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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影视原著】不得往生许半夏赵垒》-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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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飞鹏摇头:“我现在据说是副教授了。虽说是暑假,我们也就休息不到半个月,后面全要做实验,与合作单位的联系也不能因为暑假丢了。半夏,我虽然也胖,不过胖对身体不好……”

        许半夏最烦这个话题,打断他的话:“龚飞鹏,据说你还成亲了,太太也是个硕士。怎么不通知一声,分几颗糖吃吃?”许半夏最不愿意与满身学究气的人打交道,当年虽然龚飞鹏比她高两届,可是看在早就跑遍江湖的她眼里,不过是个黄毛小儿,所以根本不来电。这是龚飞鹏的切肤之痛,居然会被低两届的学妹看不起。许半夏看见龚飞鹏又像大学时候一样对她展开关怀,忙搬出他已经结婚的事实,知道这个龚飞鹏是个学究中的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定闭嘴。

        果然,龚飞鹏很郁闷地闭嘴,不再继续:“你也知道我的,不喜欢张扬,也就家里人喊在一起吃一桌,同学在杭州的也吃一桌,其他都没通知。”

        许半夏笑笑,道:“好,不跟你说了,我今天与两个朋友谈一些事,以后到杭州了再联系你。再见。”说完就走,虽然脸上笑容可掬,不过走的时候可是干脆得很,搞得龚飞鹏非常失望。

        回到原来的桌子,见赵垒与郭启东已经换了话题,在说进口俄罗斯钢材的事。许半夏忽然想,不知道从俄罗斯进口废钢难不难?现在看来,串材比用现金买钢材的价格要好看,如果进口废钢价格核得下来的话,自己的堆场那里再造上码头,从国际远洋货轮上用小船短驳到自己的堆场放着,看准哪个钢厂价格好就给哪个钢厂,以后不就灵活了?好,明天下午干脆就找省五矿的朋友问问行情。

      3 逗老苏玩儿

        自杭州回来后,许半夏开始带着刚从良种场领养的小德国牧羊犬漂染跑步。发觉早上只要起得来,跑步还是很不错的,安静的早晨,可以借此想很多事。所以童骁骑贪睡懒觉不肯一起来,许半夏也没去催他。

        再说童骁骑现在的业务开门红。杭州时候,许半夏看准郭启东不服气的脾性,知道他对裘毕正必生异心,所以在背人处向他抛出按运输费的百分之十给回扣的诱饵,果然一举拿下。他们公司虽然是新投产,但原料和出货细水长流,倒是天天都要为他们出车的。而因为市区禁止大卡白天进城,所以运输常只能半夜里做,虽然还另外雇了两个司机,但童骁骑因为初次上手,认真得很,再说得对许半夏的投资负责,所以天天自己跟着,几乎天天忙到半夜,很是辛苦。童骁骑的妈虽然看着心疼,但想到儿子终于有了上得台面的职业,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不知道赵垒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地答应给童骁骑业务,虽然他那天早餐时候特意过来向她道谢,说他很喜欢许半夏送到他房间的提子,但许半夏明白,像他这样握有实权的老总,几粒提子的好处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他亲自过来道谢说明他为人大方有礼,至于还同时答应拨出部分进货的运输给童骁骑做,则是大大出乎许半夏的意料,这是她没有指望过的。不过面对赵垒,许半夏没敢直露露地提出给他回扣,不知是因为他气度比较高雅正气还是怎么。反正关系已经搭上,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风使舵地给赵垒好处,总得继续拉拢他。赵垒公司的进货量大而集中,前天做过一次,跑得童骁骑焦头烂额,但是面对这么大的量,童骁骑觉得即使是累得吐血也是值得的。昨天说起来的时候,童骁骑还憧憬无限,这要是以后做得好了,再多几辆车,能把赵垒公司全部进货出货的运输都吃下该多好。

