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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没有路灯,前方的路像个天然的黑洞,时不时传来两声悠长的狼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苏涧单手放在汽车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放在换挡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漆黑的眸散漫地盯着被车灯照亮的路。
前面马路中间有一个泥坑,苏涧拉了拉方向盘,轻松地绕过去。
他看车的动作很漂亮,是一种对某件事物做得很熟悉后的掌控感,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潇洒。
玉温侧头,看向车窗外下过雨的天空,是一种很干净的深蓝色,天空上点缀着点点星光。
车里没人说话,但车窗开着,夜风凉悠悠地吹进车里,倒没了下午下雨时的那股闷热和局促。
玉温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又直起身体,探头看了一眼车灯前方的路。
她很努力的在辨认车开到哪里了,但只看到两侧几乎一模一样的绵延群山。
“你是去城里做什么?”苏涧眼睛看着前方,开口问道,声音里透着些疲累。
“卖鸡蛋。”玉温答。
苏涧扯着唇角笑了,弯弯的眼睛里涌动着夜晚的繁星。
“你这时候去肯定是卖不了了,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等菜市场开门吧。”
“不是菜市场。”玉温纠正他,“我的鸡蛋是卖给国营饭店。”
苏涧还是笑着的模样,唇边漾着两个小梨涡,“国营饭店?你舅那边?我送你到六月街吧?”
岩应家住在八角寨片区六月街上。
“不用。”玉温摇摇头,“我是找国营饭店的采购。”
“三胖啊?”苏涧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三胖就是冯石头,三胖是他小名...你早说啊,我带你上他找家去。”
玉温听到冯采购的小名叫“三胖”,又想起他那瘦小干瘪的模样,莫名地觉得很违和,不知怎么的,也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笑意。
苏涧从车窗的反光里看到玉温的笑容,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他一直看到的玉温都是冷冰冰的模样,美是美,但让人觉得距离很远,没想到她笑起来竟会这么好看,仿佛这暗夜里的山谷开出了满坑满谷的花来。
车子进了城,苏涧一直把车开到一条小巷外。
巷子很窄,车子开不进去,苏涧背着装鸡蛋的背篓在前面引路,玉温跟在他的后面往巷子里走。
巷子是一条很旧的老街,房子还是上下两层的木质结构,现在不过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却家家关门闭户,只有街角亮着一盏昏黄的铁艺路灯。
苏涧高瘦挺拔的身躯被路灯拉得很长。
在阴间的时候,苏涧是火化的,自始至终都是一捧白灰的形态,玉温没有见过他原本的模样。
现在一看,苏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再英俊一点,性格倒是一直很好。
如果不是死去又活来一次,玉温心里被仇恨和不甘填满,如果她还是那个19岁青春貌美的姑娘,她本来是喜欢这种简单干净的男生的。
在玉温繁乱的思绪下,苏涧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屈起食指敲了敲油漆斑驳的木质门板。
“来了来了。”门里很快传来人声,随即,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冯石头嘴里咬着牙刷,一嘴的牙膏沫子,看到是苏涧,含糊不清地问道,“小涧?你怎这时候来了?你...”
他越过苏涧的胳肢窝看到了走在后面的玉温,瞬间眼睛睁得老大。
苏涧扒拉开他,“赶紧漱个口,有事找你。”
今天原本是玉温该送茶香蛋来的日子,可冯石头等到下班也没见到玉温的影子,为了这事,总厨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是茶香鸡和茶香蛋都预订出去几桌,这明天食材再不来,定会惹出事端。
冯石头知道玉温是福村的,本想明早她再不来,自己便搭车上福村去找。
没想到这大晚上的,苏涧竟然把人给送上门来。
冯石头匆匆漱了口,又给他们倒了两杯凉白开,玉温渴坏了,伸手正要接。
苏涧眼睛尖,一眼看到黑白电视旁边的麦乳精,“我们还没吃饭,你先泡两杯麦乳精来填一下肚子。”
“行的行的。”冯石头顺手把凉白开从开着的门里倒到院子里,转身去泡麦乳精去了。
玉温渴得抓心挠肝的,干脆自己起身去倒水。
凉水壶里小半壶水,她倒到玻璃杯里喝,一口气全喝完,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苏涧看看用手背擦着唇角的玉温,又看看正用开水冲麦乳精的冯石头,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多此一举了。
不过今天淋了半天的雨,晚上又被凉风吹过,把暖呼呼的麦乳精捧在手心里,还是觉得多舒服的。
等玉温歇了半晌,冯石头才迫不得已地问道,“你今天带了多少鸡蛋来?茶香鸡有吗?”
