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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不理解。商人的终极目的是赚钱,买地也是建工厂,修楼盘。哪有投资修大学的?且不说买下成熟开发区耗费的资金,将来的盈利问题,也值得怀疑。国立大学那么多,哪还有私立大学的市场。
一个女人走向她,不卑不亢地微笑问道:“请问,你认识我丈夫吗?”
阮芜颖回过神,静静地打量着女人。
女人不算年轻,头发凌乱,脸部浮肿,眼圈微红,像刚哭过。她皮肤白净,没什么瑕疵。一看就是经常出入于美容院,经各种化妆品、精油轮番洗礼过的。
她称死者为“我丈夫”,可见她是齐尧恒的妻子。她不知道齐尧恒当初抛弃她,选择这个女人,是因为爱情,还是别的什么。如果将她俩的家庭交换一下,他还会做出那种选择吗?
阮芜颖不回答她,反问道:“您是齐太太吗?我是前天跟你通电话的阮芜颖。”她可能听说过阮金凤,未必知道阮芜颖。
女人阴沉着脸,一口拒绝道:“对不起!房子我不卖,请离开吧!”
其他几家住户都拿下了,唯有她家拖着不卖。她家房子在地皮中央,如果不买下,所有项目只有搁浅。阮芜颖不接话,冷静从容地说:“我们过几天再来吧。”
“哪天都一样。”女人下意识地看了眼丈夫的遗照,说话的态度很坚决。“我死也不会卖!”
这时,灵堂一阵骚动。
走来一群穿着黑背心的男人,男人们【创建和谐家园】的手臂上都刺有纹身。青色的长龙,从手臂盘旋至肩部,龇着牙,咧着嘴。
为首的剃着光头,皮肤黝黑。他的眉毛粗而短,一根根直立向上。眼球大而黑,自带一股杀气。
他端了条凳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旁,狠狠地抽了口烟,在椅背上一磕。烟灰到处乱飞,飞向地上,有的飘到齐尧恒的遗照上。雨水沾湿了烟灰,在玻璃上形成极细极细的黑点。
“齐尧恒的婆娘在哪里?”他架着二郎腿,朝花坛吐了口唾沫,铜铃般的眼睛扫视了灵堂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阮芜颖身上。“他借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
被盯视的阮芜颖取下太阳镜,遮住大半个脸,目不侧视地对助理说:“我们走。”她跟助理走出别墅后,并不立即离开,而是找了家酒店住下。
第三天,她接到齐尧恒老婆电话,让他们去签署购房合同。
助理拿出准备好的文件夹,在茶几上展开。女人读完合同后,助理逐一指导她在相应位置签字,摁手印。
女人垂下眼眸,仿佛怕人看出她心思似的。“我老公的事,我不知道……”估计她说的是齐尧恒欠债的事。她对她老公又了解多少呢?
阮芜颖深深地看着女人,说不出是同情,还是羡慕。
老公负责赚钱养家,女人只管貌美如花。这是多少女人羡慕的生活啊。
她也想拥有这种生活。即使她不出去赚钱,陆昊也能养活她。但她不愿把人生浪费在柴米油盐上。
假如她弱势一点,不这么抛头露面,他俩的婚姻会不会不一样?男人不喜欢要强的女人,更喜欢依靠他的柔弱女子吧?
她怎么就做不到呢?性格决定命运,活该她得不到男人的呵护和宠爱。
“哦,”阮芜颖淡然一笑,不便追问太多。她跟她没熟悉到聊家常的程度,问得多了,倒像她很关心他的家事似的。
“这里要修成学校吗?”女人又问。
就好像嫁出去的女儿,会关心她在婆家过得好不好一样。住了十多年的地方,转手让给了别人,她心里也不好过吧。
“是的。”她理解女人的心情,就说得详细些,包括学校的前景、规模、大体的布局等。
女人忧心忡忡地问:“这些房子会拆吗?”
“不拆,留着做教师宿舍。”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如释重负。
“我让财务转钱给你。”阮芜颖不想与她交流下去,委实找不到共同语言,也不愿和她太亲近。就草草结束了她俩间的谈话。
女人故作淡然地摆摆手说:“不急,不急。”
不知道同学会不会参加他的葬礼。
阮芜颖与高中同学没什么联系,也没进班级群。陆昊性格内向,玩得好的同学少之又少,更不可能进群。他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她。
签署完协议后,在郊东别墅附近转了转,她就乘飞机回滨海了。一是她本来很忙,二是怕遇到同学。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阮芜颖被齐尧恒的问话打断了回忆。她一时没切换过来,被吓了一跳。恍惚间,感觉齐尧恒是从遗照上跳下来的。
“电影票是我给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吧。别为难一个小女生!”
