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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虞夕望想。本子每天在两人之间互相传递，所以这一页，梁嘉远永远不会发现。
也许这本习题本中的所有问题都有确定且唯一的答案，可唯独这两个字，她写得珍重，也自知无解……
第30章 愿签
路边寥寥几株樱花是不足以话春的。可当满校园的樱花树开好时，不浪漫主义者也统统缴械投降。
南溪一中的春天，樱花是第一个发出漫天的邀请卡的。
活色生香的樱花缀满娇俏的枝桠，春风一起，粉中带白的花瓣翩跹而下，恣意旋转，降下一场烂漫的樱花雨。
“樱花季”期间，相对空闲的高一学生在两列樱花树中间的“樱花大道”上支起十多个小摊头。
学校古韵社首当其冲，中国结编织、泥人彩绘、书法茶艺样样精通；民族舞小分队在不断飘落的樱花雨下，翩翩起舞，此般景象，如诗如画；爱乐社的伙伴们轻轻抚琴，古筝琵琶声悠扬婉转，撩拨心弦；也有搞笑派同学在【创建和谐家园】澎湃地朗诵流行歌歌词；还有男同学双手各执一根棒针，翘着兰花指，有模有样跟女生学打毛线的……
虞夕望高一的时候医院学校两头跑，哪里顾得上樱花开得好不好。上了高二、高三后，学业忙碌，也便只能当个局外的看客，兴致少了一大半。
樱花雨中，小摊上的摊主们各显神通，引得不少师生驻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泥人彩绘学一学了啊！”
“小哥哥，小哥哥，学编织吗？以后可以用来追女孩子的！”
“公子请留步……小女子不才，不知公子可否听小女子为公子唱一段？”
“小姐姐，小姐姐，请个愿吧？很灵的！”
“知府大人，有没有一同品茶的雅兴呢？”
“……”
章榆见有热闹可凑，拉着虞夕望就往人群里钻，“夕望望，这有可以写心愿签，我们也来写吧！”
高一的小学妹笑盈盈地递上细细的毛笔和烟粉色的签纸，说：“学姐，给！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写哦！可以蘸不同颜色的墨水的，很多学长学姐都来这里许愿了哦！”说着又把手背凑到嘴边，眨眨眼睛，轻声道：“听学姐说去年许的愿还实现了呢！”
章榆选了最特别的绿色，虞夕望则选了和樱花相称的粉色墨水。
“嗯……”被塞了笔和纸的虞夕望有点心动，又不知该许什么愿，迟迟没有动笔。
章榆把纸往路边的树上一按，马步一扎就写了起来。树干粗糙不平，章榆写得吃力，勉勉强强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金榜题名，考上首都大！”她的心愿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反正能看就行！
“夕望望，我写完啦！”章榆写完后又蹑手蹑脚着贼兮兮地把头凑过来，“给我看看，你许了什么愿？”
“别！”虞夕望慌张地用手捂住签纸，“你先去挂上，我还没写完。”
四个字而已，虞夕望写得忐忑又不安，生怕墨水晕开坏了字，又怕自己拼命掩饰的小心思被别人发现。
词不达意，但却用尽全力，花光勇气。
太露骨了……
章榆撇撇嘴，一脸受挫，“切！小气！什么秘密？藏着掖着还不给看的！”偷看无果，章榆只能先去把自己的签纸挂上樱花树。
樱花树近日收获颇丰，收集了一树的小心愿。粉的、绿的签纸挂满枝头。
“希望高考能够超常发挥！考上理想的大学！”
“祝愿学校越来越好！”
“金榜题名！”
“学校的鸭子太肥了，请问何时能下锅？”
“家人身体健康！早睡早起身体棒！”
“我觉得学校那只公羊对我有意见，每次经过都朝我白眼……”
“小高考顺利！”
“鸽子太多，鸟屎落我校服上了，学校到底给不给管？”
“希望他也喜欢我……”
“……”
春风拂过，一阵清脆的铃铛作响，一张张签纸翻转又翻转。一个个小心愿、一枚枚小心思连同抖落的樱花瓣一起，被路过的微风邀请，飞过传出读书声的窗户，飞过学校封闭的大门，传递到很远的远方……
星河外，花飞雪，聊寄梁园月……
