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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听到这话后，他心里有所触动，终于颓然放开她。

  　　陆昊的人生已经够烦了，她不希望他受到打扰，更不愿他因自己受伤。她斜乜着齐尧恒，再次解释道：“陆昊跟你一样，是我的同学，没有任何区别。”

  　　怕他不懂，她又补充道：“请不要妄加猜测，也不要牵连无辜。我记得，我跟你说得够清楚了。我不想谈恋爱，也不喜欢任何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请不要再打扰我！”

  　　她说完走了，他也没再拦她。摆脱齐尧恒，成了她近期最头疼的愿望。

  　　国庆放假，走路的人很多。和往常一样，阮芜颖跟李秋阳一起。两人边走边说，边走边笑。

  　　不多时，一个个同学，像流星一样追上，又越过她俩。这些“流星”，包括孙凯乐、陆昊，还有齐尧恒一伙。

  　　陆昊经过时，李秋阳故意大声喊：“阮金凤！”陆昊猛然回头，对她们微微一笑，就转身走了。

  　　阮芜颖拍了李秋阳一掌，秋阳反而放肆了，再次大喊道：“嗨，你叫陆昊吗？”

  　　陆昊又回过头，微笑点头道：“嗯？”

  　　“哦，晓得了。金凤经常说起你。”

  　　“胡说！”

  　　——我什么时候说了？阮芜颖捂住李秋阳的嘴巴，这个死丫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哦。”陆昊微红着脸，别有深意地看了芜颖一眼，继续埋头往前走。

  　　芜颖瞥着他背影，不满地想：“哦”是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哦，你们在背后议论我。”“哦，你们这么无聊啊？”“……”

  　　一会，孙凯乐也追上来了。哈哈，机会来了！

  　　“孙凯乐！”等他擦身而过时，芜颖蓦然大喊道。

  　　孙凯乐像被电击一般，迈出的腿僵在空中，定定地看着她俩。动作和表情，与木偶无异，惹得芜颖和秋阳一阵好笑。

  　　“李秋阳说，让你跟她一起走。”他俩与芜颖在下东镇分开后，要同很长一段路。

  　　他这才收住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李秋阳憋住笑道：“别理她，她骗你的。”

  　　“秋阳还说，你是班上最帅的男生呢。”芜颖继续补刀。

  　　话没说完，一张嘴被捂得死死的。

  　　他毫不谦虚，竟厚颜【创建和谐家园】地回说：“本来就帅。”虽然假装降低了音量，还是传到了两个女生耳朵里。

  　　“切！给你阳光，你还真灿烂了呐。难道你不该说，秋阳是你们班最好看的女生吗？”

  　　“不觉得啊。”孙凯乐回过头，盯着李秋阳，又看看阮芜颖，撇着嘴说：“过得去。比白骨精好多了。”说完就开溜。

  　　“什么白骨精？你这孙猴子！”李秋阳追着孙凯乐。孙凯乐迈开大长腿，一溜烟跑了。

  　　秋阳只好对着他背影吼道：“你等着，星期一找你算账。”

  　　哈哈，孙凯乐妥妥的“妻管严”。他两个欢喜冤家，大概就是这么走到一起的吧。

  　　“你两个，有戏。”芜颖指着秋阳鼻子，“逼供”道，“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他？”

  　　“哪有。不反感而已，没到喜欢的地步。”在芜颖的逼问下，李秋阳眨着眼，招供道。

  　　“你们，没什么表示么？”

  　　“没有。都要学习呢，表示个屁啊。”

  　　倒也是。没到成熟的年龄，还是不要恋爱的好。人都要不断成长，审美观、恋爱观、人生观，都要发生变化。万一一方不能坚持，另一方势必受到伤害。人越年轻时受的伤，越难以愈合。

  　　少女时代的李秋阳，比阮芜颖成熟、稳重。她跟孙凯乐上大学后才在一起。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冲动中做出的决定，往往是不靠谱的，就如她当年跟齐尧恒。

