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等他们走后,虞夕望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了医院。她把随身带的帆布包当椅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重症监护病房的门口有很多像她这样“不守规矩”的病人家属。趁着护士进出病房和病房门开关的间隙,他们会走近几步,往病房里望上几眼,好像看见了人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为了能够及时了解虞舒意的情况和尽量多陪陪虞舒意,虞夕望还向班主任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第四天下午,虞夕望终于有了半小时的探视时间。隔着重症监护室的探视玻璃,她看到了三日不见的虞舒意。
三天不见,虞舒意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在家躺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全瘦脱了,本就没什么肉的面颊也凹了下去,颧骨凸得更明显了。
虞夕望觉得这几天久得像隔了好几个世纪。她好想她。
“虞舒意,好久不见……”虞夕望强忍着眼泪,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和病床连接的座机电话,朝虞舒意挥了挥手。
虞舒意亦努力用微笑回应她。
虞夕望咧着嘴,笑着和虞舒意说:“妈妈你看,我带了你很想吃的桑葚。我告诉你啊,上次我和同学去果园摘桑葚,树上的果子都是鲜红的,我以为已经熟了,结果一尝,你猜怎么着?太酸啦,牙都酸掉了!我想虞舒意怎么会喜欢吃这么酸的东西呀!看来你小时候挑好吃的眼光不是很好……”
虞夕望用夸张的表情比划着,因为她只想向妈妈传达快乐的情绪。她的语气里也写满了兴奋,但虞舒意哪会没有注意到女儿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
可虞舒意太虚弱,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缓缓眨眨眼表示“知道了”,又听虞夕望继续说着:“后来啊,我和虞天昭跑了好几个超市,才找到有卖桑葚的,原来成熟的果子是黑紫黑紫的!虞天昭那个笨蛋,吃得一嘴黑!你放心,我都替你尝过啦,这回保证没买错,特别特别甜!还有还有……”
那半小时,虞夕望的眼泪很争气,真的一滴都没有流下来。
直到和虞舒意说了晚安,出了门,她才泄了气一样跌坐在地上。
夜晚的病房走廊里很静,只有廊顶的白炽灯扎眼吵闹。
虞舒意入院的第十五天,医生再次明确地告诉虞夕望的家人们:“虞舒意的情况已经是非常严重,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药物也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希望家属们能够做好心理准备。”
这之后每隔三天,虞夕望就到超市买一盒新鲜的桑葚。
要等虞舒意起床吃。
虞舒意你怎么这么贪睡……
第33章 模拟考
虞夕望不在学校的三周,时间如同被按下了减速键,每一秒都在以0.5倍速缓缓向前。
习惯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坐在考场里准备考试的梁嘉远觉得自己正被一种无意识支配着,一种叫做“虞夕望”的无意识,一种“虞夕望就在旁边”的习惯。但是当突然有一天,这种习惯被突然打断,无意识也找不到附着点的时候,他有些慌了。
他记得当初保送名额出来的时候,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会好几个月欺负不了虞夕望。因为他知道靠自己也能考上,他也相信虞夕望可以,但是几个月见不到她……不可以!
没多做考虑,他就跑去和唐宋说自己要放弃名额。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把唐宋说服,班主任也只能由他去。
最后,他果真安安分分地和其他同学一起在教室多做了几个月考卷,但是没有想到,连续近一个月,他根本见不到“某人”……
而这其中的缘由,虞夕望并不知晓。
今天是高考第一次模拟考试,梁嘉远心觉,他被打断的“习惯”有可能依旧不能恢复。
几分钟后,虞夕望是踏着准备考试的【创建和谐家园】进的教室。
虽然请了长假,但是虞夕望也面临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高考,所以模拟考试是必须到场的。
看见虞夕望进考场的那一刻,梁嘉远觉得自己长达大半个月的不安,突然得到了小小慰藉。
“好了,考试马上开始,现在开始分发试卷。发卷子前有几个事情希望大家清楚,本次考试请各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认真对待,把它当作一场真正的高考……”监考员开始分发考卷、草稿,传达考试注意事项和要点。
