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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一株生气蓬勃的花木,迎着罡风与烈日奋力生长,却没有从脚下的土地中汲取养分,而是将自己的每一滴热血、每一点精魂都绞出来,尽数倾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
她盼望着,以“神”的骨血为代价,未来还能萌发“人”的新芽。
最后,烛幽终于将主意打到了史莱姆身上,试着与他探讨:
“大祭司,你说混沌是‘魔气与魔灾中的死者怨气融合’,也就是说,你体内应该有很多冤魂吧?”
“是啊。你想怎么样?”
巫黎整个球都绷紧了,头顶一对探照灯闪着警惕的光,“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体内的魔气和怨气非同小可,就算是神也吃不消!”
烛幽循循善诱:“你不是想转世吗?我想到办法了。近日我研修渡魂之法,只要挨个净化你体内的冤魂,将他们从垂死的怨恨中解放出来,附着其上的魔气便会自然消散,也就用不着你这个‘闸门’了。”
巫黎不为所动:“说得好听,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知道我体内有多少冤魂吗?你知道他们的苦难有多重,怨恨有多深吗?”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想了想,不对,她可能还真知道。
于是他换了个角度:“其实吧,我也不是急着转世,做球有做球的好处。我与冤魂比邻而居这么多年,夜夜听他们诅咒号哭,可以说是冤魂中有我,我中有冤魂,用你的话来说,我就是个大冤种。”
为了保护烛幽的身心健康,大冤种史莱姆忍辱负重,高高挺起不能叫胸膛的胸膛:
“你想问他们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烛幽不假思索道:“请问大冤种祭司,魔灾是怎么发生的?鸿蒙秘境里封印着什么?”
巫黎:“……”
那他还真不知道!
他绞尽史莱姆汁,搜索史莱姆肠,汤圆一样在湖水里浮浮沉沉老半天,最后才哼哼唧唧地憋出半句话来:
“我偶尔做梦,影影绰绰之间,会看见这些亡魂生前的记忆。”
“我记得,他们好像住在一个名叫‘都广’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
烛幽若有所思:“‘都广’我知道,就是鸿蒙秘境所在的地方。不过,‘大树’是指……”
说到大树,《山海经》和《淮南子》之类的古书里倒是有记载,“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意思是上古有一种名为“建木”的圣树,乃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伏羲和黄帝都曾通过这棵树往返于天界和人间。
其后五帝之一的颛顼帝绝地天通,“使人神不扰,各得其序,天神无有降地,地祇不至于天”,彻底断绝仙凡两界联系,建木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这个神话传说显然与异世界无关,巫黎口中的“都广”和“大树”,也未必就是传说中的建木。
简而言之——他说了,但等于什么都没说。
烛幽长叹一声:“大祭司……”
巫黎忙不迭地跳将起来,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你别急啊!我再想想!”
想也没用,那些冤魂从头到脚都被魔气腌了个透,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哪里还记得临终景象?
若非如此,烛幽也用不着以身犯险,挨家挨户闯入亡魂的精神世界,连带着自己的元神都日渐消磨。
最后两人争执不下,烛幽也不强求,照例处理完当日的工作之后,便揣着巫黎手搓的黑狗回到村中,与群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闲话。
暮家村村民皆已被妥善安置,除了部分幸存者受魔气侵染太深、只能靠修魔延命之外,大部分人经过治疗,都能恢复如初,回到平静安稳的日常生活中去。
这也正是烛幽的愿望。
“李白先生,多谢您的大恩大德……今后我们还能过来吗?”
村民们原本对妖魔满心畏惧,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不仅大为改观,还对这座超大型毛绒咖产生了浓厚的眷恋之情。
孩子们更是个个抱着猫猫狗狗不撒手,颇有些依依惜别的意思。
至于暮雪尘,聂昭猜到他当年还是个孩子,但没想到他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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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妖魔都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崽子,特意将他和全村最可爱的熊猫崽放在一处,让一人一兽并排躺在摇篮里,抱着同款奶瓶木呆呆地晒太阳。
熊猫崽:“吧唧吧唧吧唧……”
暮雪尘:“吧唧。吧唧。吧唧。”
那画面要多梦幻有多梦幻,看着简直像个童话。
聂昭:“……”
好,她失忆了,她什么都没看见。
万一曝光出去,暮大哥的形象可怎么办啊!
照顾暮雪尘的是他家小姨妈,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操着半生不熟的土话告诉烛幽:
“俺姐姐、姐夫命不好,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就在魔灾里遇难了。俺听说,他们有个道观里求来的护身符,自己没顾得上戴,系在了孩子身上……”
烛幽低低道了声“节哀”,阖上双眼默哀片刻,开口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少女垂下眼皮,憨厚朴实的圆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叫雪尘,是俺姐姐取的名字。”
“俺姐姐读过一点书,她说这天下是神仙妖魔的天下,俺们凡人在夹缝里头求生,哪天一不小心就被大人物踩死了,可不就是‘微贱如尘’吗?”
