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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雪苦笑不得，“真的，真不是我男朋友，真是邻居，刚搬过来没多久，是我爸熟人，我怕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所以才叫他帮忙照顾我。”

  　　听完解释，大伯母一脸失望：“这样啊！”

  　　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又亮了起来，八卦之火并没有熄灭，转头笑容可掬地对江誉说：“小伙子一表人才，又高又帅，有女朋友没有？”

  　　江誉看了眼唐雪，回答：“没有，阿姨。”

  　　“没有啊，”大伯母顿时兴奋起来，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

  　　唐雪暗道：不好！

  　　她连忙上前拉回大伯母，“大伯母，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还得赶回去烧龙虾，我带了一个西瓜和一些卤菜过来，你记得放冰箱。”

  　　说完，提上东西就朝江誉示意赶紧走。

  　　她拉着江誉落荒而逃，一刻不敢停留，只来得及路过院子时跟大伯说一声：“大伯，我们先走啦！”

  　　大伯母跟在后面喊：“哎，不着急，再玩一会儿。”

  　　“不了，不了，先走了先走了。”

  　　两人像只兔子一样，撒腿就跑了。要是被大伯母缠上，轻易别想脱身。

  　　一直到车子开出小区大门，唐雪才长舒一口气。

  　　“这么害怕？”江誉见她一脸心有戚戚的样子，轻笑着问。

  　　“那是你没见识过我大伯母那张嘴，要是见识过你也害怕。”

  　　“那我倒是期待有机会能见识一下。”

  　　“我还是劝你，别作死。”

  　　唐大伯和大伯母年轻的时候是从摆地摊起家的，从路边摊到夜市再到租商铺开饭馆。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生意越做越大。多年下来，和同行、顾客、地痞流氓、消防工商都是斗智斗勇，但不管黑的白的，在她面前都讨不了好。

  　　不管对谁，她的嘴皮子都无比利索，不管吵得多激动多上头，思路永远清晰。

  　　唐爸就说大伯母不应该跟大伯开饭馆，大材小用，完全可以进体制，做街道工作或者妇女主任，就没有她调节不了的恩怨。

  　　回程路上还算顺利，只遇见两个被偷掉井盖的窨井，要不是江誉车技过硬，没准儿真掉下去了。为了避免更大的伤害，两人从路边绿化带折了几根树枝条【创建和谐家园】井里，又在微信小程序上向政府部门反映了一下，相信后续会有相关人员来处理。

  　　经过一波三折，唐雪总算带着满意的锅回到家。

  　　刚进家门，手机【创建和谐家园】响了起来，是唐妈的电话。

  第十四章

  　　新型肠炎

  　　看见是唐妈的电话，她心底猛地“咯噔”一下，不会大伯母已经八卦到她妈那儿了吧？

  　　她接通电话小心翼翼地问：“喂，妈。”

  　　C市第二人民医院

  　　唐妈一脸疲惫的从手术室出来，脱下手术服，清洗干净后换上白大褂。抬头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脖子，这才感觉稍微轻松些。

  　　昨天晚上开始整个妇产科全部乱了套。先是病房接连出现产妇腹痛难忍，宫缩频繁，胎心监护异常，不得不立即推进手术室进行剖腹产。没到预产期就被医院收进来的产妇，基本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例如羊水偏少或者浑浊，胎心监护异常、脐带绕颈胎儿缺氧等等。

  　　胎儿已经足月的，剖出来问题不大。没有足月婴儿的只能立刻送入保温箱，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

  　　急诊那边也不断有孕妇因为腹痛腹泻、高烧不退、四肢无力被送来妇产科。产科病床一下子爆满，连走廊上也全部加满病床，最后病床不够，病人只能躺在陪护床上。

  　　唐妈前一天晚上11点下班到家，今早4点又被电话叫了过来，实在是人手不够，科室主任只能让人打电话把所有休息的医生都叫回去。一早上一连做了四台手术，剖腹产三台，生了两个未足月男孩，一个足月女孩。终止妊娠手术一台，男婴已经成型。

  　　在妇产科全体同仁努力下，情况总算稳定下来，有了片刻舒缓时间。

  　　唐妈顾不上休息，她步履匆匆地回到医生办公室，拿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

  　　从昨天晚上开始，腹痛腹泻、高烧不退、四肢无力、血常规异能等症状的患者暴增，不仅仅只是孕妇。前几天北方地区已经陆续开始出现这类症状的病人，短短几天时间，C市也开始大规模爆发。

