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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反二字扣在头上,总归不大好听,云哲君眼神晦暗,抬手叫身后士兵全都退出去,把门带上。
他跟这位姐姐看来最后还有不少话要说,不大适合让人听见,反正这里已经彻底搜过一遍,除了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再无其他人,不怕她兴风作浪。
等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皇后才道:“君儿,你做事还是鲁莽。这皇位哪里是那么好坐的,本宫死守了近二十年,也依旧顶着皇后的名头,未能真正戴上那顶帝王的冠冕,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名正言顺?”
“不要教训我!”云哲君用力挥袖,狞笑道,“更何况,这也不用你担心。前朝已有先例,先皇逝世多年,膝下无所出,皇舅即位,为何不名正言顺!”
云含珠怔然。
“原来,你醉心前朝历史,恨不得日夜捧着典籍读,是早就在图谋这个。”
“只可惜。”云含珠话锋一转,冷酷锐利,“先皇膝下并非无子。元柔公主,便是本宫属意的下一任新皇。”
云哲君冷笑数声:“姐姐,你昏了头了,一个女子,如何当皇帝!我知道你疼爱知知,她尚在襁褓中时,你便能为了她冒险向上天【创建和谐家园】,不怕被惊雷劈死,可上天能庇佑你一回,绝没有第二回 。今日你若不拟旨,必然会死在我的刀下!”
说完,云哲君挥刀指向皇后。
皇后长久地望着他,叹息一声。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我的亲弟弟,曾经为了不引我忌惮,你甚至宁愿终身不婚。你也跟我一样疼爱知知,为何偏偏要抢她的东西。”
云哲君又是数声冷笑,笑到最后,眼眶里却泛起了泪水。
“姐姐,你要是早些把皇位让出来,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十一年前,众亲王要迎一个宗室子上位,什么都准备好了,却被你强压下来。你为何对权力死不放手?”
皇后木然地看着他,双眼中满是冰冷。
“我能放么?我放手之后,我和知知难道不是死路一条。”
云哲君干哑苦笑,握着刀的手也在颤抖:“是,你是为了孩子,我又何尝不是。十一年前,你派人杀了那个宗室子,才平息了一场叛乱,可是你可知道,那个孩子其实不是什么宗室子,是我的儿子!”
云哲君嘶吼着:“莲儿为我生下孩子后便离世,我想照顾那孩子,但又不能违背对你立下的誓言,只能把他塞进先皇宗族家中。几年来,只能看不能相认,甚至多说一句话也不能,可是,他无辜被卷入纷争,最后死在了你!你的手下!你这个亲姑母为了权力杀了他!”
皇后冷冷看着他癫狂。
待他稍有冷静迹象,才开口道:“我知道。”
云哲君猛地一愣:“什么?”
“我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你的儿子。”皇后语调冰冷道,“但我还是杀了他。因为我和知知要活,云家也要活。”
云哲君嗬嗬倒吸气数回,看上去好似马上要厥过去,忽然他双瞳怒睁,拔刀直直向皇后砍去,力道大得砍完之后刀都脱了手,铮铮跌落在地。
盛怒之下,刀法自然有失偏颇,云含珠扭身躲开,但面前的琴桌还是被劈得四分五裂。
“啊——!”云哲君悲愤狂吼。
“你还给我!把我儿还给我,把我儿本应坐上的皇位还给我!”云哲君跨过破碎的琴桌,抓住云含珠的衣领。
云含珠浑身轻颤,面色苍白如纸,脆弱得好似能被云哲君徒手撕开。
“做不到。”云含珠轻声说,“玉玺已经让知知带出宫去,禁军收到信号就不会再回宫来,会带着知知躲得越远越好。本宫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本宫死后,知知就会名正言顺继位,不管她想还是不想。”
云哲君满脸狰狞,朝外面吼道:“去追!把元柔公主给我捉回来!”
“不要。”云含珠轻轻搭上云哲君的手,哀求道,“不要伤害知知。你想要权力,我可以给你。玉玺虽然不在,我却还有凤印,你把凤印拿走,可以分走三分之一的天下,只要你放过知知。”
云哲君眼中暗光闪动,喘息几口,沉声道:“好,你给我。”
云含珠慢慢从他的手下移开,缓缓蹲下身,戒备地盯着他,手一点点伸向琴桌下的暗格。
暗格拉开,里面银光一闪而过,不似凤印,却似机关。
“欻!”
