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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最好的朋友，阮芜颖觉得，有必要将齐尧恒的事告诉她。李秋阳成天埋在书本里，应该不知道这事。但当她听阮芜颖说完，一点不感到惊讶。

  　　“你知道了？”这事连李秋阳都听说了，真是人尽皆知了。

  　　李秋阳笑道：“怎么会不知道嘛，某人亲自告诉我了。还说，喜欢你到失眠，脑里全是你的影子。”

  　　切，他的把戏可真多，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他跟李秋阳又不熟，不过是看她跟秋阳关系好，想让她传话吧。她才不会着他的道。

  　　“你相信他的鬼话！他追求我，不过是男人的胜负欲作祟。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给别的女生写信，还会说出更肉麻的话。”

  　　“看起来是真的，他跟我说这话时，眼里的忧郁不自然流露出来了。人的眼睛不会撒谎。”一只飞虫飞到李秋阳眼里，她擂着眼睛说，“哎呀，这讨厌的虫子。”

  　　“要我帮你吹吗？”

  　　“不用。那天，你不是看我跟孙凯乐在说话吗？跟你说吧。齐尧恒把孙凯乐打了。”

  　　天！真的是他俩干上了？齐尧恒是疯子吗？见谁都咬？真是越来越讨厌他了！难道约她看电影的，真是孙凯乐啊？

  　　“齐尧恒为什么打他？”

  　　“你先别激动啊。”李秋阳诡秘地笑了笑，两只杏仁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她忽又注视前方，好像她面前站着一个人。“是不是有个男生，送你一张电影票，你拿去给了别人？”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什么叫“拿去给了别人”，是别人偷偷跑去看了好不好。她无可争辩，也不想争辩。这锅，她只得一背到底了！

  　　“知道电影票是谁送的吗？”

  　　李秋阳啥时候学会吊胃口了！谁送的电影票又怎样？反正是谁她都不会喜欢。她心里只有陆昊。她只想知道，这事跟孙凯乐有没有关系。

  　　要是孙凯乐喜欢她，她跟李秋阳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还怎么继续啊！她可不想因为某个男人，失去这个好基友。当然，如果这男的是陆昊，另当别论。

  　　话说回来，李秋阳也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吧，只要她阮芜颖没喜欢她的男人，她俩还可以做朋友。

  　　“管他谁送的，我又不稀罕！”

  　　“是黄建鑫。”

  　　阮芜颖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孙凯乐!他不会那么混账。

  　　黄建鑫是哪个？她一点印象没有。在李秋阳的提示下，她终于把那个黄头发，小眼睛，塌鼻梁的男生，从记忆里捞了出来。我艹！

  　　别看这个黄建鑫，长得局促点，也是有来头的人物。他爸是林英镇派出所所长，他也子仗父势，无法无天，没几个人敢惹他。

  　　上学期，他追求一个女生，人家不答应。他天天带一群人去女生教室外，喊她的名字。或者，在路上围堵她。吓得女生转了学。据说这种事，在他那里不只上演了一回两回了。

  　　这下，他又把目标转移到阮芜颖这来了咯？

  　　幸好有齐尧恒在，不然，她还要处理黄建鑫的事。这黄建鑫更难缠。齐尧恒还知道怜香惜玉，对女生没那么残忍。而黄建鑫完全不讲武德，不拘男女，他想欺负就欺负。据说，他不只无赖，还【创建和谐家园】，专挑弱小者欺负。

  　　都说物以类聚，孙凯乐为什么和他好？他俩是一类人么？

  　　不过，齐尧恒怎么知道黄建鑫约她看电影的事？莫非是她那天质问了齐尧恒，他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事？他侦查能力这么强，不做警察太可惜了。

  　　这么说，黄建鑫挨打，不只与她有关，还是由她引出来的？虽然她不喜欢黄建鑫，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挨打。真不知她那天吃了什么药，做事那么冲动，居然找齐尧恒说理。

  　　“我不明白，这关孙凯乐什么事？齐尧恒为什么打他？”芜颖问。

  第15 章 寻找陆昊

  　　“孙凯乐傻呗，黄建鑫跟孙凯乐是同桌。黄建鑫想追你，可能想多个人壮胆，也更好说话呗。孙凯乐不是你初中同学嘛，自然就想到他了。黄建鑫让孙凯乐给你送电影票，还陪他一起看电影。这不，就惹上麻烦了。”

  　　“我晕！黄建鑫还有什么害怕的？他不是很豪横吗？”

  　　“在喜欢的人面前，胆子再大的人也害羞啊。只是……这黄建鑫，长成那情节，也敢来追你。我大牙都笑掉了。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大概就是他吧。”李秋阳说完哈哈大笑。

  　　有这么好笑么？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阮芜颖白她一眼，李秋阳是她见过的，露出牙龈还好看的人。

