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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A：“还能是谁？”

  　　同学B：“梁嘉远？”

  　　同学A：“有疑问吗？你见过前五名那几个啥时候换过人？这几个人哪个不是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赛区一等奖？哪个没拿过数学奥林匹克金牌？关键是梁嘉远那厮还英语特牛逼……”

  　　同学B：“实名羡慕……”

  　　同学A：“不用羡慕！也就那厮，听说他不要那名额了……”

  　　同学B：“WHAT？！HOW DO YOU KNOW？”

  　　同学A：“他刚正站办公室给他们班主任训话呢……”

  　　“……”

  　　班主任唐宋自是坚决反对，劝他：“梁嘉远，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你再考虑一下，建议你和父母多商量一下……”

  　　“不用了，老师，我确定要放弃名额。”梁嘉远斩钉截铁，坚持不要名额。

  　　唐宋苦口婆心地劝他：“梁嘉远，你是很聪明的孩子，怎么这次糊涂了呢？首都大的保送只收奥数生和外国语的学生，你是因为奥数成绩和英语特长同时被选上的，你知道这个概率多小吗？保送生比高考状元的含金量高多了，高考状元说得难听一点，只要最后一次考出来就可以；但是保送生呢，除了学习能力，还要考察你的团队协作和各方面的综合能力。你能有这个资格，已经证明你有这个能力了呀……”

  　　“老师，我考虑得很清楚，也和我父母说过了……首都大凭我自己也能考上，但是我想和大家一起再备战几个月，拿更好的成绩，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梁嘉远不屈不挠，又有理有据。

  　　“拿更好的成绩”这几个字把听得唐宋七荤八素，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道：“那好吧，你考虑清楚就好，希望你别后悔……当然，我相信你！”反正他也不担心梁嘉远考试会失常。

  　　梁嘉远回到教室时，消息已经飘到3班了。秦和卿的小道消息最多，所以他第一个知道。

  　　秦和卿正襟危坐，等着他的“远哥”，他连手机都没刷。

  　　见梁嘉远回来，秦和卿伸长了脖子凑到他耳边打探：“远哥，听说你……不要保送名额，把老唐气吐血了？”

  　　梁嘉远没理他。

  　　秦和卿惊愕地拉长了脸，一听梁嘉远这个反应，就知道这事【创建和谐家园】不离十，板上钉钉了，用比刚才高一度的声音道：“靠，是真的啊！你吃错药了？”

  　　梁嘉远看了眼隔壁的虞夕望，对着秦和卿幽幽道：“多事。”

  　　秦和卿站到虞夕望跟前，伸手道：“旺旺，快打醒我，我看看是我在做梦，还是远哥在做梦！”

  　　虞夕望觉得她现在已经能非常淡定地接受“旺旺”这个名字了，闲闲道：“你哪天不在做梦？”

  　　梁嘉远鼻子出了声气，插了个不轻不重的哼笑。

  　　秦和卿转过身看向梁嘉远，作势撸了袖子，愤愤地说：“远哥，是不是想打架！”

  　　虞夕望面无表情道：“可以，我投秦和卿一票。”

  　　梁嘉远：“？”

  　　不过晚上虞夕望交给梁嘉远的那页上还是加了一句：“你不是想去首都大学的吗？为什么放弃名额？”以及一个苦恼的小表情。

  　　梁嘉远心想这不是很明显吗，不过只回了句：“专业不喜欢。”

  　　因为想和你一起考，笨蛋。

  第26章 春忙

  　　三月的梁溪，冬意消靡，春意开始占据每方角落。

  　　弄堂里的春天是不收费的。

  　　花开有期，草长莺飞，围墙间的铁栅栏上，早有春意缠绕：樱花、桃花还有白玉兰；春雨是个“邋遢鬼”，雨后路边的下水道口总会留下一小处积水，水中的云朵淘气地咀嚼春的味道；弄堂上空有几只纸鸢正低飞，原是春风有信，送来天空的情话……

  　　春来无事为花忙。

  　　虞夕望向隔壁的陈老太，借了一些春。

  　　回到家后，她把窗台上攒着的玻璃牛奶瓶倒去积水，插入几支讨要来的山茶花和藤蔓月季，摆满了虞舒意房间的各个角落。

  　　虞夕望的奶奶到市场买来了鲜嫩的荠菜，剁了馅，和虞夕望包了一大筛子的荠菜大馄饨，忙活了大半天。

  　　“虞舒意小朋友，我和奶奶包了超好吃的荠菜馄饨，我给你端来？”虞夕望对自己布置的“春意”很是满意，心情大好。

  　　被山茶花装点了房间和心情，虞舒意欢喜极了，眼角晕开浓浓的笑意：“好呀！我想在院子里吃。”

  　　虞夕望扶着妈妈到庭中坐下，支起小桌子，又端了满满一大碗荠菜大馄饨，配了醋，还炒了一小碟荠菜炒蛋。

  　　饮品的话，虞夕望给自己温了一碗甜酒酿，给虞舒意女士准备了甜甜的桂花蜜茶。

  　　又拿了小音箱，播放虞舒意女士最喜欢的那首《Ice Cream》，治愈的女声缓缓流出……

  　　“……

  　　You talk to me

  　　（告诉我）

  　　You speak with me

  　　（和我说话）

  　　……”