云哲君忽然掏出匕首,狠狠扎进云含珠的手背,满脸疯狂之色。
在那一瞬间,云含珠忽然直起身,就着受伤的手,带着扎进手心的锋利刀刃,在面前的云哲君咽喉处精准一挥。
喉管大开,血汩汩涌出。
云哲君愕然捂着咽喉,却根本止不住血,“咕咕咔咔”几声,轰然倒地。
云含珠美丽清冷的面庞上渐上鲜血,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弟。
半晌后,浑身颤抖起来,拼命喘息。
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背到背上。
云含珠闭眼定了定神,才重新睁开道:“十七。”
鹤知知离宫前,将暗卫都留在了皇后身边。
十七点点头,低声道:“娘娘抓紧,属下带您出去。”
第52章
深夜的天幕上,西北方忽然亮起一支烟火,不知是哪个富庶人家在庆祝。
鹤知知却无心欣赏,抓紧缰绳片刻不停地往宫中赶。
她在山洞中所见到的一切都太过震惊,她必须要立刻告知母后。
这下,母后定然会彻底地相信,睢昼是无辜的了。
也就能腾出时间,全心去面对真正的敌人。
禁军都尉纵马上前,越过鹤知知的马,在前方带路。
鹤知知便跟着他的脚印往前疾驰,脑海中分出心神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跟母后禀报。
到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吁——!”
骏马被急急勒停,四蹄高高扬起,在空中胡乱踢踏一阵。
鹤知知对前方的禁军都尉喝问道:“为何将我往行宫带?母后在哪!”
都尉使了个眼色,周围士兵立刻上前围住鹤知知,让她无法逃跑,此时才道:“请殿下恕罪,属下是奉娘娘旨意,带殿下到行宫暂避,具体事情,请容臣到了行宫再像殿下解释。”
鹤知知沉默了须臾,哪怕心中再怎么不安,也终究没有在这种时候任性,点点头,驾马跟上前。
到了行宫,鹤知知才发现,整个大泗城的戍防军队都已经集结在此。
她驾马从青石砖大道上经过,在人群中发现了一支整齐划一的玄黑色骑军。
那不是母后的玄虎兵吗?跟她的暗卫一样,个个晶亮,战无不胜,但她的暗卫只是做贴身保护用,玄虎兵却是真的能上战场,堪称皇廷的最后一道高墙。
可他们为何在此?
鹤知知忽然双腿发软。
她捏紧手心翻身下马,拦住都尉问:“现在你能给我解释了。”
禁军都尉汗如雨下,双膝跪在地上,颤声道:“殿下,在途中我们收到信号,宫城已经被叛军攻入,已然沦陷了。”
鹤知知身子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地后退两步,喃喃道:“你说什么?”
禁军都尉硬着头皮,将先前皇后对他的嘱咐一一诉来。
原来让公主监国后,就开始忙着布置这些事。
宫中的防护被皇后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撤去搬到行宫,如今行宫固若金汤,宫城却脆弱如纸,只是还留着繁华的假象而已。
恰巧今日鹤知知有事要外出,皇后便借故让她将宫中最显眼的禁军也带走。
消息很快流出去,叛军知道今夜宫门打开,城内空空,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一定不会放过。
皇后是刻意引他们进来。
鹤知知呼吸滚烫,滞涩在喉间,吞吐不得。
“母后既然早有预料,为何不提前出手镇压,又为何不同我一起离开宫城?”
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
“这……”禁军都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不语。
鹤知知胸口抽痛起来,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都尉转述,她已经知道了。
云哲君是母后的亲弟弟,母后素来眷恋家人,要母后在还未亲眼看到确切证据时就出手伤害弟弟,母后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留在宫城之中,刻意将消息放给叛军,不仅是在等待舅舅真正的叛变,也是在等舅舅进宫当面给她一个解释。
得不到这个解释,母后绝不会心安。
可是,母后真的就能扔下她吗?
将所有的戍防都撤走,母后在准备这一切的时候该是多么心如死灰,或许,还抱着与舅舅同归于尽的心思。
母后真的不要她了。
鹤知知抓紧前襟布料,痛得蹲下身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漫出坠下。
不管长到多大的年纪,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母亲给扔掉的小孩,心痛如绞,恨不得放声大哭。
周围的宫人齐齐跪了一地,却没人敢上前劝慰,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一双手从后面揽住鹤知知的肩膀,滚烫宽厚,又熟悉。
鹤知知转头,用手背反复擦去眼前的眼泪,牢牢地盯着人看。
看清之后,鹤知知哑着嗓子失力地埋进他的怀中。
睢昼抱紧她,在她肩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殿下,娘娘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鹤知知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些许。
对,母后不可能会出事的,因为她不能没有母后。
而且,母后身边还有十七他们。
离宫之前母后要她把禁军都带走,她不放心,作为交换,非要留下暗卫,母后没有犹豫多久,就点头同意。
现在想想,那也实在反常。
母后从来不让暗卫离开她一步的。
在那时候母后就已经想着跟她诀别了,所以立刻答应她的要求,就是为了让她越快离开越好。
鹤知知浑身痛得发抖,揪紧睢昼的衣袍。
睢昼将她整个揽在怀里,抱了起来朝后殿走。
“殿下疲惫不堪,让殿下稍事休息。”
旁边的宫人忙跑在前头引路,把他们带进一座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