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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票紧俏,舞蹈演员的服装大多都是由团里提供,即便是竞争女主角,也都是穿练功服。
这次她想自己准备一套演出服,看了半天却找不到合心意的,“妈,你应该经历过地主年代吧?当时都穿什么样的衣服?”
“哪有什么衣服可穿,都是补丁凑出来的衣裳,勉强不漏肉。”葛嫦慧将报纸整理起来,“你是没吃过生活上的苦,就算现在,不少村里人都穿着那样的衣服,全家孩子穿一条裤子的都有。”
“补丁……”白露珠皱眉思索。
女主角穿补丁衣服倒是难得见到,剧情身世再苦,也要用表情和舞蹈动作去体现,更别说向来被誉为最优雅华丽的芭蕾,服装必须有一定的美感。
然而红色娘子军本来就是打破芭蕾的固有印象,一群白天鹅变成了军装女战士,序幕里当兵之前的吴琼花身穿带补丁的衣服,也未尝不可。
当即决定就这么做,找出纸笔简单画出心里的演出服,等着明天去扯完布找裁缝做成型,再让母亲找出家里碎布缝上去。
“在做什么?”
正聚精会神改着图纸,贺祺深突然出现在身后,白露珠吓了一跳,刚想说话,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我吃完的时候,你不是也快吃完了,怎么又喝酒?”
“还没把你娶回家,不得多哄着老丈人。”贺祺深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凑近看她画在纸上的衣服,“这是什么?”
“团里不是出了新剧目,最近都在忙着竞争女主角。”关于跳舞的事,很少跟她聊,毕竟文工团是在县里,上辈子就因为经常两地跑闹了不少矛盾。
贺祺深抬起双眼,“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果然不想提什么,就来什么,白露珠微微叹口气,“你问我爸。”
贺祺深撇嘴,“他巴不得你一辈子别嫁人。”
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一样,女儿三岁时,只要他在,方圆三里不允许出现小男孩。
想到女儿,白露珠握着笔的手一顿,如果两世结婚时间不一样,悦悦还会是悦悦吗?
“怎么老愣神?”贺祺深握着笔敲了敲她脑袋,“不想结婚就再等等,反正你年龄还小。”
“不。”白露珠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转头对上他怔然的眼神,“我们结,六月初三结婚。”
贺祺深惊讶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跑,你怎么偷偷摸摸把日子都定好了,六月初三是什么吉日吗?”
“反正就六月初三结。”白露珠松开手时,掌心已经出了汗,望着纸上的画出神。
1977年六月初三结的婚,1979年五月二十六号生的悦悦。
白露珠闭上双眼,深呼吸几口气,缓解心里紧绷的弦,重生后下意识认为有机会弥补女儿,从来没想过,时间不一样的话,悦悦还存不存在。
“你说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贺祺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去就让爸妈开始准备。”
这个问题困扰了白露珠两个晚上,在自我安慰下慢慢纾解开,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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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内部开会,白露珠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赶到。
后勤服装的主任正拿着一浅蓝色演出军装分发,舞蹈演员们迫不及待去换上新的演出服,往镜子前面一站,提起手臂迈开步子,个个英姿飒爽。
“不愧是重点剧目,新演出服直接就发下来了,好久没有穿军装了。”
“局里怎么这么大方了。”
“听说是从战区批下来的,正好是新式军装。”
白露珠换完衣服出来,正好听到同事们正在议论。
新式军装发行,意味着政策已经开始改变。
对着化妆镜正了正军帽,两条刚绑上的马尾,还没来得及编成辫子,整体不够干净利落,却不妨碍眉宇间神气飞扬。
“露珠也回来了?赶巧了,快来吃喜糖。”
团里前几天刚结婚的舞蹈演员陈曼如拎着一袋喜糖让同事们自己抓,白露珠拿了两颗,笑着祝福:“曼如姐,新婚快乐。”
“谢谢,怎么不多拿点,再给你几颗。”陈曼如红光满面笑着抓了一把喜糖放到她手里。
这年头婚礼简单,就是请亲近的人坐两桌,再给同事们发点喜糖。
“曼如姐,瞧你这眼角都快笑出鱼尾纹的幸福样子,新婚生活过得不错呀?”
“就是,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滋润。”
陈曼如摸了摸自己脸庞,“是还不错,所以早点找对象结婚,有对象的也别拖着了。”
还没聊几句,外面就传来让去排练厅的声音,一屋子人立马站起来往外走。
团里三四十个舞蹈演员,今天全部都到场,再加上团里其他工作人员,舞台下面的凳子几乎都坐满了。
庄团长手上拿着文件走过来,看到穿着一排排蓝色新军装的舞蹈演员,露出笑容道:“你们精神十足的样子,真赏心悦目。”
下面传来一些附和声后,庄团长没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道:
“这次我们团里能够光荣拿到国家重点剧目《红色娘子军》,军领导和市领导都相当重视舞蹈演员的能力,特别成立审查小组,通过以往的演出经历,挑选出第一批参加剧目的演员。”
除了女主角候选人以外,其他舞蹈演员都不自觉屏住呼吸,下意识开始紧张。
没办法,团里人多就存在竞争,有人上必然就有人上不了,毕竟新剧目要不了那么多角色。
“常青,由向阳饰演,群【创建和谐家园】演员甲组六人,由朱婷婷,王芝,秦玉华,董梅琳……”
“群舞男演员甲组六人,由向阳,石光晖,张霖……”
“符红莲角色候选人,由冷梅,汪若欣,许清红……”
“吴琼花角色候选人,由顾佳梦,白露珠,周琪,陆敏敏……”
伴随松气吸气的声音,庄团长终于将名单读完,将名单卷成纸筒后,笑着看向台下道:
“角色里除了吴琼花竞争者多,符红莲的报名者也不少,为了公平起见,同样采取竞争机制,三十号通过审查小组的专业眼光,选出综合实力最高的人出演角色。”
台下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庄团长安慰道:“没选上的要反省之前够不够努力,选上的演员要更加努力,还有即将竞争角色的几个人,要多多下苦工,下一次上新剧目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团长!您是不是弄错了!”
