从她身上榨干所有才肯放她离去,赎身要两千两白银,就她平日攒的那点赏银,没个十几年赎不了身。
她等的了,可她那情郎却等不了。
“我可以帮你。”谢纾对媚儿道,“但有条件。”
赎身乃是媚儿多年的心愿,谢纾的话让媚儿心念一动。
“郎君且说。”
谢纾抬眼:“我要知道柔儿是怎么死的。”
媚儿听了这话一脸惊惧,咬唇支吾着不说话。
李成递了张面值千两的银票给她,在看到银票的那一刻,媚儿终是开了口。
“我知道的也不多。”她道,“只知道那日有几个官兵来这抓人,不仅把她住的地方搜得乱七八糟,还把柔儿抓去关了好几日,等柔儿被放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腿也折了,人也半死不活的。”
“春娘不许我们随便议论此事,我猜想她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柔儿回来的那天夜里,我依着春娘的吩咐给她送伤药,可我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半死不活的柔儿在屋里笑,也不知在笑什么,那笑声如同鬼魅锁魂一般,怪渗人的。”
“我吓了一跳,药也没送便跑了。谁知第二天一早,柔儿便死了。”
说到这,媚儿脸色煞白,顿了好久才又接着说。
“柔儿是自个儿服毒死的。这本也没什么,只她那死状着实太吓人了。七窍流血,眼珠子翻白,身上还爬了好些虫子,最可怕的是,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寻死便寻死,做什么临死前要这样笑?”
“后来春娘做主,在山头找了个地给她埋了。”媚儿道,“二位爷若是想去瞧瞧,我可以带你们前去。”
谢纾道:“不必。”
媚儿叹了一声:“二位爷目光如炬,奴家未敢有一丝欺瞒。柔儿性子孤僻,我们这没几个跟她熟的,我就只知道这些。”
谢纾道:“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媚儿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从李成手里接过银票。
李成对媚儿道:“你出去沏壶茶进来。”
这是想支开人的意思,媚儿自然懂,忙应了是,推门出了雅间。
待人走后,李成看向谢纾:“贵人可寻得线索?”
谢纾笑了声,未答他,只道:“走吧。”
他找的东西就在眼前。
谢纾自画舫出来已是深夜。
秦淮河畔,乐声依旧。
李成走在前头给谢纾引路,走下画舫。
漆黑的前路忽传来一阵马蹄声,霎时,上来一群手拿火把的官兵将二人层层围堵。
李成惊得直往后退。
火光在漆黑夜色下,尤为晃眼。
谢纾抬眸朝前方为首的银白轿辇望去。
辇轿上之人,自上头下来,眸光桀骜,缓缓朝谢纾走去。
李成见到来人的脸,神色陡然一僵,惊惧异常。
只见来人走到谢纾跟前,行了一礼:“臣,苏晋远,参见摄政王。王爷远道而来,臣接驾来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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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李成早料到谢纾身份不简单,只在亲口听见苏晋远唤出“摄政王”三字时,还是不由一怔。
苏晋远的兵围堵了前路,后方是秦淮河。
眼下他们进退两难。
李成心中大亥。若此时此刻苏晋远对他们下了杀手,只需将他们的尸体往秦淮河里一丢,谁也不会知道苏晋远做了什么。
李成颇有些后悔。诚然他助谢纾有为张玉抱不平之意,可多少还存了那么点私心。富贵险中求,李成本想着待此事解决之后,朝廷必要翻修新堤,届时他可凭着这份交情,揽下这笔建材生意,赚它一笔。
可眼下瞧着小命危矣。摄政王再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苏晋远还带了一队兵过来。
夜风簌簌。
谢纾从容应道:“使君,别来无恙。”
苏晋远粗矿的长眉一拧,宽大的袍衫在夜风中翻飞,他抬眼,不远处树梢枝叶沙沙作响,漆黑夜色下刀锋的寒光渐露。
是谢纾的暗卫队。看来他早有准备。
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谢纾沉静侧脸,苏晋远微眯上眼。
夜色下兵刃相见,无声僵持。
苏晋远的兵在明,谢纾却在暗。夜色笼罩下,仅凭肉眼苏晋远无法判断谢纾藏在暗处的人有多少。
谢纾从来不会打无胜算的仗。
末了,苏晋远先笑了声。这声笑一落下,身后士兵一瞬放下武器。
他朝谢纾道:“谨臣,你母亲很想见你。”
这话的意思是,请他过府一叙。
谢纾应下了。
临走前派了暗卫护送李成先回李府,另外交代了李成莫要向明仪多嘴。
李成匆忙离开秦淮河畔,回到李府之后依然心有余悸。摄政王身边的暗卫几乎都安插在了长公主身边,方才留在他身边的暗卫,仅有两名。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玩完了。
结果苏晋远那老狐狸还真就中了摄政王布下的“空城计”,直接缴了械。
深夜,苏府正堂。
金漆点缀着门栏,大理石砖铺就的地面,琉璃画窗,翠玉古画装点其中,与城郊收容流民的狭小破庙截然相反的富丽堂皇。
温氏坐在谢纾身旁,往他碗里夹菜,一副慈母做派。
“谨臣难得来,可要多用一些。”
谢纾微动筷,只回了一句:“不是难得来。”
是从未来过。
温氏脸色一僵,谢纾的这句话,仿佛在提醒她。这些年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来没记挂过自己的儿子,他们之间本就关系冷漠,眼下又何必惺惺作态装成亲密的样子。
膳桌上气氛尴尬,坐在温氏身旁的苏涔,忙打圆场道:“这道山药酥肉,可是舅母难得亲自下厨做的,寻常可吃不到这般好手艺,我今日倒是沾了王爷的光,享了口福。”
这话说得很体面,既全了温氏的颜面,又给了谢纾台阶下。
温氏朝苏涔笑了笑:“你这孩子,素来都是最贴心的。都夸你是大周第一美人,我瞧着倒该叫你大周第一甜嘴。若不是当年……”
温氏欲言又止,苏涔红着脸朝谢纾望去,等着他回话。
奈何谢纾完全不接话茬,把尴尬留给了她。
苏涔:“……”
一顿晚膳用下来,谢纾几乎没动筷,温氏面对着谢纾如坐针毡。
末了,她终是忍不住道:“谨臣,我知你厌我当年在你爹死后抛下你再嫁,可谢家家规森严,日子清苦,我一个弱女子,如何顶得住,总要再寻个依靠。”
谢纾看向温氏怆然欲泣的脸庞,神色淡淡,半晌后回了句:“我从未怪您。”
他眼中的淡然,没来由的令温氏心底一凉。
谢纾抬头望了眼琉璃窗外浓浓夜色,起身道:“若无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温氏没再留他。
苏涔望着谢纾离去的身影,心一横,追了出去。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苏涔也不例外。
她此番前来省亲未曾想能遇上谢纾,从前温氏的确说过要撮合她跟谢纾,只不过谢纾从未让任何女子近过身,她无从入手。
这些年京中屡屡传出摄政王夫妇如何不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