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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还好吗？”她在心里反问自己——我特么能好吗？

  　　忍着泪，她舔舔干裂的嘴唇，牵起一抹冷笑，讽刺道：“正如你看到的，我很好啊。陆昊同学呢，过得好吗？幸福得冒泡了吧？我还没隆重地祝福呢。恭喜你哦！”

  　　一句“同学”，界限已十分清楚，隔膜已十分明显。

  　　他被问得不知所措，准备了许多、许久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愣了片刻，他才木讷说道：“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谢谢！”她淡漠地回答，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此时很讨厌自己。不知何时起，她变得尖酸、刻薄，变得面目可憎。

  　　他一直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温柔的光，静静地罩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该怎么跟她解释？

  　　又过去几周，日子依旧。微有变化的，就是在吕尚莼的推荐下，芜颖找到一个家教。

  　　深秋晚上，十一点多，最后一班公交。

  　　窗外灯火阑珊，车内一片冷寂。车上总共六人，司机、售票员，一对情侣，一个中年男子，还有芜颖。

  　　坐在最后排的，是那对情侣。女孩躺在男孩怀里，男孩搂着女友的腰，两人似藤蔓般缠在一起。中年男子坐在芜颖后面，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头发抹得油亮亮的，像刚从油缸里捞出来。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她暗示自己，以貌取人，是不好的习惯。人的品行的好坏，与 ta 外貌的美丑，没有必然联系。把人一分为二地划分为“好人”“坏人”，也是不可取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这么一想后，她又松了口气。

  　　大概都累了，车上谁也没说话。

  　　芜颖将目光投向窗外，从窗玻璃中，她看到那男子正透过玻璃窗偷瞄她，眼神充满阴翳，嘴角似乎还浮起一抹怪异的笑。

  　　这一时，她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这种猥琐男，见得太多了。他们像鹰犬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涉猎无辜女性。只要有机会，他们立即变成妖魔、鬼怪。通过玻璃，她投他一个憎恶的眼神。

  　　从学生家里到学校，要转两次公交，还要步行两公里左右。回到宿舍，一般是晚上十一点多，室友们都睡了。

  　　喧哗与冷清，热闹与孤寂，都已沉寂，心里竟产生莫名的无助。

  　　从公交站到校门，要绕过学校围墙，经过一片无人冷寂之地。人行道上灯光微弱，一丛丛盘根错节的竹子，横在路中间。人在竹林间穿梭，不时有竹叶拂过面颊。当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怪吓人的。

  　　隐约间，她感觉身后有人。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正一步步向她逼近。甚至能听见后面沉重的呼吸声。

  　　是谁？为什么跟踪她？难道是公交上那个变态男？因为她恨了他几眼，他要报复吗？他真是个变态？

  　　她匆忙回头看了一眼，真有一个人，在她背后 50 米左右。看不大清此人的面容，只见一个轮廓，可以肯定，是个男人，还很高大，不是很好对付的对象。

  　　怎么办？必须摆脱他！

  　　记得她初中有个女同学，又漂亮又聪明。一次，她晚自习回家，遇到一个精神病患者。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女生受了【创建和谐家园】，精神错乱，不久就辍学了。

  　　上次遇到猥琐男，幸好有齐尧恒在。这次没那么好运气，她只能靠自己。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垂死挣扎，绝不让坏人得逞。

  　　她望了望四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遮蔽之物。她手无寸铁，背包里……有几本书，公交卡、饭卡……还有一只笔。

  　　对的，钢笔！可以拿它当武器。

  　　但是，情况这么紧急，他马上就追上来，怎么将笔拿出来？

  　　她咬紧牙关，迈开腿，没命地往前跑。只要冲到学校，校门口有保安，就可以寻求帮助。这里离校门，还有五六百米。这一路又没有人，喊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不管了，跑！

  　　她憋住气，奋力往前冲。到一堵高墙下，她贴着墙壁停下。取下背包，她翻出钢笔，紧紧拽在手里。如果他继续往前走，不招惹她就算了；如果他胆敢扑上来，她就握紧笔，狠狠扎向他喉管。与此同时，她用脚踢他下身。

  　　脚步声越来越急，几乎是迫切的。她贴着墙壁，高大坚实的墙体给了她一定安全感。她集中注意力，心脏击鼓般跳动，胸、肺、咽部……每个器官都痛。双腿虚弱无力，像要沉入地心中。