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白露珠回头,看到陈曼如眉头紧紧皱着站起来,脸色少了之前的红润,质问道:“团长,我之前报名参加竞争女主角,怎么候选人名单里面没有我?”
整个排练厅慢慢安静下来,还有几个舞蹈演员正跃跃欲试想举手。
庄团长叹了口气,“曼如,你来打结婚报告的时候,我劝过你晚点结。”
陈曼如面色顿时一白,再开口时声音微微颤抖,“就因为我刚结婚了,就不能竞争女主角,不能出演新剧目?我还没怀孕,没生孩子,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女主角如果是新婚未孕,存在一定的危机,这次剧目对团里非常重要,不能出任何状况,曼如,这是审查组决定的事。”庄团长简单解释后,便不再看她,对着其他群舞演员说:
“向阳,你们从今天开始,专心排练新剧目,不用再排练其他舞蹈。”
向阳是团里固定男主角,个子长相功底都是甩开其他男舞蹈演员一大截,唯一能跟他竞争的向寒,还是他亲弟弟,因此这次没报名,审查组直接就定了他饰演常青。
团长刚转身走,陈曼如两行眼泪就滑了下来,眼里先前的幸福笑意消失得毫无痕迹,怔怔盯着前面的舞台,完全听不见身边人的安慰声音。
几个想举手的舞蹈演员叹了口气,坐下凳子上不动。
“刚才还一个劲劝我们结婚,真是没安好心。”
白露珠听到冷梅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刚吃完人家的喜糖,翻脸就说人坏话,你这种人真该被绞了舌头。”
“还没选上就得意,有顾佳梦在,你算什么。”冷梅立马反驳。
“你这是什么意思,照你这样说,有了顾佳梦,咱们都没资格竞争女主角?”陆敏敏双臂抱在胸前,脸色极差看着冷梅。
“前两天背后说我张扬,有白露珠在,我算得了什么,今天又换了台词,真是团里的老鼠屎。”顾佳梦几句话轻易解除其他人心里的芥蒂,没让冷梅的挑拨离间成功。
眼见其他同事都要开口,冷梅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别人不知道能不能选上,但我肯定不会输给你。”顾佳梦当着众人的面看着白露珠,“我要赢了你,相信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我只是比你早进团两年,占了便宜的鬼话。”
白露珠微微一笑,“如果是真的公平竞争,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顾佳梦眼神微顿,掀了掀嘴角,“绝对公平,拭目以待。”
宣布完名单后,许多人偷偷跑到团长办公室,陈曼如反而没去,坐在排练厅凳子上,望着舞台发怔流泪。
白露珠看了她一会,没有过去相劝,转身离开。
舞台与婚姻,是每一个舞者都要经历的选择难题,要不了多久,她自己也要面临同样的抉择。
刚从菜站买完菜放进车篮子里,隔壁邻居看到她,急忙道:“露珠,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奶奶带着整个街道的人往你家去了!”
第20章 全家都来了
白露珠一怔,“整条街道的人?”
“是啊,纺织厂大院家属,街道居委会的人全去了,看那样子好像是去你家找麻烦的。”
邻居说得紧张感十足,白露珠不紧不慢将自行车脚刹踢开,道谢后往家骑。
这事其实她也没多少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老太太不会带着整个街道的人去找父母麻烦。
大儿子是个宝没错,但小儿子在老太太心里也不是根草,赵翠娥的真实想法是,兄弟俩谁有能力就帮谁。
上辈子到最后,老太太主动住到她家里来,为的就是让大儿子家的人多照顾照顾小儿子,虽然她爸妈觉得不需要。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院里院外挤满了人的时候,没有任何吃惊。
“叮铃叮铃~”
白露珠摇着自行车铃铛开出一条路来,认识她的人主动开口:
“露珠,你跑哪去了,你奶奶在你们家鬼哭狼嚎的,你爸妈都没辙。”
“整个街道的人都跑来你们家里要钱又要人,还说要报警。”
“听说是你那个小堂姐,找街道里好多人借了钱跑了。”
“你奶奶哭着不许报警,你赶紧去看看吧。”
围观人群的三言两语让白露珠听个大概,原来是因为白珍珠引来的人。
推车到院子里,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面色愤怒,白越明正在发烟安抚,屋里坐着几个女孩哭哭啼啼说着话,她妈正拿着毛巾在给奶奶擦脸。
“发生什么事了?”
“露珠啊。”老太太看到她又哭了出来,“你看到你三姐没有?这个死丫头,晚上趁我睡着,把我箱子里的一百多块钱都给偷走了。”
“还找我借了两块两毛钱,一斤粮票,说好的今天就还,结果找不到她人了!”
“找我借了五毛,本来说找我借五块,我哪有那么多钱,把我五毛钱借走了不还。”
“我们是之前在街道糊纸箱子的,她去糊火柴盒后就没见过,昨天突然来找我借十块钱,我给了五块,这会才知道她跑了,这不是骗钱吗!”
“我们是住一个大院的,昨天早上来找借的三块钱,五斤粮票,当时觉得门对门住着,孩子难得来借钱,不借不好意思,刚借完就听说跑了!真是好人没好报!”
“张奶奶,我也是跟你一个想法,同大院住着不借不好意思,借给她五块钱,十斤粮票,真是半个月生活费啊,这丫头平时看着乖得不行,怎么是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