第31章 预兆
虞舒意想吃的桑葚，虞夕望迟迟没有买到。
上次跟着梁嘉远去摘的桑葚，那么酸，虞舒意定是不喜欢吃的。
“奶奶，你知道哪里有卖桑葚的吗？”虞夕望在奶奶边上，看着老太太从纱线筒上拽出一个线头，放到嘴边抿了抿，精准地穿进细小的针眼，另一只手轻轻一捻，线头便被抽到了另一边。
“我家奶奶眼睛真好！”虞夕望毫无保留地夸道。
老太太想了想说：“你上超市找找，都不一定有卖的……那东西现在人都不大爱吃，没什么人种了，除了那些养蚕人，他们兴许会种桑树。”
听到虞夕望的夸奖，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得意地自夸道：“哈哈！因为不像某些人，天天看电视，把眼睛都给看坏了呀！”说着还别有意味地瞟了眼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眯眼看电视的“某人”。
虞清秋同志无辜躺枪，立马扶着额道：“哎呀，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两天头特别疼……”又摸【创建和谐家园】口，“胸口也闷闷的不舒服……”
虞夕望才不信，学着奶奶，严辞“谴责”爷爷道：“那定是你电视看多了呀！你少看点就没毛病！”顺便给奶奶使了个得逞的眼色。
虞奶奶：“囡囡说得对！”
适逢假期，虞夕望招来虞天昭这个免费苦力，一起上超市采购。
虞夕望的目的十分明确——必须要买到桑葚，还得是不酸的那种！
虞天昭反正是不在意的，只要虞夕望一个电话，自己就屁颠屁颠过来了，“外甥女，你要买什么啊？”
“桑葚啊，我家的虞舒意小朋友想吃。”虞夕望戴着没有镜片的黑色装饰镜框，披散着头发，在货柜间穿梭，“小鬼，最近课多吗？”
“多啊……上课、练琴、画画……我好苦啊，快累死了！好不容易放假，还要被外甥女拉来当苦力……”虞天昭扬扬手中的购物篮，卖惨道。
这已经是两人来的第二家超市了。先前去了一家小超市，并未觅到桑葚。虞夕望希望在这家大点的超市能碰点好运。
周末的超市里人头攒动，十分拥挤，推销的吆喝叫卖声，小孩的哭闹叫喊声，推车的碰撞摩擦声，此起彼伏。
“看一看了啊，酸奶买一送一了啊……”
“小姑娘，蹄筋要伐啦？今天牛肉也很好的，看一下牛腱子不？”
“小伙子，会员卡了解一下不啦？”
“……”
超市里杂音太多，虞天昭完全没有注意到包里的手机震动。
“我这叫资源合理利用。你在学校，少想些有的没的，游戏也少玩，好好练琴。要是考砸了，看你老爸怎么收拾你！”虞夕望在水果区转了一大圈，也没看见桑葚的影子，有些失望，“对了，我们上冰鲜柜那瞧瞧去！”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也不知道谁是舅舅……”虞天昭抬手一顿操作，弄乱了虞夕望披散着的长发。
虞夕望：“虞天昭，你胆儿肥了？”
虞天昭：“我这叫资源合理利用！让舅舅教你做人！”
“……”
两人打闹着来到冰鲜区，果然在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仅有的三篮桑葚。成熟的果实呈近黑的紫色，被有序分放在一个个小塑料篮中，上面包裹了一层保鲜膜，以防挤坏；下面也垫了一层海绵，一篮里实际的果子数量并不多。
柜前的阿姨见有人来买，热情地上前推销，道：“小姑娘，小伙子，要不要试试芒果呀，香蕉呀？都很甜的！”
虞夕望甜甜道：“阿姨，我们买桑葚。”
“哦哦！”推销的阿姨热情地从身后拿出一篮已经拆开，被吃剩没几颗的桑葚给二人试吃，“还有年轻人喜欢吃桑葚的呀？你们试试，包甜！”
紫黑、暗红的果实被一根绿绿的叶柄连接，拈着叶柄一口咬下，迷你珠串似的果实立刻在口中爆开，甜甜的汁液瞬间沁满口腔，把舌尖也染上浅浅的黑色。
原来成熟的桑葚果这么好吃，不怪得虞舒意念叨了这么久。
“虞天昭，给我看看你舌头。”
“虞夕望，你变异了！”
“……”
虞夕望拿了两盒，结了账，两人走出喧闹的超市。
打开超市大门厚重的透明软门帘，虞夕望觉得世界都清静了。
