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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子不小，里面装着不少东西。老人从最下面掏出一个笔记本来，笔记本的封面上就写着她的名字。
孟依霖想起来了，那就是她的笔记本。
当年她都是蹭伍峪的笔记，而伍峪为了让她学得清晰，往往都会写得详详细细，一个笔记本自然就用不了多久，她的笔记本便也就被他拿走了。
“就是这个。”老人笔记本递过来，“这是你的吧？”
“嗯，是我的。”
“这是小峪高中的东西，所以你们高中就认识了？”
“是的。”
这会儿二楼的窗户外吹来小风，客厅里也满是凉意。二人在沙发上坐下，亦是聊了好久，孟依霖前前后后把他们相识到重逢的这七年讲了个清清楚楚。
“重逢了好啊，我说他怎么信誓旦旦地就说是你没跑了。”老人拉着孟依霖的手拍了拍，“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所以奶奶，能给我讲讲他消失的那五年吗？”
“你不知道？”
“他没说过，我也没有提起。”她给了伍峪足够的空间，上次假赛事件她就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那这件事在他心里一定是一个重创。
“小峪以前很开朗的，也不像你说的那么闷。”老人说。
“我知道，高中的时候他很阳光。”
“14 年年底，快过元旦的时候吧，他爸因为酒驾出了车祸， 他妈妈也在车上。车祸导致另一辆小车上的一位女性也当场去世。这件事最后由【创建和谐家园】判定，他爸爸负了全责。【创建和谐家园】说按照遗产来算，要赔给人家 80 万。”
“然后呢？”
“他爸爸生前留了一套还在偿还贷款中的房子，这个赔付的钱就是按照那个房子估价的，但是因为房子还没付完贷款，所以最后也没抵押。”
奶奶说着眼眶就湿润了，“这么多钱都是他一个人去还的，他杨叔说先帮他还他也拒绝了，最后书也没读完。”
孟依霖替老人擦了擦眼泪。
“他杨叔是他爸的好友，他爸出事之后的这些年全靠他帮衬着我们，他父母的后事也是他帮忙料理的，还有那些债，最开始也是他帮忙还的。”老人说，“多亏了远志和小玥，要不然根本挺不过来。”
“那他辍学之后都做什么还债呢？”
“打游戏，没日没夜地打。”老人说，“每天就在这个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说话。”
孟依霖当然知道他是在做代打，毕竟以他当时的心境和后来的直播熟练度来看，自然不可能是做直播，但如果是做直播的话，或许他现在早就还清了债，成为了 Glory 的头部主播。
“打了好久，直到去年的时候突然说有工作了，然后就去上海了。”老人对其中的流程当然不太熟悉。
“小峪这孩子真的很能吃苦，我觉得很亏欠他，但我一把老骨头，我也没办法。”老人又继续说，“他爸妈的死给他造成的伤害很大，到现在五年了，除了下葬的那天他去过，后来这些年他爸妈的墓上他是一次都没去过，也从来不提。”
孟依霖想起她第一次在化妆室看到伍峪的时候他的眼神，迟疑、怯懦，一副不太待见又无所谓的样子，大概那时候他也还沉浸在这件事中。三年多的时间没有怎么跟人交流，孟依霖自然知道这是他性格改变的客观原因。
“今天跟他聊了那么几句，我感觉他变了一些，好像开朗一点。”老人说着想起屏幕里伍峪看着孟依霖时的笑容，或许解决这个心结的人就是面前这个可爱的姑娘。
“嗯，我也有感觉，比我年初见他的时候好多了，虽然还是比较闷。”孟依霖说，“但是这是个大工程，慢慢来吧。”
“那你俩可要好好的，我可就认准你啦。”老人握着她的手，“可不许他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啦，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二人笑开，又坐在沙发上聊着闲话，桌上的盒子已经敞开，里面的小物件都被翻找出来，还有不少伍峪小时候的照片，原来他以前笑起来真的明朗，眼睛也可以弯成月牙。
54/ 在伍家的生活（一）
祖孙两人讲了许久，老人讲起了很多伍峪小时候的趣事，惹得孟依霖发笑。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今天也挺累的，赶紧洗洗休息吧。”老人起身想要给她找洗漱的用品，孟依霖这会儿才想起她丢在楼下的行李箱。
“奶奶，我都带啦，只需要一只牙膏就可以。”
“好好好。”
她翻开行李箱，老人看着她带来的东西似乎也不多，换洗的衣物也都是内衣。
“小峪留在家里的衣服我都洗了晒过，就在衣柜里，你可以直接拿了穿。”老人说。
“好。”
二楼的洗手间也被老人刷得干干净净，地上铺着防滑垫，墙壁上还有扶手，非常适合独居老人。
“伍老师，你的衣服借我穿穿。”孟依霖来时并没有带睡衣，自然这会儿便脱了内衣只穿了一件打底。她趴在床上，伍峪透过屏幕可以看到她胸口的春光，耳朵尖便又红了起来。
“穿，随便穿，我奶奶应该都洗过晒过了。”出于对老人生活习惯的了解，伍峪说了一句。孟依霖看他的眼神飘忽才察觉胸口处的异样，不过她倒是不在意，“伍老师这么纯情吗？”
“……你把衣服穿好。”
“不，有本事你挂电话。”
“那总要盖着被子吧，别感冒了。”屋子里开着空调，孟依霖并没有觉得有多冷，但她也没有继续挑战极限，旋即钻进被子里躺下来。
被套上带着的都是洗衣粉的淡淡香味，她猛地吸了一口，“好想你啊伍老师，我过年也回不了家了，只能待在这里。”
“我也想你。”伍峪说，“现在也只能服从安排了，我奶奶做饭很好吃的，年夜饭肯定也很丰盛。”