        最叫许半夏挠头的是打听来的从俄罗斯进口废钢的事,当时算了一下,所有费用加在一起,没比自己收购废品的价格高,看来可行。可最头痛的是,进口废钢的起运吨位很大,为此许半夏得准备上六百万左右的款项。许半夏如果把房子车子和拨到小陈童骁骑名下所有产业全卖了,再向亲戚朋友借一点,或许可以凑足这笔钱。可问题是去咨询了一下银行的朋友,像她这样没有什么固定资产可以抵押的人,开信用证的话,必须向银行全数打入合同规定款项作为保证金,银行才肯把信用证开出来。可是废钢从俄罗斯船运到中国,中间得花去多少时间,这偌大一笔资金一直给压在银行,小陈那里还怎么运作?别活了进口废料一头,而把原来发家的大本营给丢了。许半夏一边感慨着如果手头有工厂的话,银行就不会那么警惕她,一边实在垂涎这种进口废料生意,早上每每跑步的时候就想到它。

        正想着,只听漂染尖着还没发育的嗓子叫,许半夏警觉地往边上靠一点,回身看去,见是那个自锻炼以来几乎天天看见的年轻男子。此人长得不好看,一张脸似乎是出生时候给谁捏了一把,鼻子眼睛嘴巴的位置比寻常人靠得近,不过露在汗衫外面的身胚可真是可观,肌肉平滑坚实,可以想见,按下去会是如何的有弹性。见许半夏回头,这人也是友善地微笑一下算是招呼。许半夏放心,看来这个人不像是坏人,虽然难看,不过眉眼间似乎很是文气,不凶。便招呼了一声:“早上好,昨天好像没见你啊。”

        那男子大概是没想到许半夏会与他打招呼,愣了一下,才腼腆地道:“昨天早上我刚下夜班,没力气跑了。”

        看那人腼腆,许半夏觉得好玩,这种人真是很少见了,尤其是在她的圈子里头,都是一个比一个奸,一个比一个脸皮厚。“一周上一天夜班吗?那不算多。医生吗?”

        那人吃惊,看住许半夏道:“你怎么猜到的?又不止医生要上夜班。”这时漂染见主人与那陌生人谈话,也就乖乖地不叫了。

        许半夏耸耸鼻子,道:“我最讨厌医生,所以对医生身上的消毒水气味极其敏感,你身上就有这种,前几天你快我一步超过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

        那人更是吃惊:“那我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你讨厌了?是不是小时候被医生摁在板凳上【创建和谐家园】所以铭心刻骨?”

        许半夏听着觉得好玩,笑道:“还没讨厌你,不过已经感觉不好了。倒不是因为【创建和谐家园】记恨医生,另有缘故。”

        那人步子大,比许半夏跑快几步,又退回许半夏身边,道:“我没认错的话,你身边的狗是德国牧羊犬吧?”

        许半夏感谢这个人没继续纠缠下去问她为什么讨厌医生,心里一下不很排斥这人了。“你没认错,据说还是纯种的,我叫它漂染。”漂染似乎是听得懂人话,跳起来“呜”了一声,很是得意的样子。

        丑男又是有点吃惊,道:“漂染?是头发漂染那个漂染吗?”

        许半夏听了笑道:“是啊,就是头发漂染的漂染。你说小姑娘们头发漂染得黄黄的,如果一两个月不打理,新长出来的头发黑黑地盖住头顶一块,不正像我的漂染背上的一块黑毛吗?我反正是越看越像,所以叫它漂染。”

        丑男听了豪爽地大笑,没想到这个腼腆的人也会有那么豪爽的笑,顿时让许半夏刮目。不过这时许半夏的手机响起,丑男听见便挥挥手先一步跑了。

        六点半,这么早的时间接到童骁骑的电话,一定是有大事,当下毫不犹豫地问:“阿骑,你那渔霸朋友成事了?”

