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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风月 62
“是吗?”她捋一捋鬓边碎发,晲他一眼,“那你叫一声阿妈我听听。”
陆震坤自动忽略所有刺耳讯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自顾自地讲:“你同我阿妈一样,外人面前威风凛凛,其实都是强装演戏,关起门来只会哭。”
“嗯。”燕妮懒得同他争辩,全心全意敷衍。
少顿,陆震坤又说:“你是不是也常常一个人哭?”
燕妮翻一页书,冷着脸回答:“不记得了,最近一次哭应该是那天晚上开枪射击,想到没能一枪打爆你的头,后悔得哭够十分钟。”
陆震坤被她气到发笑,胸口窝着火,可怜无处发泄,只得默默骂了句“丢你老母”,他敢说,假若当下把枪递给阮燕妮,她一定毫不犹豫举枪打穿他这颗头。
他正在经历苦海无边,情路坎坷,万幸肥佬如同一座山一般挪到码头,站在他身后,低声同他讲:“坤哥,雷耀东已经被差佬带走,法官要求二百万保释金,听说,赵五爷不愿意单独出,要开大会,人人分摊。”
“孤寒佬,死到临头都不改。”嘴上虽然抱怨,内心却有十万分满意,事情桩桩件件都按预定轨道发展,怎能不满意?
于是钓竿往地上一扔,再也没空闲钓鱼,伸伸懒腰,似独孤求败再出山,一上岸,令整个红港都要震一震。
燕妮暗地里撇撇嘴,只觉得无聊。字头选举,明争暗斗,不像古惑仔【创建和谐家园】,倒更像是港督竞赛,明面不来,全在暗处使力。
他转过身,第一件事安排燕妮,“把她送回去,好好陪着孙大少吃饭养身体。”
说完向前几步,走到燕妮身边,伸手捏起她脸颊一块丰润的肉,恶意地扯来扯去,“叫你去过去是让你好好开导开导他,小孩子家家不要少了根手指就想不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长辈见到要伤心。不过不是让你趁机同他培养感情,我离岛的这段时间,如果让我发现你同他有任何亲密举动,那孙家栋丢的就不止这根手指。”
“怎么?打算杀了孙家栋?”燕妮抬眼的方向正好对向太阳,日光过度闪耀,令她睁不开眼,自然也看不清陆震坤此时此刻眉宇之间的怨愤,好似一位人老珠黄已被世俗喜好彻底抛弃的中年妇女。
“斩他一只手也不难。”他咧嘴笑,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
一个狂徒——
燕妮在心里拉响警钟,告诫自己将来务必离他越远越好。
见她沉默不语,他自然而然认为她低头服输,于是松开手,满意地摸了摸她长发,如同抚摸一只乖顺听话的宠物。
陆震坤走后,燕妮被带回那间四面都是墙的临时监狱。
屋中央,孙家栋的右手经过包扎,已经止住血,但厚重纱布下仍然隐隐透出血迹,诉说着前一刻的惨烈残忍。
“家栋……家栋……”她试探着,慢慢靠近,小声呼唤他姓名。
孙家栋的眼皮微微颤抖,很快,他睁开眼,双眼痴呆地望向燕妮,仿佛突然失忆,认不得眼前人。
燕妮的心被巨大的罪恶感包裹,不断谴责自己是眼前罪案的帮凶。
她跪坐在孙家栋身边,张一张嘴,最终却没能把想说的话推出口。
她长叹一声,忽而听见孙家栋说:“你没事吧?”
他自身难保,却仍然不忘记关心她的安危。
燕妮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他受伤的手背,“我没事,你还好吗?”
孙家栋说:“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等一等,等我出去,我爹地一定会替我报仇,十倍……一百倍地报仇…………”
他眼中恨意燃烧,似烈火,浑然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父亲孙达光在正在待人横扫雷耀东地盘,任何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但凡会说话的都抓起来问,折腾两天,却仍然一无所获。
雷耀东在警局也同样忐忑,人人都以为古惑仔提头出来混,天不怕地不怕,然而实率粥际是色厉内荏,最怕法官判他三百年监禁,坐牢坐到死为止。
兴义上上下下一团乱,连赵五爷都焦头烂额。
陆震坤上岸先去警署,带领黄金律师团,缴足二百万保释金,亲自去赤角接雷耀东出狱。
又带柚子叶、火盆,在海浪翻滚的赤角监狱前大摆法式,惹雷耀东感激涕零。
收工之后拍一拍雷耀东肩膀,以天父之名鼓励他,“放宽心,没有过不去的山,打官司而已,没在怕的啦!”
说完递上一根巴西雪茄,与雷耀东一同坐在宾士车后座吞云吐雾,享受上等人生。
雷耀东拨一拨他的木村拓哉式长发,大呼冤枉,“丢,阿光是不是中邪?到处讲是我绑架他个细佬仔,还要叫我陪他一条命?我顶你个肺!我都不知道他细佬仔长什么样!”