“有的。”玉温拉开盖住背篓的帘子给冯石头看,上面卧着大半篓子鸡蛋,翻开来,底下是10只茶香鸡。
“这鸡蛋上怎么卡了印章?”冯石头问。
玉温抿了一小口麦乳精,答道,“我们茶香蛋卖得起价,现在福村周边的几个村也开始冒名卖假货,好些人都被骗了,我才想出这么个办法,以后正宗的茶香蛋都是盖了这个印章的。”
“那你明天上办公室,给我本子上留个印章的底,以后有鸡蛋来,我先对章。”
“好的。”玉温点点头。
冯石头站起身来,有些抱歉地冲她笑了笑,“这鸡得立马放冷柜里去,我得先回一趟饭店,钱你得明天上办公室领来。”
玉温又点了点头,起身也跟着要往外走。
冯石头连连摆手,“你在这多休息一会儿,别见外,我家就是小涧家,我去去就回来。”
玉温觉得不便打扰,坚持出了门,在门口谢过苏涧,便和他们告了别。
她先找了一个报刊亭打电话回村委办公室,苏茶果然还守在电话前等她,听那边的声音,应该是玉香也在。
玉温对苏茶说,遇到一辆路过的车,便搭车到了庄慕,今天到得晚了,这会儿才忙完事情给她们打电话。
苏茶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几丝哽咽,“你也不早点打电话回来,我和阿嬢着急死了,崔有才派去跟踪你的邢二宝中午就回来了,我听说是山体滑坡挡住路了,你怎么过去的?”
“走过滑坡的那一截就搭上车了。”玉温安慰她,“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后面还有人排队打电话,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明天办完事搭车回去,你给阿妈说一声。”
“好的好的。”苏茶应了。
玉温又听到听筒那边苏茶说,“阿嬢,玉温没事,在庄慕呢,说是明天回来。”
她这才挂掉电话。
作者有话说:
苏涧,“泡麦乳精来喝。(骄傲脸)”
渴坏了的玉温,“听我说,我谢谢你全家!”
17、福村茶
第二天一早,玉温先去国营饭店领了昨晚送的鸡蛋和鸡的钱,出了饭店,她便去车市转了一圈。
车市上卖三蹦子的有很多家,但玉温看了一圈下来,最便宜的也要五千多,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
可车的问题不解决,送货到城里就特别麻烦,靠人工的话也只能小打小闹地送,这个样子想赚钱也不容易。
还是得弄一辆车。
玉温一边想着办法,一边依旧在车市里溜达着。
“妹子,买车吗?”一个蹲在旮旯里乘凉的中年男人盯了玉温半晌,看到她始终是一个人以后,起身尾随到她身后。
玉温不动声色,一边和中年男子周旋,“我想买一辆烧油的三轮车,你有?”
她一边故意引导中年男子往人多的地方走。
“三轮车我正好有一辆。”男子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往车市左前方的一个小院子那边指了一下,“车就在那个院子里,八成新,价格绝对低。”
见院子那边路并不偏僻,玉温跟着过去看了看,中年男子说的是一辆天蓝色的带棚三轮车,成色确实不错,车也还算新。
玉温问价格,他开口就只要500。
“这车有问题吧?”玉温抱着手,唇边漾出一抹冷笑,这个成色的车,在二手车市起码两千起步,这车百分百来路不正。
“妹子,明人不说暗话,这车你要是在郊区或者外地用绝对没问题,就是八角寨这一片少来。”
玉温低头想了想,“我确实是在清泉镇那边用,这样,你上车,我能把这车骑出城,就立马付钱给你,我怕在城里出事。”
那中年男子不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一分钱没多要你的,你在车市也转半天了,价格你都清楚。”
玉温把心一横,“我多给你加两百,七百块,你帮我把车送出城。”
“八百!”
“成交!”
中年男子进了车棚,玉温从外面把车门扣上。
那男的在车棚里又问,“妹子,你会骑吗?”
“放心!”玉温冲里边喊了一声,长腿一迈,坐进了驾驶室。
她不但会骑摩托车,在阴间的时候连开车都学会了,这个车和以前骑的有一点不同,但熟悉熟悉原理还是一样的。
玉温骑车很生猛,这都是在阴间养成的习惯,那边没有交通法规,也没交警,把车开飞起来也没谁管。
要是路上遇到抢道的,直接开车撞上去,反正都是死人了,再怎么装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大家干脆甩开膀子干。
她此时一骑上车,拧动把手上的油门,那种熟悉的飞翔的感觉就来了。
三蹦子一路风驰电掣飞进派出所的时候,苏涧正在和几个同事猜拳谁去买雪糕。
只听到轰隆隆的几声巨响,随即是叮铃哐啷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之后便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妹子,咋了?咋了?你撞啥了?我说你开车怎么这么莽?哎...你怎么还锁门?你放我出去!”
几个民警出了办公室,只见三蹦子上坐着个年轻美艳的姑娘,院子里的自行车倒了一地,苏涧的那辆最惨,龙头都撞歪了。
玉温从车上跳下来,指着车棚对他们说,“民警同志,这里边有个偷车贼,人给你们带来了。”
车棚里的贼蹲不住了,使劲拍打着车棚,“咋回事?姑娘?这是哪里?你放我出去,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
民警当场扣下了偷车贼,玉温也配合做了笔录。
她往外走的时候,被苏涧叫住了,“你要买车?”
“嗯,啊。”玉温停下步子,简单吐了两个音节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你找个地方等着我。”苏涧嘱咐道,“中午下班带你去买。”
玉温还真就在派出所外面的街上找了个大树下坐着,遇到背着泡沫箱子卖冰棍的小摊贩,她花两毛钱买了一根奶油雪糕。
等苏涧下了班,骑上那辆龙头歪掉的自行车找到玉温的时候,她正坐在大榕树下的石凳上,双手撑在身旁,嘴里叼着一根雪糕棍子,抬着头,很专注地看着头顶的树叶。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的脸上,白皙的面颊上光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