  　　紧张得不知所措之际，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她紧捏笔杆，卯足了劲，向黑影戳去……

  　　对方人身材太高大，她踮起脚尖，也只戳到手臂。奇怪的是，她用足了力，明明也戳到了，为什么他一声不吭？

  　　第二招还没使出，只听黑影轻声说道：“金凤，是我。”

  　　听到这声音，她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突围出胸膛。她猛然抬头，看到一双黑眸深情投射过来。心里一阵震颤：怎么是他？难怪他被戳了还不吭声，他是傻吗？

  　　最后的防线溃散，她身子一软，跌了下去。一双大手轻轻搂住她胳膊，温柔问道：“你，怎么了？”

  　　“你！”她推开他，大声吼道，“烦不烦？”

  　　“我吓着你了？”陆昊后退两步，漆黑的眸子，泛着柔和的光。

  　　她稳住身子，恐惧已减了几分，没好气地说：“你说呢？这深更半夜的，你说吓不吓人？你是跟踪狂？”

  　　“不是。”他耐心解释说，“我在后面，不敢确定是你。看你突然跑，以为你遇到什么意外，就跟上来了。没想到……”

  　　她瞥他一眼，没在说什么，抛下他往前走去。他无声地跟在后，小声询问：“以后不要走夜路，不安全。”

  　　她不回答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找到了家教，每周六，晚上十点结束。你也做家教吗？”没听到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的话，可以跟主人说说，换个时间。”

  　　虽然不想跟他说话，但有他在，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似乎不想停止，继续唠叨道：“以后，你在公交站台等我，我们一起走吧。这一路人少，又没路灯。滨海人口复杂，治安不太好。这一片经常发生抢劫事件，女孩子晚上走路，很不安全。”

  　　奇怪了，这个闷葫芦，今晚话这么多，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但不知怎的，听他叨叨的，感觉还挺舒服，比他闷着什么不说好。

  　　“那天，吕尚莼学长点拨过我，也批评了我。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很多事，都是我做得不够好，引起你误会。我这人，身上有许多缺点与不足。当然，你已经不在意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说。”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芜颖仍不动声色，继续闷闷地走，也不回头看他。

  　　只听他又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给了力量和勇气，是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的。有许多事，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是，请你相信我。”

  　　哦，好吧，朋友！说了这半天，他就是想表达，他俩是朋友。他要跟她划清界限，她只是他的朋友，以后不要打扰他……是这意思吗？

  　　他让她相信，相信他什么？相信她误会他了，相信他从没爱过她，相信他只是把她当朋友……

  　　那么，何必假惺惺地关心她？

  　　走了一程，她回头，定定地注视他，平静有力地说：“好的，我知道了，朋友。谢谢你告诉我。还不晚，你什么时候说，都合适。没关系，我能接受，一切。”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因走得太快，导致她说话有些气喘。

  　　他动了动嘴唇，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憋了一口气，她径直走到了校门口，心里还是堵得慌。

  第59章 “魔幻”同乡会

  　　到校门口，灯光还亮着。偶尔有几个人影，有单身一人的，也有成双成对的。芜颖无心管别人，只想快点回宿舍，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

  　　第六感告诉她，身后还跟着一条尾巴。

  　　前后相伴地走了一程，芜颖停下脚步，“尾巴”也跟着停下。

  　　她突然转身，陆昊急忙后退两步。没等她开口，他求生欲极强地说：“忘了跟你说，下周五晚上七点，在五洲水乡举行同乡会。学长让我通知你。你联系一下吴大的同学。”

  　　他追上来，就为说这个？吴大又不只她一人，杨玫不也在么？他通知杨玫，不是更方便么？所以，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知道了。”她转身，又再转身，对他说，“你可以回学校了。再见，朋友！”

  　　“我送你到宿舍楼吧。”他委屈巴巴地讨好道。

  　　“随便你。”说完又哒哒哒地走了。

  　　他继续像影子一样跟在后，几次想走上前，想跟她说几句，又没有勇气。直到她的宿舍楼下，亲眼见她钻进楼洞，他才悻悻地离开。

  　　冬天来了，干冷的风肆虐大地，鸟已绝迹，花树也显凋零之态。唯有腊梅开得恣意，一股股幽香扑鼻，使寒风似乎也温柔了些。

  　　芜颖不喜欢冬天，无处不在的冷，让人难以抵御。小时候，家里只有几床棉被，薄薄的被褥，碦得人骨头酸痛。睡一晚，脚还是冰的；白天裹着生铁般死板的棉衣，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整个冬天，都没有温暖的感觉。这个冬天，尤其冷。

