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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新?”
华幼安手里摇着的玉质团扇停了一瞬。
——这不是未来权倾天下的相爷么?
怪不得书中的相爷处处与她作对,原来还有这一层的恩怨在。
大虞朝的选官制度为九品中正制,即从家世才情来评品,分上品中品和下品,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上品为清流,一旦评定,便能掌一方朝政,而下品则做一些无权无职的苦差事,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傅书新出身寒门却能做到一朝之相,可见此人的心机手段远超常人,似这般的心机手腕,若想去害一个人,自是手到擒来的。
很不幸,他处心积虑要害的那个人,是她。
她看书时只觉得奇怪,明明她与傅书新并无恩怨,非但无恩怨,还因着他的那张脸对前期的他颇为照拂,可此人似乎天生便是冷情冷性狼心狗肺,一朝掌权,便对她下了狠手,拜他所赐,她损兵折将险些丢了性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若是这位美人危及自己生命时,再怎么美也要被她辣手摧花。
死里逃生后,她的“恋爱脑”稍稍醒悟了些,一杯毒酒送这位相爷上了西天。
她爱着他的脸,自是要给他体面的,死后他的脸一如生前,郎艳独绝依旧是她最爱的皮囊,她将他烧成一捧灰,葬在初次相见的那颗梨树下。
那日她饮了一壶秋意白,想不明白傅书新如何就发了疯,一定要她死,而今她听素月提起傅书新的名字,才知梁子早已结下——他原本少年便可入仕,是她断了他的前程,让他走了无数弯路才爬到相爷的位置。
心中谜团尽消,华幼安叹了一声。
似傅书新这般的人物,得之便是如虎添翼,失之,便是心腹大患。
华幼安一手托腮,眼波缓缓流动。
此人睚眦必报,非良善之人,心机更是深不可测,非借刀杀人所用之刀,她利用他除去朱家的算计未必能用,再者,她坏了他的仕途,如何能施些恩惠便将他收买?
但这样的人才更有趣儿,不是么?
华幼安道:“将他找了来,我要见见他。”
“县君,此人一身傲骨,非权势所能动摇。”
素月有些犯难,“更别提他因评品之事得罪了朱家,已被朱家偷偷绑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一身傲骨?”
华幼安手里摇着团扇,面上满是温柔笑意,“那便将他绑了来。”
“告诉他,要么从了我,要么去死,他是聪明人,当知道如何选择。”
她才不是什么好人,做不出养寇自重的蠢事,若不能为她所用,傅书新便没有活着的必要。
“是。”
素月连忙应下。
华幼安畏寒畏热,入夏之后的真源县天气燥热,她才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不大舒服,便让女使烧了水,伺候自己好好梳洗一番。
她闭目躺在紫檀木的热水桶里,越想越觉得近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蹊跷。
真源县虽远离京畿,但势力错综复杂,比如朱家的事情,再比如那位圆滑的墙头草林县令,一个趋炎附势的小小县令,宁愿得罪她都不敢去动沛国朱家,哪来的底气冒着开罪朱家的风险去推举一个寒门士子?
倘若傅书新背后的势力果真强到让县令不惜得罪朱家也要推举他的程度,又怎会任由他轻易被朱家掳去?
而她出现的时机又恰到好处,无论是县令的条子尚未递上去,她便瞧上朱焕之,让县令举荐之人从傅书新换成朱焕之,还是傅书新被朱家掳走而她此时又对傅书新生了兴致,幕后之人每一步都精准算到她的心思,无论是朱焕之的侧脸,还是她利用傅书新除去朱家的想法,甚至就连日后傅书新的未来,那人也算计到了——傅书新的前程便断在她与朱焕之手中,倘若傅书新日后能爬上高位,要报复的自然是她与朱焕之。
无形的大网早已拉开,只等着她的不请自在。
早在她离开京畿踏入真源县的那一日,她便已被那人算计了去。
华幼安缓缓睁开眼。
这就很有意思了。
素月做事很快,到了晚间,傅书新已被素月带了来,此时华幼安刚刚梳洗完毕,头发尚未干,正披在肩头由汐月慢慢梳着,听傅书新过来了,便抬眸往外看了一眼,“叫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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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一张蕴着江南烟雨的清俊面容。
富丽堂皇的装饰被衬成金子晃眼银子傻白。
眼前的景象似乎悄然失声,只剩下男人被迫跪下的脆弱却又不甘模样。
华幼安有一瞬的失神。
——这位未来一手遮天的相爷年轻时竟生得这般好看?
