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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兰徳笑着道:“这里是婼羌,是我带你来的,昨晚你救了我的命。”
林月芽望着若依兰徳,微微眯眼,片刻后终于想起来她便是龙船上的那个俊美公子。
怪不得当时她看他们说话的唇形时,发觉看不明白,原来他们说的是婼羌话。而若依兰徳身后的侍女不正是那公子身旁的随从。
若依兰徳是婼羌国最受宠的小公主,时常会乔装打扮溜去边州玩乐,然边州因瘟疫锁城,许久未去实在憋闷至极,好不容易等到开城,她便迫不及待在除夕这晚又溜去了边州。
若依兰徳不通水性,往常去玩也不会靠近多乐河,昨晚她实在瞧这龙船新鲜,便忍不住凑了上去,热娜不住劝她回去,她嫌烦,就自己跑去船尾,也不知怎么搞得,她手中的折扇掉了下去,她下意识去抓,一不留神就栽倒了水中。
“我的中原话说得不好,你怎么也听起来不好?”若依兰徳不解地问。
林月芽道:“我染过哑疾,尚在学说话。”
“原来是这样。”若依兰徳笑着道,“那我们日后一起学,我有一位中原师父,他的中原话很好。”
林月芽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并未立即应下。
“剑兰,你是真正的勇士,怀着身孕也敢跳水救人!”若依兰徳思维很跳跃,一下子便又回到这个话题上。
她显然是误会了,不过林月芽也不打算去细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感受到腹中孩子的动静,林月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若依兰徳又问起林月芽的家世,林月芽便扯了个谎,说她家人早逝,与丈夫在边州做刺绣的生意,结果前不久丈夫病逝,她在昨晚来多乐河边为过世的亲人祈福。
若依兰徳竟信以为真,她听着听着,眼圈都红了,“你没有亲人了,你太可怜了。”
她说着,拉住林月芽的手,“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就在婼羌住下吧!”
林月芽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巫医此时赶来,若依兰徳冲她挤挤眼,让开位置坐到床尾。
这巫医年纪已有六十,银发与墨发相接,她缓缓来到林月芽身边坐下。
诊脉后,她望着林月芽慢慢道:“身子并无大碍,无需用药。”
昨夜将林月芽带来时,巫医就曾帮她看过一次,只是疲劳过度,多休息便可。
若依兰徳却是不放心,催着巫医道:“她可是怀着身孕呐,多乐河那样冰冷,真的没有一点事吗?”
巫医极为无奈地斜了眼她,“殿下还知那河水冰冷,我当你不知呢。”
若依兰徳扁嘴道:“连你也来训我,不理你了。”
林月芽不知婼羌这边的规矩,见巫医都能这般语气同公主说话,倒是颇为新奇。
巫医笑着摇头,随后再次看向林月芽,与之前诊病不同,她此时的眼神更像是在打量,探究。
让林月芽莫名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巫医忽然闭眼,再睁开时,她瞳孔瞬间成了白色。
林月芽不寒而栗,惊慌地看向若依兰徳。
若依兰徳神秘地冲她做出一个噤声地动作。
片刻后,巫医神色恢复如常,她让若依兰徳和热娜先出去,她有话要单独与林月芽说。
若依兰徳很是不愿意,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走出去。
待屋里彻底静下,巫医高深莫测地望着她,低声道:“姑娘,你的身上可是有两条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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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林月芽顿时愣住。
一桩埋藏在心头许久的事, 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被倏然翻出。
柳氏当年生下龙凤双子,原本应当为一桩喜事,然而两个孩子出生后, 男胎太过瘦小,连一日都没撑下来, 就此离世。
这样的情况在双生子里不算少见,可祖母却不这样认为,她见林月芽白白净净, 越长越好, 便气不打一处来,整日对着她责骂,说都是怨她, 若不是她抢了哥儿的命,他们林家如今已有长子。
林月芽就是在这样的骂声中长大的,以至于到现在,她有时候都会隐隐觉得, 好像她不该活着,她之所以活着, 是因为她抢了别人的命。
所以当巫医说她身上有两条命时,林月芽仿佛瞬间就回到了儿时, 被祖母不断责骂的时候。
她立即将被子拉在身前,垂眸不敢抬眼, 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正紧张地等待大人的责骂。
巫医见她如此,语气柔和下来, 宽慰着道:“错不在你, 一切皆会过去。”
林月芽起初还以为这巫医故弄玄虚, 可这件事除了家中人知晓,旁人一概不知,她竟连此事都能看出,林月芽一时惊讶的同时,又有几分害怕。
“不知在大齐是何讲究,在我们婼羌,龙凤双子乃大吉的预兆。”巫医道。
林月芽又是一惊,她望向自己的腹部,随后又满是疑惑地看向她。
巫医点头道:“我不会看错,姑娘啊,你好福气。”
说着,她朝林月芽伸手,“将你手心给我。”
林月芽直到今日才听说,她腹中是两个孩子,照理来说陆渊的医术应当能够查出,可为何从未听他说过。
林月芽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脑子里还有童年那挥不去的阴影,直到巫医握住她的手,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看她。
“早年坎坷,福气晚来,日后定会青云直上,成为人中龙凤。”
巫医笑着将她的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抬眼将目光落在窗外那颗茂盛的树木上。
“枝叶折断,亦可再生,落花散去,来年复开。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可败可生,可衰可兴。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目光渐渐收回,她缓缓起身,望着四周五彩的石墙,语气忽然变得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这是什么?”