他一路骂骂咧咧,气到满面通红,转过脸向陆震坤方向靠,“坤哥,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陆震坤微微一笑,他当然相信,整件事有谁比他更清楚?
只可惜游戏还要继续玩下去,雷耀东的任务尚未完成,务必要拖长这口气,撑到下一集。
香江风月63
香江风月 63
陆震坤露出一抹了然微笑,明明是处在风暴中心的人,却偏偏能拥有置身事外的冷静,还有心情拍一拍雷耀东手背,安慰他,“我猜也不是你,用自己的人,绑架对手家细佬仔,目标太明确,低B都不这么选啦。”
雷耀东遇到知音,原本蜡黄的脸色都变赤红,急切地拉扯陆震坤手臂,“坤哥,你是知道我的,我雷耀东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从来不偷偷摸摸暗中搞鬼。不像潮州仔…………”表白自己的同时不忘踩一脚竞争对手,哎呀,原来雷耀东也有怀疑对象,“唉……只是孙达光那个死光头佬,发癫一样认定是我,听说我进去的时候他到处搞我的人,怎么?现在是连兄弟都没得做?要做仇人?搞到你死我活才开心?”
他越讲越激动,面前唾液飞溅,四处传播“愚蠢”病毒,令陆震坤都忍不住向后仰,实在演不下兄弟情,选择能躲就躲。
陆震坤给雷耀东两分钟冷却时间,咳嗽两声,清一清嗓再开口,“阿东,你冷静点。你也说大家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嘛。坦白讲光哥的处境和我不一样,毕竟被绑走的是他家独生子,换谁都要疯的嘛。至于我,小妹同我又没有血缘,话事人个位置我从头至尾没兴趣,钱?小问题,最多这两年少买台车,所以我比光哥冷静。阿东,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坤哥,我一直认为整个兴义你读书多,最讲道理,现在证明我果然没看错。”
如何才算讲道理?当然是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才算世界第一“讲道理”。
雷耀东一口气将雪茄吸到最底端,继续发表出狱感言,“坤哥你放心,陈年旧事,尸体都找不到,法官最多判我大尺度表演罪,这回我也一定没事!等我回去想办法找到乌鸦,我一定斩他双手双脚,为你出气!”
“你先不要激动,乌鸦的事情还可以慢慢来。”陆震坤已然进入牧师角色,对待十恶不赦杀人犯也可耐住性子循循善诱,“我先送你到台北皇宫,你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再去陪五爷饮茶,不要让其他人讲我们不懂礼貌,没大没小,其他事情,可以请长辈出来讲道理。”
“好,坤哥,我都照你说的做。”这世界,谁出钱谁是大佬。陆震坤雪中送炭为他垫付二百万保释金,雷耀东个出了名的反骨仔也变乖乖仔,对出资大佬言听计从。
五月初夏,维港的风都带着春和夏交融的香氛,一路吹到市中心,最终被汽车尾气掩埋彻底。
车停在中岛区一条摆满烟酒、台球、歌舞厅与女人大腿的街口,侧门正对着“台北皇宫”四字灯牌,因天还未黑,暂时藏住“台北人”的纸醉金迷。
这是雷耀东的老巢,听讲他每个礼拜换女人,想进“台北皇宫”做事,一定要过头号面试官雷耀东的“亲身试验”关。
但此时此刻,“头号面试官”正站在“台北皇宫”的灯牌下,顶一头乱发,穿着他被抓时穿在脚上的蓝色塑料拖鞋,向黑色宾士车内的人点头哈腰,殷情赔笑,“坤哥,你慢走,一路顺风——”
陆震坤也在车内朝他抬手示意,阿忠很快踩下油门,开着宾士车奔向许久未归的榕树湾。
而雷耀东在车拐弯后终于直起腰。
他立刻变脸,下巴快要落到水泥地砖上,眼下也阴沉沉,像鬼。
“啐——”他狠狠朝宾士车的方向吐一口浓痰,不屑地骂,“叼你妈嗨,不就是垫了二百万,真把自己当我阿公?丢,总有一天斩断你那颗头。”
说着,抖一抖衣领,神清气爽,准备风风光光重回阵营。
然而一进门,却傻眼。
时间不早,夜总会里却空荡荡人影全无,喊一声,“阿猛!”竟然能听见回音,好似白日撞鬼,让雷耀东都怀疑自己仍在做梦。
噩梦,全是噩梦。
“阿猛!阿猛!”他大声喊,一声接一声,又急又猛。
不料没能叫出阿猛,却在幕布后面窜出来一个秃头驼背的中年人,跌着一张脸,见到他,如同见到神兵天降,就差扑到他怀里哭一场。
“东哥!是我,肥成。”他挪动低矮庞大的身体,艰难地走向雷耀东,“东哥,你还不知道,你被差佬抓走的这几天,孙达光突然带人打进来,伙计要么被抓,要么去逃命,都已经没消息。我跑不动,孙达光故意把我留下来,说要我给你带话……”
雷耀东气得咬牙,“他要放什么屁?”
