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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伍峪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视线快速地打量着桌面，抽出纸巾给她擦拭。
于霏和老林互相打量了一眼，本来还想上前询问怎么回事，瞬间熄了火。
让服务员摔倒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小孩的玩具，小孩的母亲并没有责怪小孩，反而嘲弄起服务员来。
“你走路不长眼吗？烫到我家孩子谁负责？”
“你不知道她摔倒是因为你家孩子的玩具吗？”伍峪蹲在地上看着在他两米外同样蹲着安抚自己小孩的女士。“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不是游乐场，是你自己没有看护好自己的孩子，反而还怪罪别人给自己开脱，这就是你当母亲给晚辈做的榜样吗？”
那位女士被说得面色发红，冷哼一声旋即拉着哭闹的小孩走开了。
“你没事吧？”伍峪起身将瘫坐在地上的服务员扶起来，又给她递了纸巾。
“没事没事，谢谢你。”那女孩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烫到你女朋友了！医药费我出！”
“啊……不是不是……呃没有没有……”孟依霖摆摆手，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人这时候说的话当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一时也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大堂经理很快就来安抚着自家顾客，“实在抱歉女士，您有什么不适可以就医，医药费由我们出。”
“没事没事，烫到的不多，还好啦。”
“多些这位先生刚刚替我们的服务员说明了真相，这一单我们可以给您打五折。”
谁也没有想到经理会如此明事理。
“女士，我们这边有烫伤膏，需不需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可以。”孟依霖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两块红斑点了点头，旋即起身跟着经理往后面走去。
“你去啊！看着干嘛！”于霏和老林异口同声，伍峪摸了摸脑袋，又跟着孟依霖走去。
“您是她男朋友吧？”经理拿来药箱，“能不能麻烦您帮忙上一下药？我这……也不太方便。”
不等伍峪说什么，经理爽快地将药箱递到他手中。孟依霖的伤在腿上，她今天穿着短裙，对一个男性大堂经理来说，确实多有不便。
但这好像对伍峪就很方便一样。
看着伍峪面露难色，孟依霖忙帮他缓解尴尬，“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她腿上的红斑在腘窝后面，旁人来上药确实更方便一些。
“谢谢。”
伍峪打开药箱，拿出烫伤膏，又将膏药挤在棉签之上，慢慢地往那红斑上摸去。孟依霖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息周围，淡淡的，却摄人心魄。她腿上那两道伤口在他蹲下的时候就映入眼帘，很浅的那一道是高中时被锄头砸伤，深一些的那一道是前些时候才伤到的。
他心里挺清楚。
“我好像还是头一次说这么多话。”孟依霖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然，伍峪也很意外，刚刚居然思路非常清楚地说出了那么多话，像是早就在脑中备好的稿子一样。再者，方才看到孟依霖被飞溅的汤汁洒到的时候十分慌张，又听那个母亲推卸责任，不爽的情绪一下子就漫上来了。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解释。
伍峪的动作非常轻柔，她盯着他的头顶，再看过他长长的睫毛，当真生出一种这人与自己已是亲密关系的真切感。
此时于霏和老林当然乐了。
“你刚回来看到小伍那反应没？”老林捻起一颗花生米，“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还真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话。”
“说他心里没有妮妮，打死我都不信。”
18/缓解的气氛
二人上好药再坐回到桌前时于霏和老林都笑得让人发毛。
“你俩笑什么？”孟依霖拿起筷子。
“笑他啊。”于霏用下巴指了指伍峪，“今天这顿饭没白吃，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老林点了点头，二人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就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便又将话茬儿扯回到俱乐部上去。
“那你后面怎么办？”于霏问起老林。
“走一步看一步呗，反正还在发工资。”老林笑笑，“就是可惜了小伍这根好苗子，好不容易上场又给撵下来了。”
“没事的教练。”伍峪宽慰他，“真的能上场的话迟早都会上的。”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这话像是一语双关，孟依霖抬头打量了一眼老林，后者若有意味地笑了笑。“那你平时得多打打游戏，保持手感。”
“我知道。”
“知道就好，别天天想着挣外快。”
老林吐槽一句，末了于霏替伍峪打抱不平，“怎么了怎么了？没偷又没抢，你们选手做直播不也是挣外快嘛！”
“对啊，他应该去做直播。”老林抓到了重点。
“我不行。”伍峪否认一句。
“确实不怎么行，太闷了。”于霏说着最后一道麻辣小龙虾终于上了场，“但是啊，人长得好看你就坐在那儿不动都行啊！谁还不是个颜狗了！”
于霏一语道破天机，虽然伍峪对这种话早就已经免疫了，但这话不免打破了方略显僵硬的氛围，几人都将筷子指向热气腾腾的龙虾。
“嘶……烫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霏抿了抿手指，将虾丢在盘子里。
“这么大人了还舔手指。”老林戴上塑料手套之后就像戴上了铁手套一般，飞速替于霏剥好虾仁，再丢进她碗里。