考试期间,梁嘉远向虞夕望的方向看了好几次。耳边是笔落在考卷上的沙沙声,如同不善言辞的微风,虽然没有说话,但可以轻而易举拂过心头的焦躁。
窗外,春天的阳光善解人意地穿过樱花树繁茂的枝桠,树上的花朵已经几乎落光了。
樱花落了,明年还是会继续盛开的吧?梁嘉远这样想着。
考完试的当天,虞夕望没有多做停留,又马不停蹄回医院驻扎去了。
这次的模拟考,作为高考的正式试炼,是和市内三中、七中同时进行的,题目统一,考卷也是被打乱后由三个学校的老师一起批改的。各校之间暗暗较量,评分标准自然也是比平时大考要严格好几个等级。
不过幸好,最终的成绩是喜人的。
梁嘉远依旧是文科班的第1,也是几个联考学校文科班的第1,溪中年级排名第3;虞夕望考了全班第2,年级排名第12,数学只比满分的梁嘉远低了三分。英语和语文正常发挥。两人的总分拉开第三名同学一大截。
文科的附加题,相较于理科的附加题更难得分,往年理科的状元比文科状元都要再高上十多分,溪中的年级排名不分文理,只看总分和选修等级。因此梁嘉远每次能保证年级排名前五,已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按照往年,南溪一中每年考上首都大学的学生基本都有20个左右,虞夕望这个成绩进入首都大学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虽然缺席了前面的几场小考,但请假的虞夕望也没有停止过练笔和复习,历史真题和模拟卷做了好几沓,发挥自然也是不会差。
虞夕望是几天后回学校才知道自己成绩的,模拟考能考到文科强化班第二是非常能给即将高考的自己增加信心的。
她想虞舒意如果听到这个成绩一定比她更开心。
班主任唐宋也对虞夕望这次模拟考的表现很满意,还鼓励她“不要有太多顾虑,正常发挥,高考一定没问题”。
之前唐宋曾特地找虞夕望,建议她把眼光投得更远些,选择更适合自己发展的好大学,竟得到了如此不错的反馈。因为知道虞夕望一直在为家里的事情操心,要医院学校两边跑,但虞夕望不仅成绩没落下,还进步了不少。唐宋心想,这孩子真是很坚强。
3班的模拟考表现整体都很不错,年级排名整体靠前,全班都超过了预估的本一线;再加上梁嘉远数学满分,年级排名第3,虞夕望语文超高分,年级排名12。这些都给整个3班都鼓舞了士气,稳定了军心。
唐宋还给班级前五名做了张光荣榜,红艳艳的榜单张贴在教室的前后角落,以此激励其他同学。
梁嘉远路过那张榜单的时候,他和虞夕望的名字一前一后,很是醒目,他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惜的是,这些虞夕望并没有看到。
第34章 沉睡
得知模拟考成绩的那天晚上,虞夕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梦见一片广袤无际、翠【创建和谐家园】流的大草原,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草原。原上青草翻涌,掀起阵阵浩渺的绿波,地面广阔的绿和天际浩瀚的蓝交相辉映,令她沉醉。
草原上没有人,也没有马,她漫无目的地往坡上走,走啊走,走了好久,终于爬到了坡顶。
从高处往下眺望时,竟发现坡的另一边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她兴奋地跑下坡去,挑了一朵最美的淡紫色的花,她说不上花的名字,只觉得一眼就在万花丛中看上了那一朵。
不多时,竟有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近,稳稳地停在了那朵花的花瓣边缘。虞夕望不敢动作,她怕惊扰了那只蝴蝶,可是她好想摸摸这个漂亮的小家伙啊!于是她缓缓抬起手指,可还未触碰到它,蝴蝶就飞走了。
真得好美……
虞夕望醒来的时候觉得那只蝴蝶的翅膀似乎还在脑海中扑腾。
为了把模拟考试的成绩骄傲地告诉虞舒意,虞夕望欣喜地上超市买了两盒桑葚,好像这样快乐也变成了双倍。
可是当她回到医院的时候,却见虞舒意病房门口围了一众家人。
所有的亲戚都到场了,肃穆的神情如同在向神明祷告。
虞夕望不愿意去猜想那个可怕的结果,直到看见哭到精疲力尽的奶奶时,虞夕望只觉大脑“轰”地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奶奶趴在虞舒意的床头,虚弱哽咽地喊着“舒意,舒意”,她已经哭不出声了。
虞夕望不敢接受,也沉默着不敢向前迈出一步,生怕惊扰了睡着的虞舒意。