        童骁骑在电话那头响亮兴奋地道:“哥们刚才给我电话,说他已经驾船离开出事地点。歪倒在滩涂的小马力机船是他拖来的无主船,借涨潮冲上滩涂,他离开时,看见小船已经倾覆。胖子,等下我就去海边看看什么情况。”

        许半夏虽然早就知情,可不知怎的,心中还是一阵狂跳,竟是很有点担心,但当然不会跟阿骑说起。“你这个朋友下手倒是很快,不知有没有被起早在海涂边作业的人发现,不过那时正是在涨潮,捕涨网货的渔民还没出来,应该没人发现。阿骑,你还是睡觉吧,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别自乱阵脚。这个时候你巴巴儿的出现在泥涂上,招人怀疑。此事你知我知,跟小陈也别说,说出去会挨那边渔民千刀万剐,千万管住嘴巴。”

        童骁骑略有失望地道:“胖子,你就不想知道那边什么反应?我不能去,你总得去看看吧。”

        许半夏道:“我当然要去看,怎么能不去看?花那么多钱换来的一船废油,总得听个响儿吧?我心里也急啊,不过除非堆场那里打电话给我通报,否则我还是按时上班,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先得把自己撇清了再说。别做黏了一身废油的死鱼烂虾。”

        童骁骑恍然大悟,确实,他最近一直在外面跑,忽然有事没事地在这个敏感时候回去凑热闹,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不用说,首先就会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他。忙道:“胖子,反正听你的没错。对了,今天下午赵总公司又有货船到码头,上回的时候,以前一直替他们公司跑运输的老叶看见我抢他的生意,非常不爽,总是叫他们的车子堵着我们不让装货,害我们那天起码少跑两趟。今天不知道他还会怎么做,可能已经想好怎么对付我们的主意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很想揪着给他两拳。”

        许半夏想了想,道:“阿骑,你还在保释期,还是别冲动的好,否则再进去我就保不出你来了。跟你开车的两个司机不也是进去过的吗?你再叫上几个兄弟坐车里,如果老叶敢对你不起,让他们出面闹,尽量不要动手,吓吓老叶就好,否则闹大了会惊动赵总。我与他的关系还搭得不牢靠,而老叶又是跟他做了那么多年,要是扯破脸皮,逼赵总在我们两家之间作出选择,恐怕我们得被踢出局,所以能忍则忍。”许半夏没说的是,这单运输生意在她眼里,不过是搭住赵垒的桥梁,只要不大亏,她都会叫童骁骑坚持住。而她也怀疑,这单运输生意可能是赵垒放出的试探信号,看看双方能不能良好合作。她总觉得赵垒不是郭启东这样贪小的人物,赵垒要打什么主意的话,应是大算盘,不是一两次回扣可以解决问题的。如果赵垒有什么意向,又看中她许半夏与她合作的话,那倒是很好的机会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断了这条连线。

        童骁骑不明其中曲折,但他听许半夏的话听惯了,反正听许半夏的总没错,许半夏不会害他,所以答应着挂机。这时候那个丑男正好打了个旋跑回来,许半夏看见也就跑到路的那端,跟上他的脚步。“怎么称呼你?以后看见也可以打个招呼。”

        丑男正好心里盘算着怎么探问出许半夏怎么称呼,没想到许半夏先提了出来,觉得这个胖妞蛮开朗的,心里喜欢她这种性格,便笑道:“你就叫我老苏吧,你呢?”

        许半夏呵呵一笑,道:“老苏?你有我老?人长得黑未必就比较老,我长得像泥娃娃,未必就年轻。你还要每周上一次夜班,明显是因为资历不够,年龄不老。”与老苏没什么瓜葛,所以许半夏也没必要掩饰性情。

        老苏不服气地道:“我资历不够是因为我读的是八年一贯制,所以去年才毕业。我二十八,你呢?”

        许半夏郁闷,道:“奴家年方二八,不过不是二乘以八,而是二十八岁,那么你生日多少?不许撒谎。”

        老苏不以为然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相信人?我骗你干什么?我阴历三月,阳历四月,你呢?”

        许半夏颓然无语,好半晌才道:“好吧,以后叫你老苏,你就叫我胖子吧,朋友都这么叫我。老苏,那你就是博士出身了?好厉害哦。”

        老苏谦虚地说:“有什么厉害的,死读书而已。”

        老苏满以为许半夏会因为他的谦虚而更刮目相看,没想到许半夏却道:“我不是说你脑子有多好,我是说你居然能在大学里关上八年,妈呀,我家里叫我考大学我都不肯,要不是我外婆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把大学四年读完的,真不知道大学读点什么?关都关死了。你厉害,居然一待就是八年。”说完便斜眼看着老苏,看他会不会郁闷死,真是好玩,这个老苏好像还很单纯。