  　　“呃，你到底喜欢齐尧恒，还是喜欢陆昊？”刚刚还在心里表扬她，她就八卦起来。

  　　还没回答，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齐尧恒跟他的同伙们，浩浩荡荡地走来。

  　　他们少说也有【创建和谐家园】个，像一群蟊贼。一看就是痞里痞气的，没一个正形。要么手中拿着木棍，要么把外衣扎在腰间。边走边吹口哨，边唱着不着调的歌曲。

  　　一路上嬉笑打闹，疯疯癫癫。见到鸡鸭，打两棍子；见到狗，挑逗一阵；看到小孩，也逗弄一番，直到把对方逗哭；遇到漂亮的女孩，说几句俏皮话，以吸引注意。

  　　明明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偏要装得很成熟。学着大人的腔调说话，跟着成人抽烟，喝酒。

  　　有时候，阮芜颖也挺同情齐尧恒的。他父母除了给他钱花，很少关心和爱护他。他没有得到正确的教育和引导，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和是非价值观，从而变成了问题少年。

  　　那伙人很快赶上并超过她俩。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惹她们，也没做出任何异常反应，仿佛没看见她俩。她们只是两株草，或两棵树。

  　　李秋阳也不习惯，悄悄问芜颖，“齐尧恒怎么这么规矩？改变策略了？”

  　　“不知道。”管他什么策略，都是白瞎！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惹她，她也不懒得对付他。

  　　齐尧恒看起来吊儿郎当，内心其实很脆弱，很没安全感。他父母动不动吵架，打架。他想找一份真爱，过一种平淡幸福的生活。只是这种“平淡”，也需要努力才能争取到。而他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

  　　当初，如果他选择芜颖，势必会过一段极艰难的日子。而选择富家女，他轻易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不是只有他才会做出如此选择，大多数人都这样。

  　　出身社会后，他也做了许多努力，试图摆脱父母对他的桎梏。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任何一个走入歧途的人，并不是一开始便如此。齐尧恒不过是被扭曲的畸形儿。

  　　在齐尧恒一生中，一切都太容易了。一旦有一天，大厦已倾，他就承受不了。像陆昊这种，由无到有，反而更能应对人生的得失，也更懂得珍惜。

  　　“你这么懂他，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李秋阳扑闪着大眼睛，表示不理解。

  　　懂他，不一定就喜欢他，至少目前不喜欢了。“才没有呢。”

  　　“你还没回答呢，到底喜欢齐，还是喜欢陆？”

  　　芜颖闪烁其词。“都不喜欢。”

  　　她不说实话，不是不信任秋阳，而是怕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被齐尧恒知道，陆昊就惨了。再说，她单方面喜欢陆昊，还不知道陆昊的态度呢。万一传到陆昊耳里，也尴尬了。

  第20章 礼物

  　　和李秋阳分开后，路上几乎没甚学生了。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陆昊不知走了多远了。𝔏𝔙ℨℌ𝔒𝔘芜颖希望能赶上他，跟他解释一下李秋阳说的话。她不由得加快脚步，不一会额上就渗出了汗水。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一个人影，瘦长高挑。他边走边停，像在等什么人。

  　　那不是陆昊么？他还没走远，是在等她吗？

  　　她心中有一万只小鹿在欢腾,兴奋地跑了起来。跑了几米远，她又缓下脚步，万一不是等她呢？

  　　也许听到脚步声，他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她的方向。真的是在等她！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低调、矜持。可身体不受控制，脚下没有放慢速度。

  　　“见你，我是用跑的。”她在心中默念。一个隐秘的目标，更加明朗化了。

  　　“陆昊！”

  　　“金凤！”

  　　从她到他的距离，好远，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你在等我？”

  　　他点点头，眼里放出异样的光芒。

  　　“为什么？”她气喘吁吁，问了一句不该问的废话。

  　　他抬头看看天，说：“天快黑了。”快黑了么？她望望天，天上飘着几朵白云。一轮太阳，挂在西山上空。

  　　“我以为，你走很远了。”她没话找话地说。几分钟前，她觉得有许多话要对他说。见到他时，又不知说什么了。

  　　还是陆昊先问：“你往滨海写信了吗？”

  　　去了一趟滨海，他话变多了，与在教室看到的他，略有不同。他也知道齐尧恒吗？所以在学校故意与她装不熟，却在半道上等她。

  　　她写了三四封，他都没有回。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好像对他回没回信不在乎：“没有。”

  　　他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说：“同事寄给我了。”

  　　为啥不把话说完？他看透她的心了吧？早知道就不该撒谎了。

  　　“哦，都是些资料。你看了吗？”

  　　“看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到她面前说，“送给你。”