  　　大多数男人不都自信么？说不定，黄建鑫还觉得自己长得很帅呢。

  　　“这齐尧恒就知道欺软怕硬，青冈啃不动啃泡木。奈何不了黄建鑫，找孙凯乐出气。”孙凯乐将来是李秋阳老公，她当然帮孙凯乐说话。

  　　“怎么没打？一锅熬。你没看到吗？黄建鑫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呢。”

  　　“齐尧恒连黄建鑫也敢动？他不怕黄建鑫他爸收拾他？”

  　　“黄建鑫算什么！齐尧恒把哪个放在眼里了？黄建鑫挨了打，屁都不敢放一个。他爸妈问起他，他说是自己摔的。哪里还敢告诉学校！不想在林英镇混了差不多。”

  　　“齐尧恒有这么可怕吗？身边跟了几个小弟，就这么胆大妄为？”她当然知道齐尧恒的可怕，只是想多了解而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几个小弟当然翻不起大浪。你以为他横行霸道，仅仅靠他自己哦？离了他爸，他屁都不是。他爸是开公司的，在万溪县都是数一数二的富豪。钱多，人脉广，到处投资捐款。

  　　“我们学校食堂，就是他爸投钱修的。你说哪个敢不卖他爸的帐？他惹了事，有人为他收拾。他自然无所顾忌了。”

  　　芜颖早见识他爸的厉害了。当年，学校本不想开除她，正是他爸多次逼迫，学校才无奈做出决定。这个决定，差点毁了她一生。

  　　只是最后，她也没让他有好果子吃。一条【创建和谐家园】，让他爸蹲了十多年监狱。不然，齐尧恒的资金链也不会断得那么快，他也不致于沦落到走民间借贷，从而走上不归路。

  　　“要是黄建鑫知道齐尧恒喜欢你，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碰你。”那倒是真的。

  　　“话说，孙凯乐挨了打，为啥跟你说？你何时成知心大姐姐了？你俩是不是有一腿？”阮芜颖终于可以逮着李秋阳八卦了。

  　　李秋阳微红着脸说：“什么叫‘有一腿’！我不是恰好碰见他嘛，顺便问了一句。他知道我跟你好，想找我传话呗。”

  　　“哦，怕你误会哦？嘻嘻，司马昭之心！”

  　　“不是。他可能想让你跟齐尧恒说，这事跟他没关系。”

  　　齐尧恒会听她的么？也太高估她的能力了嘛。

  　　阮芜颖东张西望，已过下东镇了，还没看见陆昊。他没读书了，还是坐车走了？

  　　回到家，阮芜颖将制作、售卖麦芽糖的想法，跟父母说了。哪知遭到父母强烈反对，除了她的好吃鬼弟弟阮麒麟。阮麒麟一听，口水都流出来了，顿时与姐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但是，屁用没有。关键人物没点头。

  　　“一辈子只知道种地，种地。挖了几十年地，挖出金娃娃来没有？穷则思变，穷了这么多年，也不变！改革开放十多年了，该富的都富了，你们还死守着这一片薄土。好不容易找到商机，你们不珍惜，要是被人抢走了，别后悔！”

  　　“就是。”芜颖说一句，麒麟附和一句。

  　　“说得多简单。一是熬制麦芽糖需要技术。麦芽发多长合适，添加哪些配料，火候怎么掌握……我们完全不清楚，跟谁学去？有人愿意教吗？二是你同学吃一次、两次还新鲜，可能会争着买。等他们吃腻了，拿去卖给谁？”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富的人更富，穷的人更穷？就是因为穷人死守教条、经验，而富人总能抓住任何一个小小的契机。”

  　　“就是。”

  　　她没空跟他们过多理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想。不知道陆昊怎样了，她想去他那边看看。

  　　第二天，家里没什么事。阮芜颖跟爸妈说要去割猪草。村里的孩子放假一般都割猪草，割牛草。芜颖爸妈为让孩子多些时间看书学习，很少让他们姐弟做家务。

  　　芜颖强烈要求，父母也没反对。麒麟想跟着姐姐去，芜颖瞪他一眼，“你作业做完没有？”没做完，在家里写作业！

  　　麒麟嘟着嘴，拿出书包，眼巴巴地看着姐姐背着背篼出门。他总觉得姐姐行为诡异——割猪草，为什么还穿白衬衣、踩脚裤，头上绾个小揪揪，像个道士。她要出家当尼姑？

  　　他姐此刻心情美着呢，才不会当尼姑。

  　　春天快要过去，夏天探出了头。小草绿得冒油，槐树的花瓣掉光了，只留下葱绿的叶子。阳光从树上筛下斑驳的影子，风儿在吹动着细密的黄荆花瓣，花粉在空中乱飞。蝴蝶、蜜蜂和谐地穿梭在花丛中，各忙各的事，互不干扰。

  　　多美的画面啊！要是成年的陆昊见到此番景致，一定会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照相吧？而此时的陆昊，有这闲情逸致么？