伍峪想了想，“公交站那边有一家便利店，可以去扫荡一点零食，还有一家卖香纸的店在过年那段时间会卖烟花。”
“好的伍老师。”
“出门记得做好防护。”他再嘱咐一句。
“伍老师，我今天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
“奶奶给我的呀。”
伍峪没想到奶奶竟然会主动给她看他儿时的照片，便觉失策。
“不仅有照片，还给我讲了你小时候的趣事呢，真有意思。”孟依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因为手机被平放着，自然伍峪也同他一起看着天花板。
“她什么都给你讲啦？”
“是啊，都讲了。”孟依霖重复了一遍，“都讲了。”
这句话里的意思自然就是她自己知道了关于他过去的所有，包括他一直不愿意提起来的那五年。
伍峪陷入了沉思，他没有回答。
“我还看到了我的笔记本。”久久听不见回复，孟依霖拿起手机来，看着他又接着说下去。
“班主任给我收拾回来时我也很惊讶，后来想起来是拿走你的笔记本做笔记，还没给你看。”伍峪回想着那个笔记本背后的故事，“还没写完呢。”
孟依霖忽而生出一种时间飞逝的无力感，明明是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感情，如今想来也已经五年过去，再好的东西都已经变成了过去式。
“伍峪。”她看着手机里的人忽然酸了鼻子。
“怎么了？怎么哭了？”伍峪见状自然揪心，“哭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一切好不可思议。”孟依霖卷了卷被子，泪水落在枕头上，跟此时孟依霖的心境一点都不贴切。“又觉得很遗憾，错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也很遗憾。”伍峪后来想起自己走得那么突然，连告别都没有，这对孟依霖来说又算什么呢？
“也很抱歉。”他说，“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你不会是想跟我告别吧？”孟依霖笑出来，“那我宁愿不要。”
“其实我后来稳定之后也想找你的，但是我看你好像过得挺好的，又想着当时自己的处境那么糟糕，实在不方便打扰。”
“我过得挺好？”
“是啊，我一直关注你的微博来着。”伍峪说。
“那都是苦中作乐啊。”孟依霖坐起来靠在床头，“你是真不知道我有好想你，每天只要一空下来就胡思乱想。”
“那看来是我预判失误了。”
“后来你回来的时候还对我爱答不理，真是气死我了。”说到这里孟依霖就来气，二人此前并没有谈到过那段时间的心境。伍峪很是无力，他之前也是没办法，虽然对孟依霖的心思有增无减，但处境实在是有些艰难，面对顺风顺水孟依霖，他实在不忍打扰。
“那你怎么又愿意了？”
“不是说，爱和咳嗽藏不住吗？”伍峪说，“如果我们后来也没什么交集，或许真的就那么挺过去了，又或者你像我一样永远也不迈出那一步，我们也终将会止步于此。”
“那还好我脸皮厚。”
“还有老林和霏姐的关系。”伍峪说，“最重要的是那一次你被 CC 的朋友骚扰，我听到老林描述了经过之后真的很担心。我躺在你家的沙发上一夜没睡，几米的距离，我隔着茶几看着你熟睡的样子心都被抓在一块，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跑不掉了。”
没想到糟糕的事总会让他们因祸得福，孟依霖如今还有些想要感谢吴景琛和曹盛。
“还是第一次从伍老师口中听到关于我的描述。”
“还想听吗？”
“还有吗？”
“还有很多。”伍峪的声音轻柔，他清了清嗓子，“要不你睡觉，就当我给你讲晚安故事了。”
“你这样，我只会更睡不着。”孟依霖十分期待听到他的心境变化。
“那我就讲一小会儿。”
“我可以点菜吗？”
“你想听什么？”
“听你高中时的想法。”
孟依霖点了个最难的，伍峪笑了笑，“其实可以从初中说起，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是我对你印象深刻。”
“真的吗？”
“是啊，高一分班后看到你就坐在我后面我真的很惊讶，而且你似乎比我还热情主动。”伍峪说，“不过我读书早，小学又跳了一级，高一的时候才十四岁不到，个头好小，就比你高了个天灵盖。”
“是啊，我记得你是高一下学期开始窜个儿的，声音也奇了八怪地变成了低音炮。”孟依霖对他的声音十分满意，“不过我喜欢，非常悦耳。”
“高一的时候你总爱问我问题，有一次我没给你讲明白，你跑去问你同桌，我还生气了。”伍峪说，“那可能就是第一次心动吧，是占有欲，不想让你去问别的男生。”
“那你知道也什么我没听懂吗？”
“难道不是我没讲好吗？”
“不是啦，是我看你看入神了根本没听。”孟依霖像是被抓包一样羞耻地用被子盖住了半个脑袋。“人家那个时候就喜欢你了，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自己的心意，但也【创建和谐家园】不离十了。”
“我还以为是我先喜欢你的，没想到啊。”伍峪也笑了，“后来文艺晚会和中午留校的事真的让我知道了我真的爱上你了，只是后来周围人老爱打趣，我怕给你惹来麻烦就是又退缩了，直到你被锄头砸伤。”
“那次你好凶，把那个男生凶得都不敢说话了。”孟依霖回想当时的情况。
“能用锄头把你伤到真是我没想到的。”伍峪说，“不过也正因为那次我才真是想通了。后来我俩都开始忙着自己的事，你参加比赛，我忙着集训，感情算是稳定上升，不过也一直没有说破。”
“那你有打算说破吗？”
“有啊，圣诞节那次差点就憋不住了，你直接牵我的手，我怎么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