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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L】偏执太子是我前夫》-第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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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晋沉声应是,出了都察院,便去了刑部。

        刑部尚书陆拙听罢他的来意,沉默了许久,方道:“你今日会来此,有一人早就料着了。你可知那人是谁?”

        顾长晋道:“下官不知。”

        陆拙看了看他,长长一叹,道:“那人说若你不放弃潘学谅这案子,他便想亲自见见你,择日不如撞日,总归你一会也要去大理寺,本官便带你去见见他。”

        牛嚼牡丹似的将盏中茶饮尽,陆拙又道:“三法司共审潘学谅科考舞弊案,刑部应了。走罢,本官领你去大理寺。若李蒙敢不应,本官亲自拿刀削掉他那顶乌纱帽。”

        说着,这位年过花甲之年的尚书大人当真抄出了一把短匕,随手带着。

        顾长晋在刑部三年,这位大司寇待他一贯来看重,说是竭尽全力地栽培也不为过。

        走金殿之路不是那般好走的,当初若无整个刑部做他的后盾,他又怎可能为许鹂儿为金氏求到一个重审的机会?

        眼下潘学谅这案子亦是如此,虽未明说,但陆司寇的态度十分清楚,刑部会一如既往地做他的后盾。

        顾长晋深深压下腰,做了个长揖,道:“下官多谢司寇大人。”

        陆拙爽朗道:“走罢,本官带你去大理寺。”

        大理寺卿李蒙与孟宗、陆拙相比,年岁要小许多,执掌大理寺足有六年,眼下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能在此年纪便当上大理寺卿,李蒙自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听底下人说顾长晋与刑部尚书来了,不过须臾便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去沏上两盏龙团。”言讫,他理了理身上的官袍,亲自去迎陆拙与顾长晋,“二位大人可是为着老尚书的案子而来?”

        陆拙道:“李大人是个爽快人,没错,本官与顾大人的确是为了老尚书与潘学谅而来。此案事关重大,还望李大人同心协力把这案子好生办了。”

        李蒙方才只提了老尚书一人,陆拙说的却是老尚书与潘学谅,他这下是彻底笃定了二人的来意了。

        为了潘学谅。

        按说都察院那位与陆拙在官场沉浮了那般久,不会不知晓皇上对这个案子以及对老尚书的态度。

        李蒙不着痕迹地扫了顾长晋一眼,心知又是这位不怕死的年轻人要搅事了。

        嘉佑一十八年金殿传胪之后,老师还吩咐他务必将这年轻人抢到大理寺来。他是个左右逢源的性子,最不喜的便是搅屎棍一样的人。

        此时此刻,顾长晋在他眼中就是那根搅屎棍。

        牙根一酸,李蒙知晓今儿他若是不点头,前头那位脾气格外暴烈的陆尚书大抵能把他值房的东西摔个碎碎。

        遂道:“大司寇说的是甚话?能与您一同办案,下官与有荣焉。不知大司寇如今是想要个甚章程?您只管说,下官照办便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得罪陆拙,日后万一惹恼了圣上,还能说自己是逼不得已,拗不过陆拙才应下这事。

        陆拙一眼看穿李蒙肚子里的这点弯绕,懒得费心思同他耍太极,便颔首道:“本官与孟都御史皆同意三法司共审老尚书这案子,如今就差李大人点头了。”

        李蒙忙道:“两位大人既已首肯,下官又怎会不同意?”

        陆拙道:“如此甚好。本官想去大理寺狱见一见老尚书,便不与李大人多说了。”

        说着拱手告辞,对顾长晋道:“走罢,你随本官走一趟。”

        先前被李蒙差去沏茶的小吏从茶水房出来,见陆拙领着顾长晋风风火火地往大理寺狱去,一时懵了眼。

        进了值房便道:“大人,这茶——”

        李蒙摆摆手,道:“放着,一会本官自个儿喝,你去大理寺狱盯着,有甚消息便过来同本官道一声。”

        那小吏忙放下茶盘,领命去了。

        李蒙背手行至值房外的长廊,不一会儿,他身边得用的长随匆匆打马归来。

        李蒙眉眼一肃,快步返回值房,待得那长随一入门便阖起门,道:“如何?老师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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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长随附耳道:“刑首辅让大人尽力配合那位顾大人便成。”

        李蒙长眉一松,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

        老师既如此说,想来三法司会审老尚书的案子于大皇子是有利的。

        既如此,那便没必要让人去大理寺狱盯着了,忖了忖,他对身边的长随道:“让守在大理寺狱的人都回来,陆拙那人性子虽火爆,但心思细得很,没得必要去盯着了。”

        ……

        大理寺狱。

        “老尚书想见你,本官便带你来。你若是有甚话想问,也借着这个机会问罢。”陆拙叹了声,老尚书的身子还不知晓能撑到何时,兴许连三法司会审那日都等不到。

        顾长晋从陆拙带他来大理寺便知晓,他口中想说的人便是老尚书。

        老尚书乃上京德高望重的三朝重臣,便是入了狱,旁人也不敢磋磨,心思玲珑如李蒙更是恨不能把他高高供起来。

        是以范值住的这牢房条件好极了,软褥厚被、书案明灯、茶盏小几一应具有,不知晓的还当这位老大人是来大理寺狱体察民情来了。

        狱卒毕恭毕敬地开了锁,也不敢多逗留,将钥匙往顾长晋手里一放便出去了。

        陆拙阔步入内,拱手道:“老大人,我把允直带来了。”