  　　虞夕望高一寒假那年，虞舒意有段时间常说不舒服，面色苍白，全身乏力，动不动就冒冷汗，起初她自己以为只是普通贫血。反正这也是她的老毛病了。

  　　可有一日上着班的虞舒意突然高烧晕倒，送到医院时却被告知是骨髓性白血病，也就是俗称的“血癌”。

  　　虞舒意频繁持续的高烧和高额的治疗费用让虞夕望不知所措。

  　　医生反复告知虞夕望要找能承担责任的大人来，一个高中生是做不了主的，但虞夕望家里只有年近七十的爷爷和奶奶可以做主；在费用上，白血病的基础治疗费用和一堆缓解的药物价格不便宜，在高中生眼里就更甚。

  　　虞夕望爷爷奶奶把养老积蓄全给搭进去，也只能解决皮毛。

  　　万般无奈下，虞夕望的奶奶只得打电话叫来经商的弟弟虞怀智帮忙。

  　　好在姐弟俩关系深厚。虞怀智这人十分大方，在朋友遇难的时候就不曾吝啬，更何况现在有困难的是自己的亲姐姐。

  　　听到消息的虞怀智二话不说，下午就带着夫人方芸慧从外地飞回来，爽快地帮虞夕望解决了费用问题。

  　　方芸慧抱着虞夕望安慰：“夕望乖，没事的，有你小舅公在，费用问题你别担心，好好上学！你妈妈很快没事的，她就是身子骨和她闹情绪呢，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这之后，方芸慧就三天两头地往虞夕望家和医院跑，每次都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给虞舒意，或是来找虞舒意说说话。就连虞夕望的爷爷奶奶也被方芸慧照料得妥妥当当。

  　　虞怀智虽然是虞舒意的小舅舅，但两人只相差不到十岁，更何况虞舒意小时候还是虞怀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二人本就亲近。虞怀智的夫人方芸慧和虞舒意年龄相仿，又有两家人的血缘关系打底，两人常以姐妹相称，往来频繁。

  　　虞舒意特别严重的时候，全副武装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躺着，不能沾一点细菌。那段时间虞夕望却表现得格外冷静，经常在午休时跟班主任请假，到医院穿着防护服和妈妈说话。

  　　她已经没有爸爸了，她只有虞舒意。

  　　虞舒意病后，虞夕望要经常往返医院学校，除了经常要照看在医院受煎熬的妈妈，也要经常上爷爷奶奶家看看，关注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好在爷爷奶奶家房子挨得很近，就在虞夕望家隔壁。

  　　做完第五次化疗后，虞舒意病情稳定了一些。又转入了普通病房观察一段时间，各项指标稳定后，便可以回家里安心休养。

  　　……

  　　“宝贝，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虞舒意生病后很少问虞夕望关于学校的事，她不想给孩子太大压力。一般这些事都是虞夕望主动向妈妈提起。

  　　虞夕望吞下一只沾了醋的大馄饨，嘴巴鼓鼓囊囊的，香味扑鼻，“还不错！数学进步很大，上次期末考年级排名都能进50啦！都怪1班、2班强化班的同学太强了，包揽了前面40多名……对了妈妈，小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我都是A，终于可以摆脱物理化学两大魔鬼了……接下来只要打政治历史两只小怪兽啦！”虞夕望说着便松下一口气，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虞夕望这个年级排名50名确实一点水分也没有。理科强化班的高分整体比文科的要高上十分，如果体现在排名上，就差了好几十名。按照往年高校的录取分数线，参考溪中每年高考的高校录取情况，虞夕望的水平仅次于国内排名前五的名校。

  　　荠菜也是报春菜。三月的荠菜最是鲜嫩，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奶奶还在馅料里加了脆脆的春笋丁，山野之味和动物油脂被包裹在一张薄薄的面皮里，像是一口吃掉一整个春天。荠菜炒蛋也是虞舒意的心头好，虞夕望只用了一点点油翻炒，让虞舒意尝尝鲜解解馋就好。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妈妈知道你很认真，进步很大。这两年你很辛苦……”虞舒意有点心疼女儿，十七八大好的年纪，因为自己的病，女儿要学校家里两头照顾，还要经常费心找些新鲜玩意来哄自己。

  　　虞夕望骨子里就比同龄人成熟得早，她只希望妈妈能早些康复，从来也不觉得辛苦，只说：“虞舒意女士，你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我一点也不辛苦的。你看，我成绩也没退步……”边说边给虞舒意的碗里夹了一只大馄饨。

  　　“那宝贝以后想做什么？高考结束得考虑选专业的事了吧……记者？律师？老师？”虞舒意想了想女儿以后可能的模样，抿了口茶。

  　　她顿了顿，摸摸虞夕望的脑袋，又说，“不管做什么，我只希望我的宝贝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不管你成为谁，我都为你骄傲！”