“什么电影票?我睡了午觉起来,就在这里打篮球,我招谁惹谁了?”他咬咬唇,狠狠地踢开一粒石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就装,使劲装!电影票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你吓得人家不敢出门了。你有这份闲心,为什么不把心思用来干点正事?你跟别人打赌,把我牵扯进去干嘛?你想恋爱,想耍酷,能不能找别人去?你命好,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不用打拼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我不能,我必须不断拼搏,才能在世上立足。”
随着情绪的激动,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打篮球的几个男生,以为两人要说啥悄悄话,都站得远远地偷瞄,希望能获得有价值的八卦消息,好在晚自习结束后,到寝室去插科打诨。这会见两人好似没说什么有料的东西,竟还像在吵架。几人不自觉地朝他俩靠拢。
齐尧恒动了动嘴唇,以一副无辜受伤者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咬着牙说:“你该不会把你出生那些事儿,算到我头上吧?我特么父母有钱,是我的错么?”
她立即发现,他俩的谈话,偏离了正常轨道。她若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俩扯个几天几夜都扯不完。
他父母有钱,的确不是他的错。但他父母有钱,不该拿她父母撒气啊!他父亲凭什么写信羞辱她父母?她就是借题发挥,趁机在他身上发泄一番,怎么了?
“我不管。你要报复我可以,要伤害无辜的女孩,我不答应。”
齐尧恒的余光看到满怀八卦之心的队友,指着他们说:“你问问他们,我是不是两三点钟就在操场打篮球?”
男生们做出一副极为真诚的表情,坚定地点点头,仿佛能为齐尧恒作证,是件荣幸的事。
突然,在那群作证的人中,阮芜颖瞥见一对粗而短的眉毛,根根直立朝上。
第12章 拮据的生活
过去了好几周,陆昊都没回信。不知是没收到,还是收到后不想理她,或是他父亲病重,他已停学了。
每经过门卫室,她都要去翻翻。每每满怀希望而去,总是失望而归。她有个初中同学在县中读书,她想写信去问问陆昊的情况。信写到一半,她又撕了。
县中那么大,她不一定认识他。即使认识,她突兀地去问一个男生,好像不大好,也没有明确正当的理由。万一被陆昊知道,他会不会反感?有人说,男人是兔子,追得越快,跑得也越快;站在原地等,说不定他会追过来。
她不想做追逐兔子的猎人,也不愿做一个守株待兔的农夫。
刚回到学生时代,就像丢失了一件珍贵的物品,突然找到了一样,她兴奋,激动,新鲜。决定撸起袖子好好个干,一定要干出一番成就来。久而久之,新鲜感一过,她又觉得这种苦逼的日子其实很难熬。
每天重复相同的内容,枯燥、乏味。老师讲的课也很没意思,大多拿着答案模板念,没有创新,没有新意。尤其化学老师,又矮又瘦,上课时一会从讲台跳到这边,一会跳到那边,像个小丑。以前觉得他好玩,现在觉得幼稚,滑稽。她在化学课上几乎是与周公打交道。
食堂的饭菜也很难吃,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用,肚子常常闹革命,衣服穿在身上也不合身,还难看。宿舍的环境,脏,乱,差。
同学间的关系也不明朗,总是斤斤计较。可能为一句话,一件小事,同学间就撕破脸,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
比如,那天在宿舍,阮芜颖穿过狭窄的过道时,衣服勾到什么东西。她听到响声回头,看到地上散乱着被摔碎的玻璃渣,油黑色的腌菜铺了一地。
王凤娇的脸扭曲得像一条苦瓜,她看看地上的瓶子,又看看阮芜颖,吹鼻子瞪眼地不说话。这女孩本来就是个一根头发遮脸的人,她占别人便宜可以,自己吃不得半点亏。满脸横肉的脸上,密布着溃烂了的青春痘。
阮芜颖忙歉疚地说对不起,对方却虎着脸,一点不领情。
她找扫把和撮箕来扫地时,听到王凤娇在背后轻声骂。“眼瞎了吗?”
她深知腌菜对于一个住校生的重要性,只好忍着。
九十年代的学生,很少买菜。用饭盒在伙食团蒸好饭,就着腌菜下饭。腌菜几乎是唯一的下饭菜。一瓶腌菜一般要吃一个月,等到下次放月假,又换新的来。有时候,腌菜起了霉,把霉烂的挑了,其余的也舍不得扔掉。
她刚收拾完,一个女生走进来,怂了怂鼻子说:“嗯,哪个的腌菜,好香……”平时这么说,可能带有赞美性,腌菜的主人听了也会开心。
此刻对王凤娇来说,就是雪上加霜。她没好气地回说:“我的!”
闻到香味的女生绕到面前,本想再夸几句,乍一看到阮芜颖正往撮箕里扫腌菜,顿时明白了,说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王凤娇哪里放过发泄的机会,咕噜着说:“这个月只有喝西北风了咯。”
“你吃我的吧。”阮芜颖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抢着说,“我有瓶还没动。”
王凤娇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我吃不惯别人家的。”
吃不惯?她都没尝过她的腌菜。芜颖妈妈做的腌菜,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香。住在省城的二舅,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妈做的腌菜。她还吃不惯?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何必装清高?