  　　刚刚得到消息，根据研究发现这是由火山灰中某种未知微生物造成的。根据推测是因为火山灰污染了水源，人喝了被污染的水从而被微生物感染，产生腹痛腹泻等肠炎症状。

  　　如果不能及时就医，病情会进一步进展，血常规异常、脱水、多器官功能衰竭，最终导致生命危险。

  　　唐妈给唐雪打电话，告诉她不要喝自来水，一定要喝净水器中净化过的水，更保险一点最好喝密封好的瓶装或灌装水。

  　　得知这段时间他们家喝的水都是纯净水这才放心。在医院，她吃的都是女儿准备的盒饭，喝的也是女儿特意煮的四物汤。

  　　难怪这段时间连轴转除了感觉疲劳外丝毫没见憔悴。跟她一起搭班的李医生，黑眼睛重得吓死人。

  　　知道是女儿的功劳，唐妈内心酸涩，倍感欣慰。女儿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学习几乎不需要家长操心，生活上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现在竟然也把他们夫妻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唐妈不放心，又给唐爸打了个电话，嘱咐他在外面一定不要喝外面的水，如果要喝就喝瓶装水。

  　　知道唐妈打电话来不是因为大伯母，唐雪松了口气，但听到医院大规模爆发新型肠炎，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虽然一直知道会发生，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抱有一丝幻想。

  　　也许并不会发生呢？

  　　也许梦里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现实往往会毫不留情地给她一巴掌。

  　　挂断电话，她打开WB，果然关于新型肠炎的话题热度正在不断攀升。

  　　#新型肠炎爆发#

  　　#朝国医院现状#

  　　#致命肠炎爆发恐与火山灰有关#

  　　#救救我的孩子#

  　　#腹泻腹痛高烧不退#

  　　#专家推测水污染导致新型肠炎#

  　　热搜榜上关于新型肠炎的话题超过二十个，每一条的讨论数都在不断上升。点进这些话题，除了看到新闻媒体在报道新型肠炎的消息外，还有许多患者发布的求救信息。

  　　肠炎来势汹汹，一旦发作起来患者会全身无力甚至可能陷入昏迷，120已经被打爆，很多打不了120的开始打110甚至119求助。即使病人成功送达医院也很可能无法医治，因为医院已经爆满，走廊缝隙等等地方都已经躺满等待救治的病人。

  　　各大视频网站和社交平台上也有无数网友上传医院现状视频，不管是住院部还是门诊部里里外外挤满患者，疼痛的哀嚎声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患者直接在医院门外打地铺，只求能尽快得到救治。

  　　新型肠炎会导致腹泻，身体状态好的人还能够自己跑去厕所解决。已经无力或者昏迷的人直接是大便失禁状态，随行家人就得随时清理排泄物，如果不及时清理会存在传播风险。

  　　室外雾霾严重不能开窗通风，在加上高温闷热环境，尽管医院有空气净化系统但也挡不住众多患者排泄所产生的味道。

  　　因为处理排泄物和气味产生争吵【创建和谐家园】也随时随地在发生。久病床前无孝子，又有多少人能心甘情愿地忍着臭味和恶心去清理粪便。

  　　照顾病患，端茶递水、喂饭洗澡这些并不考验人性，真正挑战人性的是处理随时随地喷射的粪便。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迫于压力清理，很多时候都会把怨气撒在病患、清洁工、护工甚至护士身上。

  　　各大医院此刻不仅人声鼎沸嘈杂混乱，还充斥着一种不管喷洒再多消毒水也还是会让人作呕的臭味，想想都令人窒息。

  　　为了活命，再臭大家也能坚持，但新型肠炎的死亡率还是在逐渐上升。

  　　肠炎引发腹痛腹泻、高烧、无力、血常规异常等症状，病情严重的会引发多器官功能衰竭最终导致死亡。目前肠炎死亡人数正在急剧上升，其中60岁以上老人、13岁以下儿童和患有基础病的人占死亡人数的75%以上。

  　　也就是说新型肠炎对免疫力低下的人影响更大。13岁-60岁之间的人在经过救治后基本能够恢复正常。

  　　打开信息，不少群信息已经99+，她大概翻了翻，基本上大家讨论的都是新型肠炎。置顶的家族群里，二堂哥唐京也转发了很多关于新型肠炎的消息。

  　　他在群里一再强调大家不要喝自来水，如果实在要喝一定要喝烧开的，必须烧开一定时间再喝。唐京家因为有两个小孩子，一直都比较在意饮水安全，家里也一直都使用净水器，二伯父平时泡茶都是用纯净水。

  　　唐京还说上次他给每家送的常用药中就有治肠炎的药，如果发现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就立刻服药，一定不能拖，因为一旦病情进展就会非常迅速。现在医院全部爆满，医疗资源极度紧张，即使送到医院也没有办法医治。

  　　唐雪也在群里把唐妈打电话跟她说的事情讲了一遍，让大家一定要重视饮水安全。不仅是饮水还有对雾霾一定要保持警惕。既然火山灰能够污染水，那雾霾中肯定也含有有毒有害物质。出门一定要带口罩，每天都要坚持给家里消毒。

  　　大堂哥唐朝所在的城市情况也不好，他家所在的小区里每天都有人被拉走，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好在他家目前一切正常。他老婆平时就有囤货习惯，每年各种节庆都会趁着各大平台促销囤积一年的日用品，粮油米面也囤积了不少。