  　　虞夕望看着妈妈因为生病而微微肿胀的脸蛋发了怔。

  　　虞舒意还没生病的时候十分好看。尤其是生虞夕望之前，一对弯弯的微笑眼，五官精致，身材小巧，小腰只有一尺七，身上没有一点赘肉。后来虞夕望大了，母女俩一起出门逛街，总被人说是一对姐妹花。

  　　自从生病，虞舒意便一直戴着帽子。虞夕望盯着妈妈的帽子，问道：“妈妈，你不是一直喜欢央视那个主持人吗？你说读书多的女孩子讲起话来特别有魅力……我以后也当主持人好不好？”

  　　这样不管在哪里，你都能够看见我，我想把世界说与你听。

  　　虞夕望这样想着。

  第27章 花落

  　　“嗯……‘柳为态，玉为骨，冰雪为肤，秋水为姿，诗词为心’……”虞舒意用食指勾住下巴，闭上眼想象着，“我们夕望十年后会是这般模样吗？”

  　　虞夕望被虞舒意逗笑了，“妈妈，我以后什么样，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虞舒意睁开眼，呆呆盯着看了虞夕望好久，轻轻把虞夕望额前被风吹散的一绺头发勾到耳后，道：“夕望……如果……妈妈等不到那个时候……”

  　　“虞舒意，你莫名其妙，不许你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会越来越好的……”虞夕望吸了吸鼻子，眼睛有点涩涩的酸意。

  　　虞舒意笑笑，温柔地说道：“宝贝，昨天妈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条很长很长、空空荡荡的街，我在那条街上走着，想要找一家旅馆入住。可是啊……我找啊找，找了好久，竟然都没能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旅店……”

  　　虞舒意苦笑了下，又说：“夕望，你大了，你知道的，这个病虽然有一定的生存率和治愈率，但是复发风险也很高，如果……”

  　　“虞舒意，你不讲理！梦算什么东西！又不是真的！你别自己吓自己……”虞夕望地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她害怕极了。

  　　好像泡了很久很久的一颗红豆，用尽了法子，却怎么也煮不化，让人着急又无计可施。

  　　虞舒意用大拇指轻轻抹去虞夕望鼻翼的泪，想了想，回忆道：“嗯……你知道吗？生你的那天，我大着肚子和你奶奶坐车到了妇产医院。那天特别热，我脚都肿着不好走路，肚子还特别大，都看不到脚下的路，你奶奶就一点点把我扶进去……好不容易进了产房，医生却说这孩子脑袋大，身子又长，恐怕要难产了。你奶奶告诉我说不会的不会的，于是我就想，你可能还没做好准备出来，我要再等等你……谁知那个晚上你特别贪玩，怎么都不出来，害我疼了一宿……我想你生下来该是多调皮啊……”

  　　“然后呢？你怎么想的办法？”虞夕望看着虞舒意的眼睛问。

  　　她和虞舒意五官最像的地方就是眸子，一样的浅浅的琥珀色。

  　　“然后啊……到了第二天，你奶奶去楼下买了一包巧克力给我，她听说吃巧克力人会很有力气。结果你猜怎么着？果然！因为我那天吃了很多巧克力，傍晚的时候我用了用力，你就自己“咕噜噜”滚出来了……你奶奶一看你脑袋这么大，说将来啊，肯定读书很聪明！你奶奶说得很对，你果真从没让我失望过……”

  　　虞舒意捏捏女儿的圆脸，笑说：“我很庆幸，被你选择，成为你的妈妈……”她也没有忍住眼泪，眼眶红红的。

  　　本想女儿好好地、帅气地说一声再见，但好像失败了。

  　　“因为我一向眼光很好……”虞夕望双手紧紧攥住虞舒意的手，珍重地把它们放在嘴边，像对待一份珍贵的礼物，“也谢谢你，成为我的妈妈……”

  　　是虞舒意带来的虞夕望，有虞舒意，虞夕望才是完整的。

  　　虞舒意看向庭中的花花草草，虞夕望把他们照看得很好，说：“妈妈知道你向来挑剔，眼光好，但是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期，或早或晚，或昙花一现或四季常在，该是你的，自会到来；不是你的，也留不住……妈妈不希望你以后因为达不到你心中的完美而烦恼……”

  　　“苏梅弄”里的樱花也已经开好，晚风轻拂，粉白的花瓣飘散飞舞，在夜色下熠熠闪烁，格外透亮。

  　　可一朵花开的时间很短，春是留不住的。

  　　虞舒意淡淡道：“也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如果我有一天真要离开……你要知道，我只是换了一种样子，继续陪伴着你。爷爷奶奶他们也会继续陪伴着你……”

  　　虞夕望已经止不住泪了，哽咽着说：“可是我还想要你陪我很久很久……”

  　　“妈妈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但是我希望，你能拥有好运，一生顺遂……”虞舒意认真地凝视女儿，笑着说。

  　　夕望，是日落黄昏的愿望，是想陪你到月生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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