        老苏目瞪口呆,心里只会说“异类”。不过又想,或许胖子是想用这种办法挽回比他小几个月的郁闷,难说,这个小姑娘似乎好强得很。便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其实后来还是临床的时间居多,学校里待的时间反而少。”

        许半夏听了直笑,这个老苏是在不服呢。“我讨厌医生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医生每天接触阴郁的病人,又是天天困于小小的斗室,性格难免偏于阴柔,如果是女的倒也罢了,要是换成男的,那简直只有讨厌两字可以概括了。”说完还是拿眼睛睨着老苏,看他怎么生气。他一定生气,男人怎么肯被人说成阴柔的。许半夏就是想逗逗他玩。

        这下老苏是生气了,可是他居然能忍住不发作,闷闷地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看人戴着有色眼镜。”

        许半夏听了呵呵而笑,为自己的小心思得逞而开心,道:“我怎么可能戴有色眼镜呢?我老爹我爷爷都是医生,我们一家也就我这个不肯学医的才开朗。”

        可怜的老苏终于获得反击机会,道:“你说你讨厌医生,可你老爹你爷爷都是医生,那是不是说你讨厌他们两个?呵呵,这可不好啊。”

        许半夏听了毫不犹豫地道:“这回你说对了,我讨厌我老爹。不过你虽然也是医生,但念在你资历尚浅,你还不在我讨厌之列。”

        许半夏江湖打滚多年,一席话真真假假说出来,搞得可怜的老苏晕头转向,彻底迷糊,这孩子怎么会这么说呢?而且看脸色她还是来真的,难道她有什么辛酸?老苏倒不由同情起她来。不过他得拐弯了:“胖子,明天早上见。我这儿得拐进去了。”

        许半夏说声“再见”,笑嘻嘻跑开,今早心愿得遂,又有老苏可以调侃,虽然没时间想事情,不过心情很好。

      4 乌油油的海涂

        回到家里,早有五十多岁的保姆给许半夏准备好玉米粥一碗,鸡蛋白两个,大对虾五只,海带结一碟,酸奶一盒,青瓜一条。要是像以前一样由着性子吃的话,许半夏还可以吃上很多,只是现在得减肥了,这个早餐的餐单还是她自己买了本营养学方面的书看了后拟的。吃前往健康秤上一站,把数据记录到门后的表格上,光从数字上看,体重还是呈下降趋势的。只是这节食着实难熬,许半夏很清楚,就那么点早餐,上午到十点左右肯定会饿。非常痛苦。

        堆场的门卫没有来电话,一直到许半夏车到中途的时候,才接到小陈的电话。小陈不知情,在电话那端惊得声音哇啦哇啦的,许半夏只是默默地举着电话听他说完,才很简单地说道:“你去现场看看,我立刻就到。”小陈的惊讶反应正好是把许半夏排除在疑点外的最好证据,小陈的这种神情即使换许半夏自己去假装也未必假装得来,要的就是真实。

        但是等许半夏自己到达海边的时候,虽然心里早有计较,还是惊住了。海风送来浓烈的机油味,还没看见海岸线的时候就已经透入汽车封闭的环境得以闻到。到了公司,看见远远地站着很多人,反倒是自己公司附近没见油花。绕着走过去,沿路看见逃命的小蟹最终逃脱不了厄运,翻着染黑的肚子倒毙在原不应该是它们该出现的草丛里。泥涂的颜色原本是深黄色,上面原本布满各色小洞,一颗石子扔过去的话,小鱼小蟹立刻飞快躲入洞里,现在滩涂全变成油亮的黑色,远近一片死寂,触目惊心的死寂。许半夏只想到要搞得这片滩涂因为浓烈的机油味而导致无法养殖,养殖出来的东西也因为有异味而没人吃,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一片海涂的局部生态大劫难。太惨了,远处还有一只海鸟在跌跌撞撞,许半夏看着这些心中愧疚难当。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声:“胖子!你怎么才来?怎么办?”许半夏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见是村长气急败坏地就站在附近。忙快步走过去,赶紧道:“怎么回事?我在上班路上小陈才告诉我这儿出事。”愧疚归愧疚,事已至此,只有设法掩盖和善后了。走到近前才又说一句:“好像是机油的气味,村长,得想办法了,否则烧起来,我的堆场得废掉。”