不同于裴丹临的雍容,陆沧蓝的英武,傅书新是那种君子如玉的温润,是书生意气的铮铮傲骨,是墨色无声在绢纸上印染的诗情画意。
尤其是那一双美人眼,澄明清澈,如照见人心的一面镜子,让她悄无声息坠入自己荒诞梦境。
华幼安对近身伺候的汐月使了个眼色,“去,告诉国舅爷,他的要求我应了。”
“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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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张脸,的确能让县君做些荒唐事。
华幼安起身从座位走下,慢慢踱到傅书新面前,男人显然在朱家那里受了刑,鬓发散乱,衣服染血,却依旧难掩男人眉眼间的绝色,甚至为他添了一种别样风情。
——琉璃易碎的脆弱美,以及我见犹怜的凌虐美。
华幼安微俯身,手里的团扇轻轻抬起男人下巴,“两个选择,一,做我的人。”
“二,去死。”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灵昌......县君?”
下巴被团扇抬着,傅书新被迫抬头,明澈眸色闪过一抹厌恶,“咳咳......久仰大名。”
“我没什么好名声,你也不必奉承我,只是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想来知晓了不少事情。”
华幼安笑眯眯对男人说着话,手里的团扇从他下巴缓缓移到他唇角。
男人生了极清俊的一张脸,脸上染血更添艳色,尤其是自上而下的角度去瞧,更叫人心生欢喜爱不释手,他的唇很薄,又薄又锋利,薄唇紧抿时清冷禁欲,启唇说话时,便是冷静自持的,带了些读书人的傲骨与宁折不弯。
很勾人。
只是在朱家受刑颇重,咳嗽时不免有血色带出来,险些弄脏她的团扇,她懒懒收了团扇,上面并无血色浸染,她拿着团扇轻轻吹了吹,弯弯的眼睛笑看着傅书新,“想活么?”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这句话似乎【创建和谐家园】到男人的书生意气,华幼安的声音刚落,屈辱神色便从傅书新眼底漫了出来,但到底是熟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哪怕赴死也是凛然不惧的,他微微抬着下巴,不屑看着华幼安,似乎觉得少女的话十分可笑。
“县君,士可杀不可辱。”
傅书新缓声道:“县君,你杀了我吧。”
华幼安轻轻一笑,“求死?我看中的人,哪个小鬼敢来索命?”
傅书新被噎得一窒。
傅书新是读书人,接触之人大多是读圣贤书明事理的学子,哪里见过华幼安这般任性乖戾之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本就受了刑,气血翻涌之下几乎一头栽在地毯上,偏生他又爱面子,不愿在华幼安面前露了怯,哪怕此时神情已经恍惚,仍苦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愿意倒下。
“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天子亲封的县君,便去行强抢民男之事。”
傅书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受刑之后的嗓音沙哑得很,“需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天下终究讲究一个理字。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华幼安轻笑出声,谁能想到未来权倾天下的相爷竟这般天真?
她也想象不到。
她摇着团扇看着艰难提着精神应对自己的傅书新,悠悠笑道:“傅书新,我纵是抢了你又如何?哪个敢审我?”
“是那没用的林县令?还是豫州的郡守、我阿翁的门生?”
“唔,实不相瞒,那位豫州的郡守我上月还见他呢,他还孝敬我一份大礼,几个俊俏小郎君,可惜呀,我不喜欢。”
华幼安笑吟吟道:“你猜,他若是知晓我瞧上了他郡下的你,会不会殷勤将你绑了来?”
“你——”
傅书新脸色一白,刚刚平复的气血再度翻涌,整个人剧烈咳嗽着,“不、不知羞耻!”
华幼安侧目而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怎能叫不知羞耻呢?”
她的声音刚落,便见傅书新一头栽在鲜花着锦的地毯上。
“这便晕了?”
华幼安惋惜叹谓,放下团扇端起了茶盏,“身体不太行呀。”
——她还想多逗他一会儿呢。
素月道:“县君,朱家似乎要从他口中套出什么,对他用了极重的刑。”
“想从他口中套话?朱家怕是打错主意了,我瞧着他像是置身事外之人,是无端被卷入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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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
十分合她的心意。
华幼安面上笑意更深,“去,让医官看看他的伤,上药梳洗之后再带他来见我。”
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止是朱家是棋子,就连这位攻于心计的相爷也被那人算计了去。
会是谁呢?
华幼安慢慢饮着茶,抬头看着窗台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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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便能取人性命。
次日。
傅书新重新被人领了来。
得益于华幼安昨夜的交代,他身上的伤已被医官上了药,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整洁的水色长衫,临风立在屏风处,颇有些芝兰玉树的清隽感,望之便叫人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