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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央本来侯在外间看游记,听到里头医师出来后卫潇的闷哼便小跑着进去——她不能夫君一个人。
苏央带着一阵风跑来,屋子里烛影摇晃,卫潇还没来得及阻止,苏央便搬来小板凳坐在浴桶旁边。
“我给夫君吹吹。”
“嗯?”
“吹吹就不痛了。”
苏央看卫潇请了医师,以为他是身上的旧伤发作了。就想起小时候自己手指划到簪子时候,小娘就会给她的手指头吹吹,每次吹完就很神奇地不痛了。
卫潇方才在猛烈的药性中缓解了一些,哪里受得了苏央这样变相的撩拨。少女在他的耳后“吐气如兰”,馨甜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在卫潇的鼻尖,更让他意识到心中不为人知的欲/念。
欲/念。
卫潇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样的念头不过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可真的只是因为药物吗?
闭上眼睛,脑海里竟是他上一回同苏央同榻而眠时看见的欺霜赛雪的一片白。
简直荒唐!
他稳住呼吸,半晌,温声道:“苏央,我已经不痛了,只用再泡一会儿药浴就可以了。”
“那我陪夫君坐一会儿吧。”
苏央其实也有一点吹累了,她乖巧地趴在浴桶边上,把卫潇当成了一个大玩具。有些无聊用小小的手指戳了戳卫潇的后背,得出结论。
“硬硬的,不好摸。”
不像她身上的肉,总是【创建和谐家园】嫩软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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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潇抓住她鱼儿一般滑溜溜乱游的手掌,警告道:“不要乱摸。”
“你可以摸回来啊。”
苏央很是理直气壮,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地望着卫潇。简直要把”这很公平“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卫潇拗不过这个不讲道理的小冤家,只好说:“药浴很脏,你别弄脏了手。”
“那倒是。”
这理由终于能够说服苏央了,苏央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决不想把自己的手弄脏,于是放弃了在黑乎乎的药浴底下摸卫潇的念头。转而去寻找卫潇身上其他的地方。
苏央抹了抹卫潇的头发和眼睛,转而去摸卫潇的脸上那一层青色的胡茬。大盛盛行留长长厚厚的美髯,卫潇倒是不追求时下流行,胡茬像剃整齐的草根,苏央知道每天早上都会剃它。
“真好玩。”
苏央似乎很是好奇男子和女子不一样的地方,又圆又亮的眼睛在他的身上瞟个不停。卫潇有些庆幸药浴的颜色是深棕色,被药浴泡到的身体一点也看不清楚,否则她大约又要问一些直白又露骨的问题。
药浴总共要袍一个时辰,其间许二来加了一回水,看到苏央在摸卫潇的胡茬也只不过瞪大了眼睛,半句不敢多言。他算是弄明白了,苏央从前温婉贤淑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整个将军府只有她敢拔老虎胡须。
一个时辰过后,卫潇身体里的不适终于消失。他先哄着苏央先上床睡觉,等到外头没有动静了方才从浴桶出来,擦干净身子换上寝衣。
他的身上有浓重的药味,泡在水里的时候还算是清香,待到从水里出来那中药味非但没有挥发,反而更浓了些。只是医师交代,今日药浴后万不可再用清水冲泡,以免散了药性。
苏央正坐在床上,往自己的脸上抹一种香膏,抹完了脸上,苏央又从架子拿了另外一个小瓷瓶,里头香膏的气味和抹脸的那个有细微的差别,样子也有所不同,是白色的乳状膏体。这一回苏央改往身上抹。雪白的寝衣被撩上去一截,细藕一般【创建和谐家园】的手臂毫不避讳地露出来。
“这个是保湿的。”
苏央注意到了卫潇的目光,抬头同卫潇解释。
卫潇“嗯”了一声,走近,看她又从架子上拿了一个小罐子。
小罐子还没有打开,苏央忽然变了脸色,毫不掩饰地用双手捂住了口鼻:“夫君你好臭。”
卫潇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靠在床沿坐下,偏过头问苏央:“嫌弃我吗?要不我去书房睡?”