        但是许半夏的声音被村民的七嘴八舌掩盖掉,大家都在咒骂,虽然都不知道是许半夏干的好事,但听在许半夏耳朵里,则是句句都是对着她骂。不过这个许半夏早有准备,并不在意。村长愣了好久才又对许半夏道:“我已经通知镇里了,他们很快会派人过来。可是人来了又有什么用,这种机油味哪是一天两天除得去的,两年都没法除掉,等海堤围起来,这片滩涂不等于是死了啊?”

        许半夏不吭声,此刻她已经从惊惶中恢复过来,也跟着村长等人发呆。尽量与周围人的行为保持一致,是人类的保护色。

        陆续有镇里县里的人过来,可污染已经造成,已无法可施。许半夏听着他们吵架似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可请示又请示地做不出最终决定,便找上村长,怏怏道了别,自己回去堆场。本来想在当场提出自己出钱买几十车黄沙掩埋一下的,但一想这好像不符合奸商的行为,这种群情激愤的时候还是收敛着点的好,免得千夫所指,被他们挖掘出事情真相。

        至此,许半夏已无早上初闻此事时候的放松,心里只有愧疚。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出去找朋友聊天,多的是做贸易的朋友,生意不忙时都闲得慌。只是这一天许半夏时时怔忡,寻思起来,只觉自己这回做的事太伤阴德,被人骂不得好死也是应该。

        只是许半夏总是弄不明白,那个颤颤巍巍远远立着,数着佛珠念念有词的老太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得往生”?好像还蛮玄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半夏瞅个闲空耳朵到车上,手机上网GOOGLE了一下,反而哑然失笑,原来是个比不得好死还要厉害的诅咒。海滩毁都毁了,靠一个老太太念念有词有什么用?她许半夏又不信佛,咒她活着时断子绝孙她还会震动一下,往生?今生还顾不过来呢。

        这一想反而心情好转,开车去郭启东那儿送回扣。第一票生意,都在试探着对方的信用,提前把回扣送上,足以让郭启东明白她许半夏的诚心,方便以后长久“合作”。

        郭启东的办公室里坐着不少人,房门像烟囱一样往外吐着烟雾。许半夏便不进去,在门口等着郭启东转过眼来,与他打个招呼,又指指裘毕正的办公室,这才离开。相比之下,裘毕正那里虽然冷清,不过另有一番旖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是出纳文员之类的,正细声细气地教着裘毕正用电脑。红袖添香,似乎古往今来的男人都很喜欢这个调调。存在即是合理,许半夏一直这么认为。许半夏同时认为,一个人要没有七情六欲,那才是最百毒不侵,难以接近的。

        裘毕正当然也不会觉得难堪,一见许半夏便吩咐那个女孩出去倒茶。裘毕正对人之热情是业内公认的,都说他很豪爽,像个大哥样,就是肚子里的墨水太少,所以到一定地步后就不能上进。“小许,怎么有空过来?难得啊。”

        许半夏笑道:“我那里滩涂上面翻了一只机油船,废机油的气味熏得人头痛,所以跑出来避难。”

        裘毕正却笑道:“都说你喜欢看厂看设备,是不是听说我这儿有条新生产线上马,等不住来看了?走,我陪你去看看。”

        许半夏看了眼裘毕正的白色凉鞋,开笑,道:“还真不能在老江湖面前打马虎眼,一眼就被裘总看出我的用心。不过裘总穿得那么整齐,还是别亲自下车间了,叫个人……”

        裘毕正哪里知道许半夏此行目的,还以为自己真猜对了,得意地起身道:“咳,你还跟老哥我客气,咱们谁跟谁啊,走,我陪你去看。已经好几个人来看过了,赵总也来过,看了都说好,小郭到底是搞技术出身的,上条新线别人要半年,他三个月就好。”