        范值坐在软褥上,闻言便抬眼向顾长晋看来。

        顾长晋上前恭敬见礼,郑重道:“下官见过范大人。”

        范值笑道:“这里没有范大人,只有罪臣范值。”

        说着冲陆拙挥了下手,道:“你出去罢,老夫与顾小郎闲谈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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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始终灼灼,清正而不浑浊。

        若非这样一双眼,顾长晋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忽地就明白了为何大司寇让他有话便在今儿问。

        再不问,怕是来不及。

        范值指了指身侧的蒲团,道:“坐,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

        顾长晋这才发现老尚书坐着的软褥上放着两张蒲团,中间还隔着个鸡翅木小几,几上摆着个棋盘。

        待他坐下,老尚书道:“可还记得你刚到刑部时办的第一桩案子?”

        顾长晋想了想便道:“记得,是一桩偷窃案。”

        那桩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一个有哑疾的农户被几位邻里污蔑偷窃,想趁机霸占这哑人的田舍。

        这哑人目不识丁,口不能言,几位邻里有意设下周密的圈套,他是有冤都说不出来。

        “都说那案子人证物证俱全,你脾气倒是硬,上峰驳回去一份案牍,你便再写一份,硬生生写了二十多份,最后全堆在陆司寇案上。”范值慢声说着,跟叙家常一般,“你不知,你写的每一份案牍陆司寇都看过。后来还将你写的那些案牍拿过来给我看,说年轻就是好!”

        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们这群在朝堂浸淫已久的老臣子曾经也有过。

        只是日复一日的争斗,年复一年的筹谋令他们渐渐磨去了这份锐气,多了一份老谋深算的心计。

        只那并不代表这样的锐气不好。

        相反,这样的锐气很好,朝气蓬勃的旭日远比日薄西山的金乌惹人向往。

        一个国家,若所有的少年郎都能有这样的锐气,该多好。

        范值道:“你与管少惟告御状后,翰林院、刑部、都察院还有大理寺都想将你们抢去自己的衙署,是我让圣上将你放到了刑部,将管小郎下放到肃州。你可知为何?”

        也不等顾长晋接话,他又接着道:“我就是怕你们会弄丢这份锐气。”

        顾长晋拱手道:“多谢老大人栽培。在下官看来,潘贡士心中也有这样一份锐气。”

        顿了顿,他道:“从都察院离开后,潘贡士一个会馆一个会馆摸过去给老大人正名,他至今都不肯认罪,也坚信他能等个公道。”

        范值道:“那小子的确是个倔驴,潘家这孩子啊,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潘家这孩子。

        顾长晋眸光微动,又听范值道:“老夫此生唯愧对潘学谅。”

        顾长晋蓦地抬眼,“老大人此话怎讲?为何愧对潘学谅?”

        范值那双饱含沧桑的睿智的眼望着顾长晋,道:“你若想知为何,那便查下去罢,老夫知你定会查下去。”

        说着,从棋盘上取下棋篓,微咳了几声,笑着道:“不说这案子了,顾小郎陪老夫下局棋如何?”

        范值面上已有疲惫之色,却对这局棋颇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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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很快便静下来,只余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微声响。

        两刻钟后,范值盯着棋盘望了好半晌,旋即笑道:“都说观棋如观人,顾小郎到底太过心善,若你愿意舍弃几枚棋子,这局棋你早就赢了,不会如眼下这般与我的白子死死胶着。便比如这一步,若你能放弃这一子,便能吃下老夫十子,为一子而弃十子,委实得不偿失。”

        顾长晋缓缓放下一子,道:“胜负未分,老大人如何断定这是一枚该舍弃的棋子?便它是弃子,老大人又焉知这枚弃子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范值微怔。

        也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一笑。

        黑白棋子渐渐布满了棋盘,顾长晋落下了最后一枚棋子。

        一子落,先前那些在许多人眼中该舍弃的棋子串连成一道不可撼动的防线。

        和局。

        范值端着棋篓,抬眸温声道:“顾小郎好棋力,只这局,你本可赢。”

        顾长晋道:“于下官而言,能护住大部分棋子且又立于不败之地,已是赢了。”

        “曾经也有一人同顾小郎说过同样的话。”范值放下棋篓,眼现怀念之色,道:“老夫此生唯见过一人,不舍下任何一子,将死局救活。那人走了一条极艰难的路,却当真让他走出了一条生路来,可惜啊,临到末了,他到底是心软了。”

        这么一局棋已是耗费了他泰半的精力,他放下棋篓,温声道:“顾小郎你啊,要感激嘉佑一十七年的那场大水。老夫赠你一言,这朝堂上,永远只有一人可信。你们这群小牛犊,可莫要信错人了!”

        言讫,连棋子也不收,摆摆手,便在软褥上躺下,面色瞧着,又更差了些。

        顾长晋长揖到底:“老大人珍重。”

        待他离开了牢房,范值方缓缓睁开眼,笑道:“真是不甘呐,真想看看你们这群年轻的后生能掀出怎样的风浪来。”

        夜幕渐拢。

        一辆马车停在大理寺狱,裴顺年小心翼翼地搀着一名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下了马车。

        “皇爷,仔细脚下。”

        嘉佑帝面色温和道:“你在这等着,朕自己进去见老师。”

        裴顺年躬身应是,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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