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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辰星殿一方,除了跳得最高的副掌司之外,清玄上神和掌司金仙君皆已到场。
金仙君金烨,便是镇国公的祖父,世子口中神通广大的“太爷爷”。
他一生顺风顺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子嗣单薄,讨了七八个小老婆才生出三个儿子,之后一代比一代少,到了世子这一代,终于只剩下一根独苗。
聂昭听说后,很是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声:
“啊这,这不就是弱精吗?”
金仙君不知何为“弱精”,也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他只有世子这一个曾孙,向来千娇万宠,早早便打点好一切,只等曾孙子生出玄孙子,完成传宗接代的重大使命,就要带他上天享福。
此时此刻,他对凡间上演的大戏一无所知,一心沉浸在祖孙团聚的美好畅想中,懒于和太阴殿周旋,嘴上也十分不客气:
“阮仙君,在座诸位时间宝贵,容不得你拖延。有什么想给我们看的,现在就拿出来吧。”
“……”
阮轻罗神色古怪地瞥他一眼,像在看一个自寻死路的傻子,“金仙君,您确定吗?”
金仙君:“……我确定。”
他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不好随意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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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湖上万顷碧波随之翻涌,交织成一片连接湖面与天空的水帘,与现代的“露天影院”十分相似。
就在这幅荧幕上,缓缓投映出了2160P的高清凡间影像。
顺便一提,拍摄镜头是哈士奇的眼睛。
“阮仙君,这是……”
众仙官正疑惑间,忽然只见一张纤毫毕现的大脸怼上屏幕,几乎可以看见每一个毛孔和其中闪亮的油光,齐刷刷被骇了一跳:
“何方妖孽?!”
唯独金仙君反应不同,他喊的是:“我的孙儿!!”
众人:“……”
……不好意思,他刚才说什么?
仔细一看,金仙君这猪精一样的“孙儿”正瘫软在地,肥厚鼻翼一张一合,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喘息声浑厚低沉,如同猪精打鼾,以3D环绕立体声在众人耳边循环播放。
在他身后,响起一道清朗明快的女声:
“世子,你走不动了吗?也好,反正咱们已经到了,你就在那儿歇着吧。”
“……?!”
这一次,端坐在金仙君身前的清玄上神也变了脸色,霍然起身,想也不想便高声喊道:
“丫头!!”
众人:“……”
……不好意思,他刚才又说了什么?
这一声“丫头”激起千重浪,一时间举座皆惊,闻者无不紧握拳头,脚趾抠地。
就连湖中群鸭都受惊飞起,扑棱棱扇动翅膀冲向岸边,闯入人群,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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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绿头鸭不是普通的鸭,经过太阴殿几任上神精心喂养,个个膘肥体壮,灵力精纯,堪称一骑当千的战斗鸭,平时还【创建和谐家园】担任殿内守卫。
清玄一惊之下,心神激荡,反应慢了半拍,当场就被这一群鸭给破了防。
“清玄上神,你可还好?”
阮轻罗毫无诚意地关切道,“我这些鸭子最是敏锐,方才你突然高喊‘鸭头’,他们还以为是在叫自己呢。上神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一群鸭子计较。”
清玄:“……”
他倒是想计较,但对方可是鸭子啊!
驱散鸭群不难,但一通鸭飞狗跳之后,清玄鬓发濡湿(被鸭泼了一头水),眼角猩红(被鸭翅膀扇的),清润嗓音染上几分沙哑(喊鸭头喊破音了),俊美容颜微微扭曲(气到变形),看上去很像一个言情小说里常见的病娇男主角。
但实际上,他和病娇男主角只有两个共同点,一是男的,二是有病。
东曦神女:“噗。”
长庚上神:“嗤。”
萨摩耶:“哈哈哈哈!阿尘,你瞧见了吗?他那副样子太好笑了!”
暮雪尘:“瞧见了。很好笑。适合他。”
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清玄一口老血噎在喉头,有心兴师问罪,又惦记着水幕中的聂昭,只好强忍怒气道:
“阮仙君,这是怎么回事?你口中的‘好戏’,就是我的夫人吗?”
阮轻罗笑而不答,扬手向天边一指:“今日春和景明,艳阳高照,真是个好天气啊。”
“这是何意?”