        主人既然那么热切地要献宝,你要是不给他展示,他憋在心里还难受,所以许半夏笑嘻嘻就跟着裘毕正下了车间。果然,簇新的一条生产线正生产着,照明灯也是新的,所以很亮堂,设备的犄角旮旯处也看不见陈年老垢,煞是好看。不过许半夏从机尾看到机头,心里犯疑:为什么少了一道原料平头的工序?看工人上料时候,原料都是预先平头过的。按说郭启东是个很懂行的人,他应该明白在线平头的话成本不知要节约多少,按常规来说,他应该不会忘记添加这一道工序。再说,车间也是特别为配合新设备独立建造的,不存在占地局限,导致必须简化某些设备的问题。许半夏揣度这其中一定有鬼,所以对此不予置评。只是连连夸说这条生产线上得好,本地目前这种产品正缺,上了这条生产线保证稳赚不赔。

        只是裘毕正听了皱眉道:“可能是刚上新线,成本一直下不来。我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据说新生产线上去,不赔已经算好了。一般新线都是很会出废品的,我们起码废品不多。”

        许半夏只在心里隐隐有个谱,不过还没证据,即使有证据也不会说出来,现在对她来说,郭启东比裘毕正要紧。只是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小陈吊着脖子等着从裘总这儿收废品,他现下不知多失望。裘总啊,新线上马,不赔就是赚了。我听那些搞工厂的人都这么说。”

        裘毕正听了呵呵地笑,一看手表,道:“小许,你晚上没饭局吧,我们一起吃饭,我叫上冯遇。”

        上办公室看时,郭启东那儿的人已经走掉一大半,裘毕正站在门口道:“阿郭,晚上你别安排,我做东吃饭。”

        许半夏不知道这话听在自主意识极强的郭启东耳朵里是什么感觉,不过见郭启东笑道:“好啊,你们等着,我叫一下赵垒,看他有没有空,他总说要与我们聚聚,埋怨我不给他机会。”说完就拎起电话。裘毕正见此很感兴趣,走进去旁边候着。

        许半夏趁机出来,到一僻静处给童骁骑打手机:“阿骑,你最近有没有给郭总的公司运过这种规格的材料。”说完便报了个大致规格给童骁骑,“运到哪里了?”

        许半夏的声音不可能重,免得被郭启东或裘毕正听见,但童骁骑正在车上,大卡上面的声音够大,听不清楚,在那一头连连问什么。许半夏干脆挂掉手机,发短信给童骁骑。

        没多久,童骁骑回短信回来,说这种材料没如其他的那样运到郭总公司,而是拖进一个类似许半夏的堆场那样的地方,第二天再从那里拉到郭总公司。许半夏一看短信,就明白童骁骑的话证明了她的猜测。因为她一眼就看出新生产线用的是什么原料,既然少了道最初平头的工序,就说明这道工序一定在其他地方完成,几乎可以肯定,童骁骑运货进去的堆场就是完成这道工序的地方。作为一个很出色的技术人员,郭启东不可能在安排新生产线时忘记这道平头的工序,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存心的。很可能,那个做平头的堆场就是郭启东自己的,因为平头设备技术含量低,价格便宜,安装方便,郭启东负担得起。如果真是这样,这人也真做得出来,摆明着是斩裘毕正这个不懂行的大老粗。许半夏很看不起郭启东,觉得这种招数不入流。

        赵垒答应了郭启东的邀请,还说要带个朋友过来。而没想到冯遇却对裘毕正说他今天答应回家给太太儿子做饭,出不来。许半夏一听就知道冯遇一定又是坐在麻将桌边下不来,便自告奋勇地去拖冯遇。

        冯遇在公司,果然坐在麻将桌边鏖战,看见许半夏进来就笑:“胖子,你怎么不放过我?”