阮芜颖自己有错在先,也不好拿人家怎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温言温语地说:“凤娇,这事没发生也发生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会碰倒你的瓶子,我连宿舍都不该进。我赔你腌菜,你也吃不惯。你看,怎么做比较好?赔钱可不可以?赔多少合适?”
她一方面希望她答应赔,免得欠她人情,一方面又害怕让她赔。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本来不多,节衣缩食才勉强够用。别说买零食、乘车这些额外的花费,就是蒸饭,买笔,买本子,买卫生纸等必须耗费的资金,都不够。
想起童安格唱的“我的口袋,只有三十三块”的歌曲,她就忍不住想哭。她的口袋里,还没有三十三块呢 。离月假还有两周多,她的口袋里还不到十三块钱。
光靠从父母那里拿钱,远远不够,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挣点钱?
王凤娇听阮芜颖这么说,也不好再发作,牵动嘴角苦笑一声,嗫嚅着在喉管嘟噜了句什么。
见她不明确表态,芜颖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抽出那张最大的面值十元的人民币,递到她面前,强作笑颜道:“如果不够,我下个月再补给你。可以吗?”
她态度这么端正,王凤娇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正打算说“算了”。覃梦丹却多嘴说道:“多大点事啊,同班同学,赔什么钱嘛。哪个有腌菜,凑合着吃呗,一个月一晃就过了。”
王凤娇东西被打碎了,本来有气无处发泄,心里正憋闷着。覃梦丹的意思,好像在批评她不对。她赌气回道:“关你 P 事!要不要赔,要你来操心!”
“【创建和谐家园】心个 P!你又没吃我家的饭,用我家的钱。我就看不惯你这么矫情。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几个人,何必上纲上线?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吗?所以说,没人愿跟你交往。”
这覃梦丹也是个没眼力见的人,你作为吃瓜群众,劝和就行了,她还戳人家心窝子。这不煽风点火了嘛,恁谁不生气呢。
王凤娇正好借题发挥,索性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全发泄出来。覃梦丹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抬高嗓门在宿舍里吵了起来。
阮芜颖左右为难,要平时见谁吵架,她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走了之。而这事因她而起。她不好不管。
寝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来劝架。两人哪里听劝,越闹越起劲,由普通的争嘴,升级为攻击谩骂,互相揭短,互相披露隐私。
原来,覃梦丹追过齐尧恒,没成功。王凤娇喜欢班上另一个男生,去年冬天还给他织了条围巾。
这些青春期的女孩啊!
见她俩互不示弱,劝也没用,室友们劝了几句,也都离开了。阮芜颖也趁机偷偷溜走。
打翻别人的瓶子,还引起一场争端,阮芜颖闷闷不乐地往教学楼走去。快要上台阶时,见李秋阳背朝着她跟孙凯乐说话。
几年后,孙凯乐跟秋阳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俩成了一对夫妻,生育了一个儿子。两人的婚姻,虽也经历了些跌宕起伏,也还算善始善终。
起初,她搞不明白秋阳为什么喜欢他,觉得孙凯乐配不上秋阳。
李秋阳也算是个美女,细长的柳叶眉,一双杏眼笑起来尤其迷人。她性子虽有些急,但性格开朗,为人豪爽。她跟芜颖是填高中志愿时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天南海北地说了许多话。自此,两人无话不谈,几十年都没变过。
而孙凯乐个儿虽高,浓眉大眼,圆嘟嘟的脸倒也有几分可爱。为人也忠厚老实。但行为怪异,有点木讷,好似不解风情。
孙凯乐与阮芜颖是初中同学。他们初中没住校,每天走读。她上学放学要经过他家附近。他俩常在路上碰到,碰到也不打招呼,一前一后地走。
初中时人小害羞,男生跟女生在校外见面都不打招呼,回到班上又常疯疯打打的。
孙凯乐其实是个逗比,大冬天的,他经常穿一件短袖衬衣,剃个光头。还总在同学都进教室,端端正正地坐着了,他才摇头晃脑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慢慢地走进教室。
同学爱摸他光亮的头颅,他也不发脾气,总嘻嘻地笑。
上高中后,他正常了不少。而不知怎的,他却总躲着她,跟他打招呼,他也爱理不理的。
“嗨!”阮芜颖跟李秋阳打招呼。
李秋阳听到她的声音,也回头跟她打招呼。孙凯乐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立即转头,对李秋阳说了句什么。
阮芜颖一眼看见他鼻梁上的纱布。噔噔地爬上台阶,将手搭在李秋阳肩上。她这才看清孙凯乐的嘴角有块淤青,嘴唇有些浮肿,鼻梁上还贴着纱布。
她以为他摔了一跤,要是往日,她会跟他开玩笑:“孔乙己,你脸上添新伤疤了?”今天她心情不好,忍住没说话。
孙凯乐见到阮芜颖过来,脸上掠过一抹阴云,闷闷地低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