  　　笔记本看起来挺贵的，为什么送给她？她想问他的学费是不是借他姐的，又忍住没问。

  　　还用问吗？

  　　她看了看本子，又看看他。他脸上的表情郑重而严肃。“我领第一份工资的钱买的。”

  　　第一份工资，不是该给最重要的人买礼物么？他为什么买给她？在他那里，她是重要的人吗？

  　　像回答她心中的疑问，他说道：“感谢你的鼓励。不然，我可能坚持不下来。”

  　　他能回来读书，与她的鼓励有关？他买给她礼物，仅仅是表达谢意？没有别的了？也是啊，才见一两面的人，怎么可能产生感情？他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已经很不错了。

  　　他为什么不在学校给她，非要等在半路上，是想避开众人的视线？

  　　“谢谢你！”她接过笔记本。

  　　他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仿佛送她本子，目的就为了听她说声“谢谢”。

  　　低头时，她无意中看到他脚上的 naikan 鞋。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他去滨海打工，进的正是他上一世去的厂家，也是她后来接手的公司。

  　　他注意到她在看他的鞋，略带炫耀地微笑道：“我亲手做的鞋，老板夸我做得好，把它廉价卖给了我。做得怎样？”一副希望得到肯定的神情。

  　　此时的陆昊，还未脱孩子气，也想要得到肯定和赞扬。连皮鞋老板都鼓励他，她何不做个人情，表扬他一下呢。

  　　皮鞋选的是二刀牛皮，做工很粗糙，针线不够细密，款式也很老旧。第一次能做成这样，的确也很不错了。她真诚地赞扬道：“做得很好。”

  　　然后，她问起他去滨海的事，他像挤牙膏似的，给她讲了去滨海的经过，还讲了皮鞋制作的流程，与同事间的趣事等等。

  　　他是幸运的，遇到了好心的同乡。没找到工作前，有吃住的地方。

  　　她当年是跟随一个远房亲戚去的。临走前，她父母好酒好菜地招待他，希望他到异地后好好照顾她。谁知，一到滨海，他就不见人影。

  　　华灯初上，那座繁华的城市，化作了无底深渊。穿梭的人群，陆续散去，她独自一人，在美食遍地的街头徘徊。拽着仅剩的五块多钱，她吞了一次又一次口水，肠胃发出【创建和谐家园】的“呐喊”。

  　　滨海，离她的想象相差甚远，它并不是一个黄金遍地的地方，而是一个冰冷的世界。

  　　去应聘，都被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她没文凭，没体力，没熟人。出生社会后才知道，她除了学习，生活上是个【创建和谐家园】。

  　　很快，带去的钱花光了。她只好露宿街头，跟随一群群没有暂住证的打工族，在车站、停车场、街道边住宿。说是住宿，实则是打盹。

  　　在那男女混杂，以天空为屋顶，以大地为床席的广袤空间，哪里能睡安稳！她亲眼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睡梦中被几个肮脏的男人拖到桥下。再次见到女孩，她就目光呆滞，精神失常了。

  　　折腾十多天后，芜颖最多找个洗碗，端盘子的工作，老板供吃，不供住。有时，连洗碗的工作都没有。最坏时，她一天只能吃一个馒头，睡在下水道里。可是不久，下水道都没得住了。

  　　当时，正赶上城市整治，不准人在街头留宿。她只好住在山上。

  　　山上更糟糕，没有房屋，没有灯光，遮雨的地方都没有。有时“睡”到半夜，突然下雨了，只好转移阵地，到一棵棵树木下数雨。身边全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难民”。她像掉进了无边不际的黑暗。

  　　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好几场劫难吧。这一切，都是她不可规避的灾难。假如她今生逃出了齐尧恒这场劫数，不知又会遭遇什么。

  　　陆昊又讲了他父亲去世的事。看似平淡的叙述，包含了巨大的心酸和痛苦吧？

  　　“开始，我不能接受。都说上帝是仁慈的，为什么到我这里，就这么残忍？他不只没为我开一扇门，也没为我开一扇窗。后来，我想通了。也许那扇门或窗，就在我眼前，我暂时没发现而已。总有一天，它会为我开启。”

  　　她本来准备好了“心灵鸡汤”，慢慢“喂养”给他，没曾想他给自己补充“营养”了。陆昊的魅力就在于此，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能调整心态，投入到新的战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