“但姐姐也说,就算性命贱如尘土,心底里也要清白干净,不能自己把自己看轻了。即使最后被大人物踩扁了,碾碎了,变成一地雪渣子,也比做一滩烂泥来得好。”
“……”
烛幽眼底浮现出一缕淡淡的悲意,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指尖轻点婴儿颈间红绳,为那枚早已黯淡无光的护身符注入灵力。
“哎呀,这是……”
少女只道是仙人显灵,忙不迭地屈膝行礼,“多谢神仙保佑!多谢神仙保佑!”
烛幽抬手扶住她胳膊:“不必如此。比起这个,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她从怀中取出聂昭再熟悉不过的天罚锁,双手捧到对方面前。
“姑娘,请握住这条锁链,在心中默念你的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
少女不解道:“这是……”
烛幽微微弯起眼角,绽出个烟火味十足的明艳微笑,眸光灿若星辰。
“这是我最重要的宝贝。但若没有你们,它就只是一堆废铁而已。”
天罚锁的本质,比聂昭所想的更为简单。
其中不可思议的庞大力量,并非来自修炼所得的灵力,而是来源于无数凡人的“愿力”。
烛幽一生踏遍天下,每点亮一片新地图,结识一位新朋友,便会请对方将“愿望”注入天罚锁,无论什么愿望都全盘接受。
她每收集一个新的愿望,这条锁链上便会多出一道锁环,一环套着一环,永无止境地延伸下去。
而天罚锁发挥力量的多少,完全取决于使用者是否符合芸芸众生的“愿望”。
在这个仙凡力量悬殊、缺乏民主基础的世界,这是烛幽唯一想到让苍生“为自己投票”的方法。
也就是说——
天罚锁之所以能在烛幽手中所向披靡,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是人民选择了社会主义】。
听着很生草,但不是玩笑。
或者说,是无数凡人朴素的心愿汇聚到一起,最终指向了能为他们开辟理想世界的道路。
仅此而已。
若有可能,烛幽也想对天罚锁进行量产,不再仅限于自己的本命法器,而是全仙界人手一条,在人民公仆手中日天日地,在尸位素餐的蛀虫手中捆不住一只鸡。
只可惜在此之前,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少女虽然不明就里,但出于对烛幽的信任,还是伸手握住天罚锁,字正腔圆地大声道:
“俺的愿望就是,今后俺们锅里有肉吃,冬天有袄穿,病了有药用,老了有人管。让俺们村里的孩子,再也不要吃雪尘这种苦!”
然后她的嗓音渐渐低下去,抬起生着老茧和冻疮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还有就是,那个……如果锅里煮的是五花肉,那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天罚锁便应声绽放出一片光华,一道明亮耀眼的银白色锁环凭空浮现,完美嵌入现成的锁链之间,如同一弯清冽的月牙。
烛幽舒展眉眼,向目瞪口呆的少女点头致意:
“多谢你。我发誓,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愿望。”
而后她转身告辞,不紧不慢地走出一段路后,方才传音向怀中的黑狗道:
“你都看见了?我也不想冒险,但为了不对他们食言,这是我非走不可的路。”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句诗我念给你听过,你也很喜欢不是吗?当年面对魔灾,你就做了头一个‘抱香死’的人。”
“难道这‘抱香君’你做得,我就做不得?”
“……”
远在山间的巫黎沉默半晌,最后发出了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长得好像离别时划破夜空的汽笛,在山间吹起了一阵苍凉而寂寞的风。
“我说不过你。随你高兴吧,烛幽。”
“你若下定决心,我会在后山祭坛等你。”
“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若真有本事净化混沌体内的魔气,我便自去投胎转世,从此再也记不得你了。”
“……”
烛幽不语,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没有瞻前顾后的犹豫,也没有肝肠寸断、缠绵不舍的离情。
她早已作出了决断。
接下来,便是聂昭似曾相识的光景——
烛幽与巫黎商量妥当后,又花费了一些时日,有条不紊地安顿好太阴殿和妖都诸般事宜,与群妖挥手道别,踏上了通往祭坛的山路。
“别担心。”
“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和你们的魔尊,一定会化解魔灾,让这里变成真正的桃花源。”
原来如此,聂昭想。
原来她真的曾经在这里,向不知能否再见的伙伴道别。
这一路烛幽走得很慢,一路走一路与巫黎闲话家常,语气未见得有多留恋,仿佛只是在好友出国留学前一晚,最后一次享受促膝谈心的喜悦。
在这段路途中,聂昭也一点一滴地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