苏央虽然嫌弃卫潇很臭,但觉得像方才那样直白的话会伤了卫潇的心,于是很是纠结地抓了抓两颊的散发,违心道:“没有嫌弃夫君。”
卫潇嗯了一声,不与她多言,熄了床头的两盏油灯,将多余的衣衫挂在架子上,在苏央的身边躺下。
苏央屏住呼吸,不久又不得不大口吸气维持呼吸。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小时候经常生病,小娘被迫要她随身带上放了中药的香囊,香囊闻习惯了似乎也没有那么臭。但是现在,这么大的一个人形香囊就放在她的身边,躲都躲不开。
苏央的小脚丫绷紧了,难受地往上踢了踢被子,她捏着鼻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床的角落——离卫潇最远的位置。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苏央还是没能睡着,她盘腿坐起来,婉柔磨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夫君”,细腻雪润的粉拳轻轻捶了捶卫潇的胳膊。
卫潇睁眼,便看见小姑娘眨了眨星星一般的水眸,一张若雪的芙蓉娇靥上,眼眸弯弯,嘴角也弯弯,颇有些讨好意味地同他打商量。
“夫君,今天晚上你去书房睡好不好啊?”
第15章
翌日清晨,苏央为自己嫌弃卫潇身上的草药味很臭这件事有点抱歉,起的比平日早很多,为的是能同他一块儿用早饭。
卫潇看见苏央有些意外,小姑娘不似他要早起上朝,白日里没事,每日多睡些没准还能长高。
“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可是我现在饿啦,吃完再睡回笼觉,早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央用竹筷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蒸饺,塞进嘴里。
卫潇眼底露出一点笑意,像灿烂的春光不声不响地显露,蔓延到整个眉梢眼角,整个人仿佛融化的冰山,一下子鲜活起来。
苏央以为卫潇不信,急道:“夫君不要小瞧我,我可忙了!”
“早上要荡一会儿秋千,话本还有一个结尾没有看完,还约了玉笙去逛街,中午还没有想好去哪吃。”
卫潇喝了一口茶,想起前些日子苏央在南庆坊走不动道的样子,心念一动:“去南庆坊的仙外楼?”
“好啊好啊。”
苏央平日里最喜美食,既是卫潇主动提出要去外边吃饭,又怎么会拒绝。
卫潇下早朝后去了衙署。
底下的衙吏们被卫潇调/教的很好,无关紧要的小事按照流程办理,只有大事才会拿给卫潇裁决。
早上衙署里的事务并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是衙吏们能够直接处理的小事。唯一一件值得烦恼的事情是扬州贡品案。
孟景遥拿着卷宗来了一趟,和卫潇长谈许久。其间若有似无的提起过去和苏央青梅竹马。孟景遥是承平二年的探花,文采极佳,寥寥数语便勾勒出小儿女要好的情态。
临近中午,孟景遥邀卫潇一同在衙署用饭商讨卷宗,却被卫潇拒绝,称自己在外头用饭。
孟景遥有些意外:“将军可是用不惯衙署的膳食?”
衙署的饭食菜色虽丰富,但口味的确欠佳。孟景遥见过不少显贵出身的子弟因为吃不惯衙署的饭食,在外头开小灶打牙祭,可卫潇出身军中,竟也对吃食如此挑剔,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卫潇唇畔浅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不过是和夫人有约罢了。”
孟景遥的脸色一僵,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卫潇方才那句话似是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仙外楼有三绝,一绝是美食,二绝是美人,三绝是美景。其他的酒楼纵有味道不错的,也很少有像仙外楼这般高耸入云的建筑。在窗户前举目四揽,能够将半个京城的美景都收入视野。
侍者引着苏央入了包间之后,苏央便迫不及待的让沉香去开窗了。
吱呀一声,沉香推开窗户。忽然,她的视线停留在酒楼下的某处。
而那人,沉香于前些日子在宫里的宴席上见过,正是那宰相嫡女林语嫣。
沉香沉默半晌,方才犹豫着开口:“姑娘,您过来看看,这同林姑娘说话的,是咱们将军吗?”