        许半夏例牌趴到冯遇太太肩上压得她鬼叫才笑嘻嘻起身,道:“知道你搓麻将,本来也不会来影响你发财。不过今天赵总也出席,是郭启东请的,我想起你说过很想找机会与赵总吃顿饭,在裘总那里又不便拿赵总的名头来勾你,搞得裘总这个要面子的没意思。只好拐过来请你。怎么样,去不去?你要是去的话,我还有一件有趣事跟你说。”

        冯遇尴尬地只是看着他太太不语,还是他太太好不容易从麻将堆里抬起头道:“胖子,你只要给我找到牌搭子,随你们去哪里。不过你得先把有趣事告诉我。”

        许半夏笑道:“阿嫂,我早知道你肯定是这句话,放心,小陈已经在路上了。那件有趣事等冯总回家再说给你听。”

        冯太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她看着许半夏是女人,又是冯遇绝不会喜欢的胖子,多日接触下来感觉这人不错,所以老公与许半夏出去她比较放心,有许半夏在,他们总不会去什么声色场所,总得避讳一点。

        等小陈赶到,冯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麻将桌,一步三回头。见吃饭还早,两人先坐到办公室聊天,冯遇几乎是坐下就问:“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

        许半夏笑着把今天在裘毕正公司看到的情形说了出来,一边抽出冯遇放在桌上的地图,指着一点道:“喏,就是这个地方,你和郭启东早就熟悉,认识这个地方吗?”

        冯遇仔细看了下,摇头叹道:“说起来阿郭还是我介绍认识裘总的,怎么能做出这么不上道的事来,我还想着他一个知识分子的,爱惜面子。也不知道他做个平头收裘总多少价,估计不会低,裘总又不肯下功夫学,不知道行情。你指的地方我不知道,不过我估计里面有猫腻是一定的了。”

        许半夏笑道:“裘总哪里是不肯学,他只是不屑于学这些。我下午过去他那里,他跟着个公司里的小姑娘学电脑学得可有劲了。”

        冯遇听了笑道:“这事……呵呵,阿郭也冲我抱怨过,说裘总答应让一个文员学开车,费用公司支付不说,学车的日子也算是出勤。我说阿郭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反正用的是裘总的钱,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嘛,阿郭替他心疼什么。阿郭说裘总这样他工作不好做,真是,有什么不好做的?把这个小姑娘单独划出来做裘总秘书不就行了?”

        许半夏听了笑,觉得这个郭启东也是奇怪得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也昧着裘总的钱呢。“我记得郭总以前是国企出来的,可能管理方面比较放不开吧。他要是你手下的话,看见你冯总公然上班时候在会议室搓麻将,还不吐血?幸好裘总也就学学电脑,呵呵,对了,裘总以前是做什么的?”

        冯遇不客气地笑道:“胖子,谁都比你这个收废品的出身强一点,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怎么会去收废品?裘总夫妻以前在上海城隍庙开小店搞批发,后来越搞越大,手头钱多了就做钢材生意。他那时认识一个上钢不知几厂的什么处长,跟着那人发了笔财,现在反而做不下去了,才想到开厂。他这人不肯上进可不是一点点,否则阿郭也不会背后总是取笑他没文化,阿郭这么做也欠厚道了点。”

        许半夏笑道:“也不知郭总怎么看我这个收废品的。”

        冯遇笑道:“你还不入阿郭的法眼,我与他是多年朋友,他也不会说我。连伍建设都没有逃过阿郭这张臭嘴,伍建设这个人最是小心眼,阿郭现在到处都避着他。”

        许半夏看看手表,起身道:“走吧,差不多了。”许半夏没说出来,其实冯遇也不在郭启东的眼里,那天杭州的茶馆里面就说起过,不过何必搬弄这个是非?郭启东昧裘毕正的钱,冯遇知道了也一样只会是袖手旁观,所以说给他听无妨,与朋友分享秘密也是朋友相处之道。而说出郭启东背后说冯遇,一定激怒冯遇,虽然与冯遇关系很好,但自己何必做那导火索,以至卷进这种口舌是非呢?自己不说,自然会有别人说,再说这又不是原则性问题,对冯遇的利益没有伤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出外面停车的地方,冯遇才对许半夏轻声道:“胖子,我饭后就走,去小李那里待一会儿,我老婆电话问你的话,你帮我说话。”

        许半夏笑道:“一句话。”冯遇去年才认识的小李,这个小李是个公司白领,收入不错,纯是因为爱情与冯遇在一起,从不要冯遇的钱,也不太过纠缠冯遇,所以冯遇待她很是真心,这才从不带她出来走。也就许半夏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冯遇需要许半夏掩护。