清玄蹙眉,“今日天气晴好,所以你送我夫人下凡踏青吗?这等小事我自会安排,根本用不着你——”
“不是。”
阮轻罗缓缓摇头,态度温婉耐心,像在教导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小孩,“我的意思是,这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在做梦呢?醒醒罢,你哪有什么夫人啊。”
清玄:“……”
他才刚坐回椅子上,立刻又拍案而起:“阮轻罗,休要欺人太甚!”
“前日有仙官回禀,说是太阴殿之人掳走昭儿,原本我还不信,看来果真是你们从中作梗!我与昭儿大婚在即,你们如此横刀夺爱,生生拆散我们夫妻,究竟是何居心?”
他这一连串质问铿锵有力,义正词严,火速抢占道德制高点,在围观群众间收获了一片同情之声。
毕竟,辰星殿对外宣扬的故事版本是:
清玄上神下凡历一世情劫,与凡间女子聂昭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回归仙界后依然对她念念不忘,不惜为她逆天改命,护佑她白日飞升,寿与天齐。
不仅如此,他还要送她一场仙界最盛大的婚礼,山河为聘,日月为媒,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辰星殿,与他携手并肩,共看他为她打下……呃,其实他没有打过,只是从前人那里继承的天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段完美无瑕的神仙爱情。
清玄刚一开口,立刻就有沉迷“绝美爱情”的仙子帮腔:
“就是啊!上神与夫人历经坎坷,好不容易才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们太过分了!”
“上神和夫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也轮得到你们来反对?”
“要我说,夫人也太任性了,竟然丢下这么爱她的上神……”
话音未落,只听“铮”一声金铁清鸣,暮雪尘手按长刀上前,在清玄面前站定,直勾勾盯着他道:
“你,问过吗?”
“什么?”
清玄一怔,面带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是太阴殿的仙官?退下,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你问过她吗。”
暮雪尘一字一顿发问,握刀的手像冰一样苍白,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雪亮刀光映入漆黑眼瞳,少年的目光也如刀一般尖锐冷冽,仿佛要将对方的心肝挑在刀尖上称量。
“你愿意成亲,我已经知道了。聂昭愿不愿意,你问过吗?”
“这,我当然——”
“你没有。”
暮雪尘毫不客气地打断,“聂昭说,她不愿意。”
“你不是聋子,她不是哑巴。你若爱她,为何不问?你若问过,为何不听?”
“你的‘爱’很奇怪,我不明白。”
“一派胡言!”
清玄头一回被小辈如此诘问,只觉大失颜面,一振袍袖将他逼退,“你懂什么?昭儿与我感情深厚,就算嘴上拒绝,也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假以时日,她定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阮轻罗:“哦。所以你还没等她想开,就急着成亲办酒了?”
萨摩耶:“按照咱们的律法,像您这种行为,一般就叫做‘强抢民女’。上神,您怎么看?”
清玄怒道:“笑话!我们夫妻间的事,岂容外人置喙?就算我有些微不当之处,你们也不该越俎代庖,擅自将昭儿送去凡间。她一介弱质女流,卷入你们那些打打杀杀的闹剧中去,还不知要如何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
此言一出,不仅是太阴殿众人,就连辰星殿被聂昭炸过的小喽啰们也惊呆了。
不是我说,老哥……你这滤镜有点重吧?
聂昭哪里会惊惶恐惧,她就是恐惧本身啊!
“……”
阮轻罗一时间无言以对,甚至有几分欺负弱智儿童的愧疚感,但很快便恢复了优雅得体的笑容,“我自知口说无凭,清玄上神,还是先看看凡间的景象吧。”
清玄:“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呃?”
水幕中投映出的,确实是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少女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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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此刻,那副再熟悉不过的眉眼间,分明正焕发着他从未见过的明亮光彩,不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而是迎风怒放、傲霜斗雪的红梅。
“秦姑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聂昭将镇国公世子一路拖到宫城门口,随手朝地下一撂,大踏步登上通向“天鼓”的阶梯,衣袍如同战旗一般在她身后猎猎飞舞。
“这……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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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是慌了手脚,然后无端生出几分受人冒犯的恼怒来,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们锦衣玉食的主子恼怒。
“小丫头,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