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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抬步走至榻前，眸光却闪烁躲避，不敢直视凤青瑶的眼眸。
“阿姐，你觉得身子如何了，可还有不适的感觉？”
“我没事。”凤青瑶轻轻摇头，又望向凤明慎，“阿慎，你与阿姐说实话，南宫绝到底如何了？他人是死是活，你总要……告诉我。”
她喉间发涩，清浅的语气中压不住悲伤。
凤明慎浑身一震，掩在袖中的手缓缓地握紧。
许久，他才沉声开口：“阿姐，我……我没能找到他。”
“那日南宫绝独自策马赶去救你，等我带人追上时，吴江人已经在寻他。他们并没找到南宫绝，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我命人寻了那崖底几天几夜，可终究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悬崖下有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不见南宫绝，他大抵是摔进了河里。
若只是掉入河中，尚且还有一丝生机，但偏偏他身受重伤！
此次劫难，南宫绝怕是九死一生了。
然而这些话，凤明慎不敢说。
话落那瞬，只见凤青瑶瞳孔骤然紧凝，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她双眸茫然而空洞，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样？
南宫绝怎么会生死未卜，找不到人呢？！
凤青瑶心头一闷，积郁的情绪在这一刻再忍不住，悉数迸发！
她陡然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般。
而当她缓缓垂下捂着唇的手，只见那手心里赫然一滩可怖的黑血！
凤明慎狠狠惊住：“阿姐？！”
为何凤青瑶会突然吐血？她体内余毒不是早已清干净了吗！
他手足无措，正准备转身去传太医。
凤青瑶淡静的嗓音却倏地响起：“不必去找太医，这口血……只是我心中积郁已久罢了。”
闻言，凤明慎半信半疑，终究还是不放心。
“阿姐，我还是找太医来给你瞧瞧吧，毕竟你又不是太医，怎能给自己诊断？”
他说完，仍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凤明慎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安静中突然传来了凤青瑶平静的声音。
“我要回王府。”
凤明慎顿时停住，就连转动的脖颈都有些发僵：“这是为何？”
一抹暗光在凤青瑶的眸底转瞬即逝。
她望向窗外茫茫雪色，语气轻的就要听不见：“因为……”
“我是他的妻子。”
第六十四章
凤青瑶已然记不得自己离开了摄政王府多久。
她仰头凝视着府门上的那块牌匾，一颗心像泡在雪水中又冰又麻。
推开门走进，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与她决然离开时相差无几。
然而，却少了一个人。
最重要的那个人。
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凤青瑶缓步走在府内，着熟悉的景象独自黯然神伤。
在她提出要回到王府住后，凤明慎问：“阿姐，那你日后又如何打算呢？”
当时，凤青瑶很平静地回答道——
“找到他，或者……等他回来。”
没人知道南宫绝到底是死是活，甚至觉得他身受重伤又坠落悬崖，绝对必死无疑。
可凤青瑶置若罔闻。
不知为何，她直觉南宫绝一定还活着，只是身处在一个他们寻不到的地方而已。
所以她会留在这里，直到他归来。
天色渐暗时，一道身影走进王府。
他一路穿过庭院，走过廊檐，最后踏进正堂，在凤青瑶身前跪地俯首。
“属下裴深，参见长公主。”
凤青瑶眼睫微颤：“起来吧。”
“是！”裴深应声站起身，头却仍深深垂着。
那日南宫绝将凤青瑶交给他，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护送公主平安抵达北川才行。
然而刚离开京城，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吴江攻破了城池的消息。
凤青瑶无法坐以待毙，让整个北昭来承担她任性的代价。
她便以性命相逼，逼得裴深不得不掉转马头，赶回京城。
没能完成主子的命令，他愧疚不已，想着日后再负荆请罪，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一面，竟是如此难见！
看着裴深悔恨愧疚的神情，凤青瑶缓缓站起身，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这动作是从前南宫绝经常对他做的。
裴深狠狠一怔，猛地便抬起头：“长公主……”
“我见过宫绝许多次如此安慰鼓励你。”凤青瑶淡淡一笑，“如今他不在，便由我代替吧。”
她眉眼柔意不减：“裴深，我知晓你心底难过，但眼下不是悲戚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带人寻找宫绝。”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所以我觉得你定能找到他，对吗？”
裴深只觉心上被重重一锤。
他茫然的眸光在沉默间逐渐坚定，就连脊背也挺直了：“是的长公主，我可以。”
凤青瑶唇角微弯：“我会如宫绝那般信任你，裴深。”
也只有裴深，是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情了。
裴深领命离开，凤青瑶清明的双眸再次暗淡下来。
这间王府……太空荡了。
除了满室的寂冷，便再无其他。
凤青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她的思绪霎那间被扯回到一年前。
那个雪夜，正是在这里，她没能南宫绝的回答，心灰意冷地离开。
而在前往北川的路上，裴深将一切讲与她听。
这才知道，他与她竟又错过一次。
强压下心绪，凤青瑶伸手推开了门。
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那张信纸上时，她的心陡然猛烈跳动了瞬。
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她。
凤青瑶抬步走近，拿起信纸定睛看去，只见那信头赫然写道——
青瑶启！
第六十五章
信是南宫绝在一个月前写的。
也就是他在梅园偶然撞见凤青瑶的那几天。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看到最后那句“青瑶本性活泼，她欲演旁人，吾只当作陪”时，凤青瑶早已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
她瘫坐在地，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
甚至比那日亲眼看见南宫绝坠落悬崖，哭的更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她完完全全的错了！
南宫绝假意逼宫那天，凤青瑶曾说，他的爱比宫中青砖上的脏水还不值钱。
她说，他的爱随意转换，分明不可相信。
然而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在以为凤青瑶薨逝的这一年，南宫绝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充斥着悔恨与痛苦。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曾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想起她藏在眼底，隐晦不敢表露的爱。
想起她下意识的关怀、她受伤的眼神、她失望的神情……
那些曾经被南宫绝忽视遗忘的，都在凤青瑶的离开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年少时动心的、青年时相伴的、成婚后不愿面对的爱意，全部都源于一个人——凤青瑶。
所以他在信中写道：“过往之错不可弥补，惟愿从此予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