这时，虞天昭手机再次响起震动，见是妈妈的电话，接了起来——
“天天，你带着夕望到二院来，马上！”
第32章 蚕食
医院那头，虞夕望的爷爷奶奶和虞天昭的爸妈焦急地等在抢救室外。
那天中午，虞舒意就有些食欲不振，下午便突然开始没有缘由的发热，面色苍白，还说心慌气短。
虞夕望奶奶见状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虞夕望爷爷则反应过来，立即拨通了虞天昭老爸虞怀智的电话，把虞舒意紧急送了医院。
虞夕望和虞天昭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两人接到电话后急匆匆拦了车，因为节假日，高架十分拥堵，车流走一段堵一段，弄得人心里更慌。
虞夕望着急，但更多的是害怕。
坐在车里的她的双手不停地抖，嘴里还不停责备是自己没有看好虞舒意。
前面的司机以为是车里太冷，客人顶着四月的太阳还蜷缩着发抖，好心地给后排开了暖气。
装着那两盒桑葚的袋子，虞夕望紧紧攥了一路，塑料袋缠在手腕上，绕了好几圈，时间一长，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暗红色勒痕。可是虞夕望一点也不觉得疼。
虞夕望紧张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手指，她颤抖着抠指甲和手指尖的肉，上面还残留着刚刚试吃桑葚时染上的粉紫色的印子，没有洗。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虞舒意被推了出来，转而又马上被推入重症监护病房。
虞夕望想跟上去，但是医生没有允许，并告知：“虞舒意的情况确定是病情复发，暂时情况还不稳定，等在ICU观察两天，家人再进去探视。”
虞夕望的爷爷捂着不适的胸口，也不知道自己的不适是不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问道：“医生，那我女儿能治好吗？”
医生说：“这一次的病情比第一次来得更凶险，治疗过程中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医院会尽量帮助缓解病情，但情况不是特别乐观……希望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虞夕望的脑子“轰”地一声响，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如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高处重重砸下，反复碾压她的骨骼；又像一头挣脱驯服的怪兽，死死缠住到手的猎物，逐渐蚕食她的血肉。
“复发原因是什么？回家休养后，我们都很注意她的情况的啊，谨遵医嘱，注意饮食、注意卫生，带她散步、锻炼，还定期到医院复查……是不是太劳累导致的啊，照理不应该复发的啊……”方芸慧不解地问医生。
自虞夕望赶来，方芸慧就一直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给她捂着。
“暂时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劳累之类的原因。这个病的发病原因一直是很复杂不明确的，我们要再研究一下。医生也会尽全力去为她做治疗……”
探望不了虞舒意，方芸慧和虞怀智只能把虞夕望他们送回了“苏梅弄”，并告诉虞夕望和爷爷奶奶不要多想，注意休息。
等他们走后，虞夕望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了医院。她把随身带的帆布包当椅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一坐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