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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二点多,还没抄完。麒麟和父亲早睡了,母亲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芜颖怕母亲熬夜对身体不好,只好催着母亲一起去睡了。
她早跟父亲商量好了,父亲和麒麟睡,她跟母亲睡。母亲不好意思地嗔怨道:“越来越小了,还跟你妈撒娇。”
晚上,阮芜颖钻进母亲怀里。
母亲皮肤松弛,身上夹杂着泥土和粪便的味道。呼吸声也很粗重,呼出的气息里,有股未消化掉的菜叶和米粒味。
她妈有咳嗽病,几十年都没治好,说得准确些,基本没治过。平时好一点,受到冷风、灰尘、烟雾等【创建和谐家园】,咳得更厉害。没睡着前,总要咳几声,有女儿一起睡,她刻意憋着,忍不住才咳一声。
第二天天还未亮,父母就去地里割麦子。芜颖把麒麟从床上拎起来,让他告诉她怎么煮猪食。
麒麟正在做梦,梦见校长给他颁奖。他刚走上领奖台,就被姐姐赶了下来。他非常不服,嘟着嘴反抗道:“就你领奖!我不可以?”
“领什么奖?快点起来!”姐姐拧着弟弟耳朵,将他从睡梦中提了起来。
吃完早饭,天就下雨了,父母都在家里,麦子也没割。芜颖姐弟就各写各的作业,母亲为芜颖准备带走的腌菜等。
中午吃完午饭,她收拾好,早早等在小河边。
河水清澈,水草丰茂,树叶上还有露珠。
河边有几棵李子树,树上挂满了青涩的李果。过一条田埂,那里有她家的两棵李子树。等两个月回来,果子就该成熟了。如果再碰到陆昊,她就摘李子给他吃。
他喜欢吃水果,尤其这种季节性的。她每回出差,遇到农民卖的水果,总要买些回去,冻在冰箱里。
家里没什么可带的,她给陆昊带了些炒花生,以表谢意。麒麟烧火,她掌勺。那傻小子火烧得太猛,把花生炒糊了。陆昊吃着糊花生,也能感到温暖吧?
河坎上只有一块大石,被雨水打湿了。没地方可坐,她就站在槐树下。槐花开得正盛,抑制不住地散发出馥郁香气。她站累了就蹲会,腿蹲软了又站会。如此反复。
也不知等了多久,行人经过了一批又一批。遇上村里的熟人,总有意无意地调侃:“哟,大学生,上学去了啊?”
始终不见陆昊的身影。他走了,还是他爸生病了?
再等下去,恐怕就没车了。她怕父亲给她送东西时,再次遭遇与司机冲突的事情,就特别准备了很多米,腌菜等。所以,走路是不可能的。
她腾了一个塑料袋,将卷子装进去,把袋子挂在槐树上。走了几步,她又不放心,万一被人取走了呢,她岂不是失信了么?陆昊不喜欢这种人。
她回头,取走卷子。一到林英镇,她便去邮局,将卷子寄给陆昊。另外,她在卷子里夹了张纸条,表达了谢意,大致讲述了等他的事。最后,她假装无意地问了问他,是不是有事耽误了等等。
阮芜颖牵挂着陆昊的事,他家里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爽约。
一晃就快过晚饭时间。室友们都吃完饭去教室了,芜颖才拿着碗去伙食团。伙食团在女生宿舍旁边。
她低头闷闷地走着,忽听谁喊了声:“齐尧恒!”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齐尧恒和廖伟杰。
齐尧恒穿一套红色运动服,左边腋下夹着一只篮球,右手拿着碗。两人翘着脚,在洗碗槽洗脚。
见她抬头,两人装出若无其事地说笑,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坏笑。阮芜颖冷着脸,经过他俩身旁,径直往伙食团走去。
每个窗口卖的东西都差不多,稀饭、面条、馒头、包子……粗糙,单一,看着都没甚食欲。她还在犹豫中,手臂被人撞了一下,一个人越过她身边,又一个人也超越她,挤到她前面。
“臊子面,两个二两。不要菜。”廖伟杰将两个碗递进窗口阿姨手里,齐尧恒拿着筷子站在旁边。
阮芜颖不想跟他们争,往另一个窗口走去。她刚把碗递进去,忽听到齐尧恒说:“大姐,你这是二两吗?我妈给我煮二两面,我吃都吃不完。你这二两,不够我塞牙缝。”
“你妈煮得好,让她来煮啊。我们做出来,就只有这么多。”伙食团的阿姨,一个比一个尖刻。吵起架来,荤的素的爆的炒的一齐上,男生对她们都敬畏几分。阮芜颖一般不敢惹她们,被吼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齐尧恒边往嘴里送面条,边对窗口里的人说:“我妈来了,只怕你们都要失业。”
“失业好啊,我也享享清福。这几十块钱一个月,哪个稀罕。”
“那你走啊,哪个绑你来的啊?给老子吹什么牛?上学期没承包到伙食团,你男人到校长办公室闹了半天。你差点没把裤子泼掉。你不做伙食团,你娃儿的学费都交不起。你给老子说不想干,霍哪个不懂。”
别看齐尧恒成天无所事事,抓人的弱点方面,他比谁都强。
他一口一个“老子”,不把厨房阿姨惹毛才怪。阮芜颖为他捏了把汗。
“你给哪个当老子呢?你一个青勾子娃儿,在我面前称‘老子’。老你妈毛子,给你爹妈当‘老子’去啊。有娘生没娘教的畜生!”