苏央拉过沉香的手:“我们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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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真的要亲自向卫将军道歉吗?卫将军不过一介武人,哪比得上咱们大人,要奴婢说,派下人登门送点礼物就行了。”
林语嫣是宰相嫡女,身份尊贵无比,爱慕她的青年才俊能从街头排到街尾。便是宫里的公主也乐得和她打好关系。婢女自幼服侍林语嫣,从未见过她在哪件事情上低过头,更何况是低三下四地同人道歉。
林语嫣咬了咬唇:“你懂什么,若非如此,将军怎能看到我的诚意!”
林语嫣气不过,只觉得卫潇因那日于宫中宴会上和苏央的口角误会了她,把她当作了那粗鲁不知礼节的骄矜贵女。若她将误会说清,像卫潇这般有气量的男子,必然不会揪着事情不放的。
远远看见卫潇骑马过来的身姿,林语嫣下了马车,朝着卫潇的方向走去。
林语嫣咬了咬唇:“我今日来是特地向将军道歉的。”
卫潇道:“林姑娘,我应当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林语嫣的脸色顿时白了。她何曾被人用这样尖锐的言语评价过。她红着一双眼睛:“若没有那件事,我才应当嫁给你的,论家世才华哪个配不上你?你难道你不记得苏央是用什么样不光彩的手段嫁给你的吗?若是我们林家,早就该休弃这样的妻子。”
“林姑娘,苏央是我的妻子,我容不得旁人对她肆意诋毁。你若执意如此,我不介意让京兆府评判事情对错。”
“什么!”
林语嫣没有想到卫潇会如此绝情。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若是往京兆府走了一趟,不光她,她的父亲,她的家族都会一辈子遭人耻笑。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已有人认出了林语嫣是宰相家的嫡女,对着她指指点点。林语嫣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跑出了人群。
卫潇进包间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往日里,苏央见到他来,总是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而今日,苏央只是低头吃小厮在正餐前头送上的几碟小菜。竹筷努力去夹起桌角的碗碟里一团凉拌的白萝卜丝,可不知为何怎么也不得章法。
卫潇伸筷帮苏央夹起那团萝卜丝,放在苏央面前的碗碟里,苏央却把碗碟推开,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红红的,就那么一转不转的望着他。
卫潇察觉到她身上的不对劲,温和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刚刚都听到了。”
卫潇怔愣一瞬,看着远处沉香点了点头。便知晓她方才应当是在酒楼底下听完了林语嫣同他的对话。
而林语嫣说的最后一句话,便直指当年他和苏央在宫中发生的丑闻。若是让苏央知道她是如何嫁给他的,她恐怕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她。
卫潇闭上眼睛:“对不起。”
他已对苏央和他在宫中因醉酒闹出的丑闻的生了怀疑,如今虽没有调查清楚,他已经打心底觉得那事并非苏央所为。
他亦有他的私心。不希望她知晓他与她的过去,像过去那般厌他恨他。
可无论如何,既然苏央问起,他理应将真相告知于她。
卫潇道:“那一日在宫中……”
苏央打断他的话:“夫君你别害羞,虽然我失忆了,但我看了话本,早就知道你班师回朝后不要功名不要利禄,攀上九十九级台阶在潜龙殿跪了三天三夜向圣上求旨娶我。”
已经决心将真相告知苏央的卫潇:“………”
在一旁充当隐形人的沉香:“………”
良久,卫潇捕捉到了苏央话中的关键词:“话本?”
苏央点了点头:“对呀,是卫莺拿给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