“不错，有眼力劲儿。”
“他刚刚挺没眼力劲儿的。”孟依霖意指方才追问她与伍峪的关系的事。“是不是这事还得分人？”
“啧，妮妮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趣人了。”于霏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我跟老林是铁哥们儿好吧？”
“行行行，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孟依霖捕捉到老林黯然失色的目光之后咬了咬筷子，她转过头来看到伍峪正在低头剥虾，细密的睫毛让人好想伸手摸一把。
他将剥好的虾仁都丢回到盘中，美其名曰为两位女士造福，但于霏有老林伺候着，他这些虾仁自然就都归孟依霖所有。
真是好借口。
“好吃。”孟依霖嘻嘻一笑。
“这家店还真不错。”于霏说，“今天还打五折对吧？”
“那是用妮妮的腿伤换来的，你吃得心安不？”老林摘下手套，盘中的龙虾已经被二人一扫而光，还剩下伍峪剥好的一些虾仁。
“心安啊！”于霏说，“又不是一无所获对不对？”
后来于霏和老林聊着聊着就无边无际了，孟依霖也是头一回看到如此有趣的感情，于霏的话老林是句句都能接，而且接得还贼风趣。这样对比一来，伍峪就真的像个癞蛤蟆，一戳才一跳，更何况大多数时候他根本就不太想搭理人。
饭后四人选了最近的一处公园遛弯消食，老林和于霏还聊着天，她和伍峪并排走在后面。
孟依霖的脑子虽在高速运转却找不到话题，又想着伍峪这家伙必然不会主动说话，憋了大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什么，可不可以找你打打游戏？我最近排位都打不上去。”
伍峪沉默了好久。
“啊……没事，不行就算了。”她将手背在背后去。
“可以。”过了好久他才回了一句，仿佛说出这两个字需要做出许久的心理建树。
“好啊！”孟依霖高兴地回复了一句，就连声音都大了不少，好在走在前面的于霏和老林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你腿上还疼不疼？”又是过了好久，等着四个人快要将这小公园绕一圈伍峪才主动问起。
“不疼不疼。”她这会儿跟吃了糖一样心里甜得要命，起风之后烫伤的地方清清凉凉，早就没什么痛感了。但等这话说出之后孟依霖又有些后悔，两人就此又陷入了沉寂。
“妮妮！摩天轮哎！”于霏停下来叫了一声孟依霖，她这会儿才注意到于霏的包这会儿正在老林的肩上。
“老师……我恐高。”孟依霖的话被风吹跑，这会儿于霏像个小孩子一样往售票的地方跑去，老林跟在她身后自然是抢先买好了四张票。
“一个座舱里最多两人。”
老林自然要跟着于霏，孟依霖又恐高，断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坐，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地上留着——于霏不干。这样一来，伍峪就被迫跟孟依霖划到一个房间。
“小伍，交给你啦！”老林和于霏先进座舱一步。
“那什么……我恐高。”孟依霖捏着衣服紧紧地靠着靠背，座舱很小，伍峪的腿就算是屈着也超过了中线。
“我知道。”伍峪回复了一句暴露身份和心思的话——虽然在两个人心里这事早就被戳穿了，但是此时伍峪说出来的时候孟依霖还有些不可置信。
又是一度沉默。
摩天轮外的上海闪满了夜灯，看不太清脚下的孟依霖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她起身往窗户外看去，小小的房间里静静地，两人的呼吸声都隐约可以听见。
“你看，那边好漂亮。”孟依霖回过头来，伍峪站在她身后，他撑着舱壁，宽大的身体将容纳在怀中，虽然隔着安全距离，但她依旧觉得两人非常近。
于霏在对面向孟依霖招手。
“老师她好开心，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开心。”
“林教练对人很好。”伍峪说着实话，可这话好像又跟孟依霖的话打不上太多关系。
“是啊，林教练很好。”她贴着窗户往外看着，等着摩天轮的高度修炼升高，孟依霖看着地面的灯光忽而意识到了现在的高度，顿时双脚像被钳制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背上冒着冷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别怕。”
伍峪注意到她僵硬的姿态，旋即靠近些让她转过身来。
“不看外面就不怕了。”
孟依霖站在他身前，眼睛看着他的锁骨。
伍峪稳稳地站在她身前，孟依霖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处在高空。
是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很淡很淡，非常舒心，她一度想要伸手抱上去，但她又知道，如果迈出这一步或许对于目前两人的状态来讲，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特别害怕，你可以抱着我。”
摩天轮升至高空，孟依霖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伍峪——这是她在高中的时候都没有做过的事，第一次，在这样生疏的关系之时。
“抱了抱了！”于霏捏着老林的手臂晃了晃。
“给你个机会，你也可以抱我。”老林站起来张开手臂。
“我又不恐高，抱什么抱，你不会想占我便宜吧？”于霏甩他一个白眼。
“啧，给机会都不要。”
伍峪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气氛里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可他感觉到孟依霖特别害怕的时候确实想给她安全感。也不出所料，孟依霖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他的身体同样也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她的头就在枕在他胸前，心跳叠着心跳，气息也叠着气息。
他的手还撑在舱壁上，并没有就此也揽住孟依霖，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坚持。