“你怎么知道我勾子是青的?【创建和谐家园】得了帕金森,就进医院,别在这里颠勺子!”
以前,阮芜颖只知道齐尧恒不学无术,是个小混混,没想到他还低级趣味。与一个大妈也能吵架,和市井小人有何区别?她居然还喜欢过他?脑子是被猪拱了吗?不重生回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脑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昊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上至单位领导,下至同事,学生,以及小区的保安大叔,清洁工阿姨,家里的钟点工等等,没有不喜欢他的。连她那个古板僵化、与儿女都合不来的老父亲,都喜欢陆昊。
陆昊总是谦逊有礼,宽容大度。那年,她生病住院,他去窗口拿药,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他回答说,排到他时,好几个人插队。问他为什么允许人家插队。他说,插队的一定很急,她又不急。
“我【创建和谐家园】的,我得什么病,要你龟儿子操心?”
食堂大妈的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别,别!您省着点,别【创建和谐家园】大爷,你这么糙,我怕我大爷承受不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谁都不示弱。食堂大妈本来宽大的脸,涨得更大了,潜藏得很深的青筋也一条条绽出,口里的横沫到处乱飞。
外面的齐尧恒却不慌不忙,嬉皮笑脸。她骂一句,他还一句,骂得比她还恶毒。气得食堂大妈丢了勺子,就要冲出来。另一位瘦些的阿姨,紧紧箍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不停劝说。
胖阿姨还不死心,在瘦阿姨怀里蹦跶着,做出随时要冲出来的架势。
“【创建和谐家园】的,我跟妈年龄差不多大,你还这么骂我!是哪个【创建和谐家园】儿生出这么个畜生!你班主任是哪个?我要会会他!这种【创建和谐家园】也读林英二中!”
“……”
快上晚自习了,本来没甚学生了,一听说齐尧恒跟厨房阿姨吵架,纷纷跑来凑热闹。学生对厨房阿姨们没什么好感,听到齐尧恒骂她,都觉得痛快。
一个个的吃瓜不嫌事大,鼓掌的鼓掌,吆喝的吆喝:
“出来啊,打一架!”
“呜喔——骂得好!”
也有被齐尧恒欺负过的男生,默默希望厨房阿姨把他修理一顿。
第9章 爱情鸟
阮芜颖吃完饭,在水龙头下洗了碗筷,刷了牙,往教学楼走去。伙食团那边还围着一群人。谁输了谁赢了,她并不关心。这种无聊的争吵,永远没有输赢。
她很珍惜学习的每分每秒。她一定考上大学,最好能与陆昊考到同一所学校。陆昊上的是 985 的华夏大学,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即使不能与他同校,她希望与他在同一座城市读书。倒不是一定跟他在一起,而是想给自己,也给他一次平等的机会。
她丢开书本二十多年,书本上的知识忘记得差不多了。要想考大学,太难了。再难也要搏一搏。万一她回不去了,这辈子怎么过?上一世的际遇,这一世不一定能有。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浪费青春了。
她拟定了一个学习计划。每天背多少个英语单词,多少个成语,做几道数学、理综题等等。
晚自习结束后,还有二十多分钟教室才灭灯。她没离开教室,想再看会书。宿舍这时候拥挤不堪,又闹哄哄的,根本看不进书。她已洗漱完毕,回去就可以上床睡觉。
她正埋头在草稿本上演算数学题,眼看就要算出来了。忽地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在前面晃了晃。她没理会,继续在本子上写。可是,这个人影不是晃一下就离开了,而是坐在了她面前,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她。
她抬头,看见了齐尧恒。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痞痞的坏笑。她仍不理他,把他当一袭空气。
这一袭空气将脸贴在桌面上,痴痴地看着她深埋的脸,恬不知耻地问:“你在等我?”
她头也没抬,木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我没你那么无聊。”手没停地在纸上演算。
“你喜欢我吧?”见她不回答,他涎着脸追问道,“如果不喜欢,为什么竖起耳朵听我吵架?”
普信男,真是自古就有啊。难不成他又想在她面前炫耀吵架的本领?