肥成喘着气,边哭边讲,“孙达光说……叫三天之内拿孙少爷去换伙计…………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就把伙计都丢到公海喂鲨鱼,东哥……怎么办……巢皮、大天二、阿B…………好多个都被孙达光带走…………”
肥成回想当日惨状,控制不住呜呜哭起来,粗哑的哭声让雷耀东越发心烦,抬脚就把身边一只椅子踹得原地起飞,后又重重落在一张圆桌上,发出“砰嗵”一声巨响,把肥成吓得一个激灵。
“叼你妈嗨,敢搞我!”他慌慌张张在身上找烟,可惜口袋早已被O记掏空,找足五分钟仍旧一无所获,“大头仔回乡,骆驼同天雄都在度假,联系他们,丢你老母,不搞死光头佬,我不叫雷耀东!”
恶狠狠誓言,听得天父都要在台北皇宫顶上摇头。
黑色宾士车已经驶入榕树湾,正缓慢行驶在环山小道上。
阿忠从后视镜里瞥一眼陆震坤,发现他嘴角带笑,心情颇佳,这才插一句嘴,“坤哥,你说如果雷耀东知道是你私下帮孙达光解决他的人,雷耀东会不会气到脑溢血送医?”
陆震坤放下车窗,吹着山间的风,笑一笑说:“他没机会。”
香江风月64
香江风月 64
尖东坤出了名的做事狠、下手绝,从来不给对手留机会。
赵五爷喝多时同大飞讲,“惹谁都不要惹陆震坤,阿坤是癫狗来的,疯起来连老豆都杀。”
可惜大飞不长脑,蠢狗一只,无可救药。
车驶入别墅大门,路旁两棵发财树长得翠绿滴油。
陆震坤刚刚推开车门,一抬眼就望见大肚婆扶着腰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脸焦急花色,不顾身体累赘,迈着企鹅步,急匆匆向外扑,眼看就要扑到他怀里——
他侧身一让,顺带握住阮宝珠手臂。
一个久别重逢后的热切拥抱就此错过,着实让人惋惜。
阮宝珠的眼里也见落寞,长叹一口气,略带抱怨地讲:“你怎么样?好多天没消息,我好怕你出事…………”
“不是叫阿劲同你讲,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看电视,其他事都不要管吗?”
“阿劲是阿劲,不见到你我始终不放心!”她仰起脸,杏仁形的眼睛里水波粼粼,证明她的担心并不假,甚至能称得上夫妻情深,要咬咬牙与他共患难。
可惜陆震坤不识风情,居然从宝珠的眼睛里找燕妮的影。
到最后下结论,两姊妹从外到内没有丝毫相像,阮益明的DNA在遗传当中根本不起作用,与他本人一样,都是废柴。
“我能有什么事?整个红港有谁能拿我陆震坤怎么样?”他耸一耸肩,此刻倒有几分舍我其谁,所向披靡的气势,“你怎么不问问你阿妹怎么样?”
“是呀,燕妮怎么样?绑匪有没有再联系?几时肯放人?”经过陆震坤提醒,阮宝珠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位仍在受困当中的亲姊妹,慌慌张张送出关心。
陆震坤摇摇头,不讲话,快步向别墅内走。阮宝珠在背后追,与所有被情感与世俗抛弃的家庭主妇一个样,在丈夫背后战战兢兢问:“阿坤,你饿不饿?我叫庄姐去准备晚饭好不好?想吃什么?我原来打算做榴莲煲鸡……”
陆震坤答一句“无所谓”,踏进家门在客厅扫一圈,只佣人同他打招呼。
转过背问阮宝珠,“阮益明呢?”
阮宝珠明显一愣,没想过竟然有一天陆震坤会关心阮益明的去向,她脑袋嗡嗡,在陆震坤的逼视下不敢绕圈,老老实实坦白回答:“去野兽夜总会,听说刚开业,样样都新鲜,不玩不行。”
“不错,真是一百分称职老爸。”他笑起来,眼底阴森森,仿佛要抓阮益明填海喂鱼,“看来整栋楼都没人关心阮燕妮死活。”
“阿坤,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就打电话call爸爸回来……”宝珠被他吓到腿软,瞬时间决定出卖阮益明,管他回来之后是断手还是断脚?她只想倾尽所能讨好金主。
她语气孱弱,倒是令陆震坤清醒过来。
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这通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更类似于突然间良心发现,要做人间正义使者一般神经。
也许是他自己从未得到过关爱,就更见不得燕妮受冷待。他对她已生出强大保护欲,如同一棵旷野孤树,不知不觉长到突破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