  　　这周五下午，突然刮起了风，本就寒冷的天，更冷了。芜颖从图书馆出来，感觉有点冷。回到宿舍，加了条围巾围在脖子上，顿时暖和了许多。她走下楼，准备参加同乡会。

  　　才下楼，就遇到齐尧恒。他两腿骑在摩托车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摩托车没熄火，还呜呜地叫。

  　　见她走来，他熄掉油门，一脚跨下车，挡在她面前。他斜着身，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

  　　“美女，请！”

  　　这里离五洲水乡有二十几站路，中途还需步行四五百米。她也不熟路，坐车去也不错，为什么要推辞呢？她接过他递过来的安全帽，戴在头上，坐上了车。

  　　大学里，有各种名目的聚会，同乡会、室友会、联谊会等等。其实，无非借聚会之名，为男女生搭建交友平台罢了。

  　　他们自以为长大了，成熟了，喝酒，划拳，海侃。侃学习、侃考试、侃事业、侃爱情……当然，也互相开玩笑，将相干、不相干的男女组成 CP。有的姻缘，也会在玩笑中促成。

  　　这次同乡会，是吕尚莼发起的。以万溪县在滨海的大学生为主，还有几个在滨海做生意的老板，总共有一二十个人。他想借此收集信息，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最大限度地帮到老乡。

  　　虽然到滨海才一年多，吕尚莼就像地心引力一样，很快凝聚了在滨海的学生、打工族、老板等。

  　　这一晚，齐尧恒始终围在芜颖身边，仿佛想向大家昭示，他俩关系不同一般，只差没把“这是我的女人”这话说出口了。

  　　在一堆堆人群中，芜颖找到了陆昊。他坐在一张圆桌旁，身边聚了一群人，在讨论什么问题。他没有说话，只是倾听。有时赞许地笑笑，有时附和地点头，有时露出怀疑的神情。

  　　蓦然，他抬起头，看到了芜颖。那一刻，他眼里精光一轮，浮起一抹惊喜。许是见到她身边的人，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心神不安地转移到高谈阔论的人群中。

  　　与他目光对视的一瞬，她垂下眼眸，掩饰地扫视了一圈。她企图在他的周围，找到杨玫，却不见她身影。

  　　她怎么不在？出去了，还是没来？

  　　这会，学长让齐尧恒去接一个人。一老乡见芜颖一个人呆着，就过来与她说话。芜颖认出，他是吴大英语系的。上周联络校友时，她在食堂碰到他，就委托他联系英语系的同学。

  　　正好，她想知道杨玫来没来，就旁敲侧击地问：“学长，英语系来齐了吗？”

  　　他看了看餐厅各处，说：“差不多吧。除了杨玫，好像都到齐了。”

  　　“杨玫没来？为什么？”

  　　老乡说：“她心脏病复发，回老家治疗去了。”

  　　心脏病？杨玫真有心脏病？记得她说，她经历了许多不幸，这是真的吗？那么，陆昊情绪低落，是因为杨玫吗？

  　　芜颖眼前浮现出她那清澈美丽的笑容，心里竟有些惋惜。

  　　也许陆昊是对的，杨玫更需要爱，需要呵护。她曾经嫉妒杨玫，而此时，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还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好的呢？人没有爱情，一样可以活得很好；而再多的金钱，再美好的爱情，也换不来健康。

  　　“严重吗？没什么大问题吧？她不久就能回来上课吧？”芜颖真诚地关切问道。

  　　“不很乐观，据说需要做手术，但她家里……唉！能不能再回来，还是个问题。”老乡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多好的女孩，要遭这种罪。”

  　　是啊！芜颖也叹了口气。

  　　“杨玫啊？”一个叫吴楠的女生，听他俩在谈论杨玫，也凑过来搭话。“好像她这次生病，是因为某人。”她朝陆昊看了一眼。

  　　“某人”就是陆昊吧？芜颖不假思索地问道：“陆昊？”

  　　吴楠点点头。

  　　心脏像被什么蛰了一下，芜颖牵出一抹笑容，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淡然地随声附和道：“哦，是吗？”

  　　“刚才我来时，听他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呢？他俩发生了什么？分手，吵架了？所以，她难过，然后就生病了？”小说中的剧情，大抵都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