她放下笔,静默地直视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说真的,如果不是太了解他,知道他会无情地抛弃她。她可能又会沦陷在他的眼眸里。他的眼里,有星星,会跃动的那种。
阮芜颖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
“齐尧恒,你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什么时间段就做那个时间段该做的事。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你我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奋斗的年龄。恋爱、结婚的事,留到事业有成,工作稳定,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再说吧。
“一个连自己都要靠别人养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王安石说:‘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我希望你,不要在将来的某一天,想起今天的行为时,感到后悔。”
“我说过要跟你恋爱、结婚吗?”他摊开手,耍赖道。是的,他就是这么无赖。
她垂下雅黑的羽睫,目光只在作业本上游弋,语气冷淡如冰地说道:“那就请你,哪里凉快哪里呆去,不要打扰我。”
“我就觉得,这里最凉快。”他似笑非笑地低眸看她,“你写你的,我不耽误你。”
说是这样说,好像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他哼起了歌: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换了一首又一首。
这种状况,哪里还能学习。她收了两本书,离开了教室。他见她走了,屁颠屁颠跟在后,歌声还没停止。
“这只爱情鸟,已经飞走了。我的爱情鸟,她还没来到。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
他的声音不够磁性,音调也不准,老跑调。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听起来很滑稽。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点低是她致命的弱点,本来心里很厌恶,总是克制不住地要笑。
他见她笑了,更加得意,唱得比先前更跑调,更搞笑了。渣男之所以能成功地俘获女人的心,是因为他懂得如何拿捏女人。齐尧恒人性的弱点了,尤其女人。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都已收拾停当,窝在床上各做各的事。也有几个人一起说着悄悄话,还有散聊的。
阮芜颖无心聊天,趁着灯光还未灭,她要背几个英语单词。她无意中抬头时,看到斜对面床上的章雁翎。她仰躺着,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手里夹着一只烟,一口接一口地抽。那娴熟的姿势,不像只有一年、两年烟龄的人能做出的。
为什么要抽烟?她才十多岁,还是个学生啊。阮芜颖心里一阵刺痛,想劝劝她,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想跟她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首先要珍惜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爱。”可一想到与陆昊的婚姻,她又没了底气。
章雁翎是生活在云端的女孩,她把爱情想得太美好,才容易失望,才失去了自我。与齐尧恒热恋中的她,也曾是这个样子。只是她还没陷得太深,就被拖上了岸而已。看到章雁翎,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为章雁翎心痛,更为自己心痛。
正想得入神,沈思佳掀开她的蚊帐,探进脑袋,又伸出一只拳头。手里像攥着东西,阮芜颖抬眸看她时,她才展开手掌。手里握着几颗糖,一看包装就知道很贵,也很好吃。
“给你留的。”看阮芜颖犹豫着不接,她以为她想知道糖的出处,小声说道,“我姐订婚。男方打发了糖,我给你带了几颗来。不要声张,别人我没给。”搞那么神秘,好像给了她一个国际情报似的。
阮芜颖接过糖,跟她道了谢。她不是得到几颗糖,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她从没怀疑过沈思佳对她的友情。也许,她俩不过是爱上了同一个人而已。
人都有私心,在处理爱情与友情时,很容易失去平衡。沈思佳如此,阮芜颖也如此。
她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与她伤了和气。
阮芜颖不想白吃她的。本着“礼尚往来”、两不相欠的原则,她从床上的背包里,抓了一把花生给她。
沈思佳接过花生,与她聊了几句,看她在背单词,就离开了。
看到花生,阮芜颖又想到了陆昊,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还好不好,有没有去学校。
第二天中午,阮芜颖从教室回到宿舍的路上,又听到伙食团有人吵架。侧耳一听,还是齐尧恒和厨房大妈。
齐尧恒有毛病吗?一个没文化的厨房大妈,不过为了维持生计,搞了些小动作,犯得着跟她一次次吵吗?他就这么无聊?这么睚眦必报?
阮芜颖打听了一下,说是齐尧恒去买饭时,发现大妈的饭里有苍蝇。大妈不服,怀疑是齐尧恒弄进去的。齐尧恒不承认,两人就又吵了起来。
同学也半信半疑,但之后,很少有人去大妈的窗口买饭了。
阮芜颖依稀记得,他跟她讲过这事,苍蝇就是他放的。她批评他过分,他当时还嬉皮笑脸地说:“谁让她跟我过不去。”
谁跟他过不去,他就跟谁过不去。同学都知道他是亡命徒,身边有一群小弟,没几个人敢惹他。
他上初中时,就率领他的虾兵蟹将,横扫集市。让街上的小偷们俯首称臣,主动向他们交“保护费”。还把街上那群三十岁上下的“老二杆子”,打得服服帖帖,自此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