她指着当中一面墙,问道。
林月芽不解她为何会忽然如此,只是下意识就回道:“墙。”
“那此处呢?”巫医转了一圈,将手又指向另一面墙,林月芽依旧如实回答。
也不知她转了几圈,总共问了几遍,林月芽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问晕之时,巫医这才停下,她走到林月芽面前,抬手遮住她双眼,“那这又是什么?”
林月芽头脑昏昏沉沉,茫然摇头:“我,看不到。”
巫医没将手拿开,而是对凑在她耳畔,悄声道:“你是看不到,但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我听不懂。”林月芽实在不明白巫医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好诚实地道。
巫医声音又沉下几分,“终有一日你会懂的。”
她话音落下之时,在林月芽脑后打了一记响指,林月芽瞬间觉得眼皮无比沉困,随后很快便失了意识。
许久后,巫医从屋中出来,对门口守着的若依兰徳轻声道:“林姑娘已经睡下了,公主莫要叨扰,待醒来后再进去吧。”
没人陪她说话了,若依兰徳努努嘴,带着热娜朝另一间屋子走去,可随即忽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一旁的热娜,“为什么是林姑娘,她不是姓木么?”
热娜也不知为何,耸肩道:“巫医大人年岁大了,可能说错了吧。”
巫医来到大殿上,如实地向最高位上坐着的两人禀报。
“那名中原女子曾唤过哑疾,被催眠时说话更加含糊不清,臣只能根据只言片语来推测,她身份应当十分干净。”
能让巫医这般说词,便是证明了林月芽绝非他国细作。
“那她身怀六甲,家人如何放心她去多乐河?”婼羌的王后问道。
巫医回道:“提到家世的时候,她异常痛苦,想必已是不在,至于臣问到夫君时,她亦是沉默不语,从神情来看,似已不在人世。”
“是个可怜的女子。”王后感叹着看向婼羌王,“她救了若依,既是身份干净,又无依无靠,不如就按若依的意思,让她住在宫中。”
婼羌王点头应允。
林月芽在婼羌王宫住下的这段时间,叶默接到了来自裴怀的调回令,临走的那天,他再次来到多乐河,自林月芽坠河后,一连三日未曾合眼,派来的人不住在河中打捞,却始终一无所获。
“月芽,”叶默望着这片让他无比怨恨的河水,低哑着声道,“待我为你报完仇后,再回来看你。”
他的月芽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她原本对生活有着无限的期许,是李萧寒,是他将月芽变成了这般模样。
“李萧寒。”叶默暗暗念着这个名字,愤恨地策马而去。
叶默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回到上京,朝堂上被裴怀褒奖,并直接调进工部担任侍郎一职。
在这期间,上京又开始有了新的传言,叶默毅然决然抛下陆渊,不顾自身安危前往边州治理瘟疫,陆渊一气之下辞官离京,李萧寒劝阻未果,眼睁睁看着陆渊离去,从此一蹶不振。
传言都带有夸张的成分,李萧寒是失落,却不至于一蹶不振,大理寺的案子一件都未曾落下,且还比从前更加上心,也只有在不断的破案时,他才能将内心深处的那份伤痛暂时放下。
然而传言之所以能传出,多少还是有些依据,李萧寒虽然依旧那般高冷凌厉,然他的精神状态多少能看出疲态,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九公主知道这些,原本性子温婉的她,硬是厚着脸皮闹了几次自尽,且日日都要在皇帝寝宫前跪上几个时辰,老皇帝实在被她扰得心烦,再加上裴怀也去劝过,最终还是将这桩婚事退了。
二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林月芽忽然被疼醒,她房间伺候的婢女立即请来产婆。
生产时她痛到几度快要晕厥,诞出男婴后,她已是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产婆在她身旁大声催促她用力的时候,她完全不知该如何用力,就好像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努力保持清醒,不要就这样合眼而去。
最终在她撕心裂肺地一声叫喊后,第二个婴儿啼哭的声音终于传来。
“木姑娘果真好福气,龙凤双子,这是天赐祥瑞的预兆!”
身旁人恭贺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月芽连两个孩子都未曾看上一眼,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上京的春和堂里,刚刚入睡的李萧寒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他赤脚跑推门而出,站在月色下,望着四周空荡的院子,他惊愣地站在那里。
夏河闻声立即过来,“侯爷,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