        开车跟上冯遇的许半夏,这时已几乎将乌油油的海涂抛到脑后。

      5 半夏要减肥

        赵垒进入包厢的时候,竟然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女孩,明眸皓齿,看得许半夏心里酸酸的,按赵垒的介绍,她是建筑设计院的包小姐,正给他们公司设计新设备的厂房。另一个是老宋,是中部某省五矿的经理。老宋穿着一件灰色丝光棉的梦特娇T恤,衬得身边穿贝壳粉短袖衬衫的赵垒益发潇洒不群。赵垒还真敢穿,不过他穿着也真的是好看。许半夏不知不觉间就多看了几眼。这几眼中,赵垒与裘毕正一阵谦让,裘毕正被推到上座,终于奠定今晚裘毕正会钞的最终结果。

        郭启东一定要坐在赵垒旁边,所以包小姐勉为其难地坐到赵垒与裘毕正中间,裘毕正念在这个女子不知与赵垒什么关系,所以不敢言语轻薄或轻举妄动。老宋坐在裘毕正的另一边,下面是冯遇,许半夏当然敬陪末座。一向都是如此,包小姐可以因为小姐身份得到优遇,许半夏则从来没得到过小姐的待遇。不过许半夏觉得这样才好。

        裘毕正问赵垒:“赵总,下午我们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好像不在公司啊?”寒暄得找开场白,如果说“哎哟难得请到赵总”的话,裘毕正会觉得失了身份,这么一问,倒好像显得两人蛮亲热的,希图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赵垒很客气地道:“是啊,正与老宋一起在城东的开发区转悠,打听一些优惠政策。老宋的公司准备在我们市设立一个点,我想开发区的政策要比市区优惠得多,去那里注册应该比较好。这不,让包小姐在我公司白等了一下午,很对不起。”最后一句话是对包小姐说的,包小姐闻言含羞轻轻说了句“没关系”。

        许半夏看着心想,这个包小姐要是心里对赵垒没意思,她愿意把头拧下来送给包小姐。瞅准这个难得的接近赵垒的机会,许半夏忙道:“赵总你早说的话,也不用跑那冤枉路,我前一阵刚把市里几个开发区的政策了解一遍,也就我们那一带靠海的那个开发区政策最优惠,一是它是国家核准的,二是它后台硬。一般贸易型公司进去开发区第一年都是征带征税的,也就那一区可以不用,这费用上面就可以活络一些,缴税相差好多;还有他们的附加税费比较少,对于我们这种差价小的生意来说,这一点很合算;再有,其他开发区要你们租房或买房后,必须有人看着那处办公室,开发区随时会派人抽查,他们那里就不用,租房或买房还是要的,营业执照上面总得有经营地点嘛,不过人不用过去蹲点,方便很多。不少人都是买一套房子享受政策,办公室设在市区享受便利交通,还把开发区的房子租给私人收房租。那里招商办的人我认识,老宋急的话,明天一早我就到你住的地方接你,只要手续齐全,注册登记和税务登记做起来很快,我叫我那个哥们全程陪着。”

        赵垒与老宋欣喜地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要问的也就这些问题,可是那些招商的却只缠着我说其他的,早知道小许你知道,我们也不用那么麻烦。老宋,小许是我的朋友,人又是最热心的,你看明天你跟着她过去如何?”

        老宋连连点头,端起酒杯敬了许半夏一杯,道:“小许,可能明天还办不成,我们公司是国营的,公章什么的带不出来,办分公司不可能不要这些吧?”

        许半夏笑着端起酒杯碰了,一口喝下,道:“这个没问题,我们先到开发区把公司名称核准了也好,再把那些工商地税国税还有人民银行开户等要填的表单都去拿了,去银行设个注册资金账户,这些都全了后,老宋你只要回去一趟,回来就可以全部很快地办出来。”许半夏看到老宋开心地点着头,也一口把酒喝了下去。许半夏心里还想,能让赵垒亲自出马陪着到处跑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多结交一个多一条路。

        赵垒也笑着举杯过来:“小许,该说的都让你说了,难得还这么有条有理,我谢谢你。”与许半夏一干而尽后,才又道:“明天你们过去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外资在开发区有什么优惠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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