  　　“美是无功利的，是一种精神生活和精神享受，而精神往往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陆昊正经受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折磨，哪里能感受到美！

  　　那么，衣食无忧的齐尧恒，能感受到美吗？也不能吧？一个追名逐利的名利客，一个忧心忡忡的穷人，都没有欣赏美的雅兴。

  　　她是割猪草，不是来欣赏风景的。午饭之前得返回去，背篼里总不能空着吧。东瞧瞧，西望望，哪里有什么猪草啊，到处光秃秃的。连路边的茅草都铲得干干净净的，只剩浅浅的草桩。

  　　终于看到一块花生地里，长有些野油菜。正要小心踩进去，忽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孩，那不是陆昊是谁！她赶紧走到地里去，装模作样地扯了几株草。她背篼里还是空的，样子要做像啊。

  　　估计他要走近了，她才假装抬头，像无意中瞧见他，惊讶地问：“喂，你是陆昊吗？”她禁不住崇拜自己——演技太好了。

  　　陆昊一时没认出她，睁大小鹿般的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说：“你是……？”没良心的，她如此牵挂他，担忧他，想念他，他竟然这么快就把她忘了。

  　　“我是阮金凤，跟借你资料那个。还记得吗？”她用了极平淡的表情，像陌生人一样微笑着注视他。单从她脸上的神情，他应看不出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情感。这是一个中年女性才有的高明的伪装术。

  　　他像在搜寻记忆，也用认真严肃的神情打量她。

  　　他看上去更瘦了，一身灰黑的衣服显得极不合身，像从哪里偷来挂在身上的。两颊的颧骨微微凸出，两眼凹下去不少，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手里提着两包用纸包着的中药，还有一包盐。盐的重量将药挤得歪到一边，他潜意识地摸着药袋。

  　　看来，他家遭遇变故，他爸生病了。

  　　她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岁月的风霜很快就会爬上他的额头。他会变老、变丑，变得不像样子。她不愿看到他颓废下去。

  　　她把那天在河边等他，给他写信、寄资料等事，一一跟他说了，只没说收到他同学回信的事。为什么告诉他？万一是杨玫呢？她才没那么善良、伟大，要为他跟别人牵线搭桥。

  　　他垂下眼眸，低声说：“对不起，我那天没去学校。”

  　　“为什么没去？你不读书了吗？”

  　　“嗯。”

  　　她没控制住分贝，变成怒其不争。“你、不读书了？”

  　　“可能吧。”他瞧着她空荡荡的背篼，怯生生地咬着唇说。

  　　“为什么？”她想起自己曾经承受不住压力放弃读书，后悔了一辈子，情绪激动起来。

  　　他略感意外地抬头看她。“我家里出了点事。去不了。”

  　　“在家自学吧。我把我的学习资料、卷子、笔记都借给你。不懂的问题，你可以问我。我不懂的再去问老师。”怕他顾虑，她又说，“给我写信。绝对不要放弃读书学习，知道吗？”

  　　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还不习惯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关怀。他可能不理解，她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

  　　“过几天，我就去滨海。”他不自觉地跟她分享心事。

  　　滨海？又是滨海？“去滨海干什么？”

  　　“打工。”

  　　她心里咯噔一下。他真的放弃读书，去外面打工了？难道这次换成他去滨海打工，她上大学？他俩的命运换过来了？为什么？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宿命吗？他俩中必须有一个人上不了大学？他俩的距离感，会永远存在？

  　　陆昊是一个聪明上进的人，相信他即使不上大学，也能干出一番事业。但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艰辛的过程！

  　　他要把她经历过的都经历一遍？

  第16章 我给你写信

  　　“你想好了？”阮芜颖拧眉看着陆昊。

  　　他点点头。

  　　她想象得到他的难处。从小，他母亲去世，父亲支撑起了整个家庭。现在父亲病倒了，花光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大笔债。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必须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他姐姐已结婚，生了两个孩子，家庭也很拮据。他还有个年逾七十的奶奶。如果他不站出来，这个家就散了。

  　　虽如是，她仍不希望他就此放弃，或许，还能找到其他解决办法。比如，一边挣钱，一边读书。万溪县是农业县，工业不发达，经济落后，人口稀少。怎么挣钱呢？

  　　芜颖爸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的收入，仅供一家人的开支，几乎没有结余。她读书的学费，学校减免了一半，她才得以继续读下去。

  　　要是郊东镇早点开发，她家得到赔偿款，她就能劝说父母借钱给他。但是，他这个把自尊心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会接受她的帮助吗？何况郊东镇的开发，是多年以后的事。

  　　“然后呢？挣一大笔钱，找个适龄的女人结婚，生子，慢慢变老。过着一成不变，周而复始的生活……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他忽闪着明澈的双目，静静地注视她。“挣够学费后，我就回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