  　　浓雾发生前一天正巧大采购过一次，浓雾发生之初的两天也抢购过鱼肉蔬菜水果，因此生活上目前没有问题。

  　　公司目前也已经实行居家办公，不需要在去公司。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小舅子一家和岳父岳母没能赶在浓雾爆发之前回家。浓雾爆发后交通中断，想回去也回不了了。目前都挤在一套小三室的房子里，每天、朝夕相处，相处起来不是太愉快。

  　　正所谓，近的臭远的香，偶尔见面大家都会客客气气，时间一长，本性就全部暴露出来。

  　　说到这里，大伯母就开始发59秒语音炮轰大堂哥不听话，不肯回家扎根，非要抛下父母去深市发展。现在好了，有个问题都没有亲朋好友能够帮一把。

  　　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甚至发狠，等浓雾散去，让大堂哥立刻辞职卖房子回来，否则就别怪她不念亲情，断绝母子关系。

  　　天下哪有父母能拗得过自己的孩子，当初唐朝决定在深市发展的时候，大伯父也曾经放过狠话，但最后还不是帮着儿子在S市买房子还房贷。

  　　大堂哥唐朝也很无奈，当初大学毕业以后他和他老婆都不想回C市，觉得在S市发展更好，更有更多上升空间。但是没想到现实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人到中年在公司的位置依旧不上不下，时刻面临失业危机。老婆也因为要照顾孩子从职场退出，已经几年没有工作。

  　　一家三口在S市吃喝拉撒全靠他一个人工资，买房买车还得爸妈赞助，房贷车贷、柴米油盐、孩子教育等等都要花钱，生存压力差点把他压垮。

  　　如果不是爸妈在背后支撑，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前两年他就有卖房子回家的打算，只不过他老婆并不同意，而且孩子上学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他老婆不同意回去他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一家三口待在外面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可以。回到C市就必须和公婆相处，要是住在一起婆媳关系就是最大的问题。

  　　以上总总原因导致他无法回到C市。今年唐雪大学毕业回C市考公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再次受到他妈的强烈炮轰。他妈跟其他婆婆不一样，通常有问题直接找他，很少找儿媳妇，这也避免了跟儿媳妇起争执。

  　　儿子可以随便骂，儿媳妇却不行。

  　　唐朝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等后来灾难越来越严重，生存越来越困难时，他无比后悔没有坚持回C市的决定。

  第十五章

  　　凌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夜空，女人的哭声凄惨悲痛。原本静默无声的小区被唤醒，被吵醒的人纷纷打开灯拉开窗帘探查。但视线被浓雾遮挡看不到外面发生的情况，只能听到女人的不断哀嚎的哭泣声。

  　　即使看不见，大家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最近在小区内很常见。

  　　唐雪从睡梦中醒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是凌晨三点。翻看小区群，果然有很多人在讨论外面的哭声。

  　　哭声是前面4栋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发出的。那户人家住着一家四口，婆婆，儿子，儿媳妇，孙子，双职工家庭，婆婆平时负责接送孩子，做饭。小孩子今年7岁，上小学一年级。

  　　前天开始小孩子突然发烧有轻微腹泻，吓得小两口赶紧开车送孩子去医院。到了医院压根连门都进不去，大门口已经堵满了人。最后好不容易找到医生给看了下，说情况不严重，可以先回家吃点药。

  　　医院里药品紧张，只能优先给重症患者使用，因此建议他们回去自己找药。医生手写了一张处方，罗列了几种适用的药品名称。

  　　小两口合计了下就回来了，回来以后在群里求助，高价购买处方单上的药品。小夫妻俩在所有群里都发了求助信息，希望有人能帮帮他们。为了求药，小两口在群里极尽哀求。

  　　然而这个时候，即使家里有药也不敢轻易给出去，不是大家狠心见死不救，而是谁也不知道自家人会不会得新型肠炎。万一药给了，自家有人得病，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药。

  　　最后那家楼上的一位邻居，看孩子可怜跟他家交易了几粒消炎药和退烧药。那孩子吃完药后，情况确实有所缓解。但就在昨天半夜，病情突然急速恶化，高烧不止还伴随痉挛抽搐。

  　　孩子妈妈立刻拨打120，没打通，只能再次由孩子爸爸开车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孩子就不行了，到医院后立即被带入抢救室，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一家人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孩子就没了。孩子妈妈紧紧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不管老公和工作人员怎么安抚劝慰都不肯松手，眼中泪水像泉水喷涌，滑落在脸颊。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无声地哭泣，压抑的呜呜呜声像一柄重锤落在周围人心上。四周同样都是患病的病人和家属，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抹眼泪，更是联想到自己身上，也许未来某一刻就会面对同样的场景。

  　　患者去世后，尸体是不允许带回家的，医院会有专门人员负责安置处理。姜达就是负责给孩子收尸的工作人员。他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面罩站在孩子妈妈身边，看着这位悲痛的母亲，他很想尽快把尸体装进裹尸袋但还是忍住了。

  　　就再在等一分钟，一分钟。

  　　直到殡仪馆负责装车的人员过来催促，他才在孩子父亲的帮助下，从这位母亲手里抱过孩子装进裹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