许久,她才跪在虞舒意床前,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她看向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虞舒意,哭着责备道:“虞舒意……你是骗我的吗?明明说好的,你想吃桑葚,我去给你买来了,你怎么……偷偷睡了呢?你不讲道理……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你醒醒,虞舒意……是你说想吃桑葚的,我就去给你买来了。现在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你为什么都没有等我……”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责备了多久……
一旁的家人们谁都没有打扰。直到虞夕望哭到没有眼泪,骂到没有力气。小舅婆方芸慧才过来揽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方芸慧和虞怀智刚到医院的时候,就被医生告知虞舒意需要立即抢救,请他们签署手术同意书。最后抢救室推开门的那瞬间,他们却还是被告知“已经尽力”。
病房的玻璃窗外,阳光渐渐柔和。白白的日光染上热烈的橙和温暖的黄后,如同哽咽一般,缓缓地退出这座城。
虞夕望的奶奶因为伤心过度,哭晕了过去。虞夕望的爷爷表现得虽然冷静,但一路上都没说话,鼻翼也有一些泪渍。虞怀智和方芸慧负责把虞夕望的爷爷奶奶送回了家且把他们安顿好。
虞天昭则陪着虞夕望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整夜,没有说话。
一整晚,虞夕望都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轻声抽泣着,哭得累了,就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又开始哭……
夜里医院走廊的寒气重,也静得可怕。眼泪滴落的声音像有千斤重,砸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每一声都震人心魄、摄人心魂。
第二天凌晨4点不到,一宿没睡的虞夕望突然起身,把身旁的虞天昭吓了一跳,“你去哪?我陪你。”
“厕所。”虞夕望淡淡道,说着轻轻拿开虞天昭捉住她的手,“我没事,不用跟。”走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那只装着桑葚的塑料袋。
虞夕望的确是去洗手间的,她拆了包裹桑葚的塑料薄膜,用厕所的水冲了冲,蹲在水池边,默默地把筐里那两份桑葚全吃了。
吃完她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替你尝了,虞舒意,真的很甜。但是这一次,就不给你留了……”
第35章 顾夕望
虞夕望不是个从小被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幸运儿。
虞夕望本不姓虞,她原名叫“顾夕望”。
父亲顾行煜到三四十来也一直浑浑噩噩,不务正业。没日没夜地抽烟酗酒,打牌赌博,通常连着好几日不着家。即便回家,也是带着一身浓重熏人的烟味。
虞夕望问顾行煜:“你能不能别抽烟了?”
顾行煜把嘴里的烟全喷虞夕望脸上:“小小年纪,用不着你管我!去年你爷爷奶奶给你的压岁钱还有没有?去给我拿点!”
虞夕望从小和妈妈虞舒意亲,包括妈妈这边的亲戚。
虞舒意的爸妈——虞清秋和虞怀琴,虞夕望也从不喊外公外婆,就叫“爷爷”、“奶奶”。但她和顾行煜的爸妈以及那边的亲戚却都很疏远,很少来往。
对于夕望来说,她只有三个最亲近最重要的家人:妈妈、爷爷和奶奶。
虞清秋和虞怀琴向来红包给的大方,逢年过节都会给虞夕望包好几千的红包。
这些钱的去处虞舒意从不过问,只让女儿自己存好,虞舒意希望女儿从小能打理自己的“财产”,教育她“和人交往时要宽容大度,不要欠人情”。虞夕望却从小嚷嚷“这些钱要攒着当嫁妆”。
从小到大虞夕望红包压岁钱攒了不少,虞夕望小学中学的学费餐费,都是从压岁钱里扣了自己交的。
小学毕业那年,虞夕望就打烂了塞得满当当的存钱罐,拉着爷爷陪她去银行开了个户口。把大部分钱都存了起来,算下来,也是笔数额不小的财富。
幸得虞清秋和虞怀琴疼爱,虞舒意教育有方,虞夕望是被妈妈、爷爷和奶奶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
但父爱缺席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
顾行煜知道女儿有些钱。他自己在外面欠了一【创建和谐家园】赌债,别人催得紧了,他时不时还要从虞夕望那里讨点钱抵自己的赌债。
“顾行煜你是不是人?”虞夕望压着声音,无力地问顾行煜。
在她眼里,顾行煜是个极没有责任心的人,从未尽过一点当父亲的义务。
虞夕望恨透这个父亲了。
顾行煜只要在家一分钟,就开始大吼大叫——“你特么把我打火机又扔哪了”,“我外套就不能给我洗洗,娘们,要你有什么用”……
虞夕望的妈妈虞舒意却是天生好脾气,一再忍耐。
在虞夕望的记忆里,虞舒意每次只会让顾行煜小声一点,不要发火。
这样的话虞夕望每隔几天都要听上无数遍,每次听都令她绝望。
没有父亲疼爱的小孩成熟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